19 着火

“強哥，都是孩子，要不咱們收點醫藥費就算了？”

“我們願意付，願意，願意。”

沈崎深吸口氣，垂下雙手，放到大腿上，撐着，把那幾個男孩子慢慢的都看了一眼。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如若再有風吹草動，下次就不是我來了。”

“明白，明白，其實，其實，強哥，我，我們一開始是奔着和林林交朋友的意思的，不過，他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還，還有些奇怪，我們碰了幾次壁，才冒了火。”

旁邊的高個子在小光說完後猛點頭并作補充。

“是啊，前陣子他總是最後一個會寝室，還神神道道的，我們以為他有腦子問題，別，哥，別瞪我，我，我是說事，要是沒問題，哥你可得給林林領醫院看看去，別是學習學過了。”

無常收回怒瞪的視線，輕輕地哼了一聲。

“行，知道了，你們還是學生好好學習吧，我們不是一路的，以後還是少接觸最好。”

沈崎說完，一擰油門，甩輪子，嗤了出去。

“那幫孩子還挺油，居然被你剛打過就來讨好你，看剛才那意思是想拜入你門下。”

無常說的挺得意。

沈崎回答他的卻是

“你收了他們的錢，屬不屬于敲詐。”

戴着頭盔的頭頂被敲了一下，挺響的，沈崎看着前方，微微笑了笑。

“說什麽呢，剛才我都幫他們求情的，勞務費應該給吧，再說了，越是要點什麽，他們才越是相信我們不會找他們的茬。是不是。”

沈崎沒說話，靜默了一陣子後，緩緩的點了點頭。

無常坐在後面得意的附和着點點扣着西北風情頭巾的腦袋。

“哎？之前你說什麽你叫沈崎？林林跟你說什麽了？那個小兔崽子盡給我潑髒水，別信他。”

沈崎笑笑。

“不久前你不是剛給我按了個強哥的诨名嗎，我沒說什麽啊。別心虛。”

“誰，誰心虛啦！看你，疑心病就是重，我這麽君子坦蕩蕩，你都看不出來嗎？”

沈崎沒說話，無常頓覺無趣，撇撇嘴，扭頭看道路兩側，也不再絮叨。

到小區門口，沈崎下車，把車子推到公共停車場後，對無常揮揮手，就要走。

“哎哎哎，你不要聽我給你的消息啦？早點說完早點了了，免得總被你纏着問。”

沈崎慢悠悠的疊好手套，塞進口袋，擡眼看看他。

“說吧。”

無常和他一樣，雙手環胸，圍着沈崎轉了一圈後，他哎喲哎喲的叫喚起來。沈崎皺起眉頭，滿眼的不解。

“不就是叫錯了你的名字嗎，這就記仇了？我可沒閑工夫安慰你這個，我趁早告訴你，咱可不食言，然後哇，各回各家。”

瞧着無常一拍屁股，吊兒郎當的往前走，沈崎搖搖頭，跟上。

“咳咳，我這兒只知道，他死的時候看到有人站在河岸上，穿着政府工服，具體什麽樣式和顏色，因為天黑，不知道，還有，左手腕上有塊浪琴手表，男式的，用他的原話說‘在月光下，閃閃發亮。’我估計是反光反的挺厲害的，應該是假貨。”

沈崎哦了一聲，眉頭皺着。

無常看他一眼，撇撇嘴，加快腳步。

沈崎不由的也跟着加快。

無常回頭望望，扭臉，再快。

沈崎，跟上。

“我說，你也不說句話，跟着我……啊！啊！”

“怎麽了？”

被無常的非人慘叫驚醒的沈崎擡起了頭，慢吞吞的問。

無常手舞足蹈，指着前方。

“着，着火了！啊！！！！”

“你家？”

“不是。”

沈崎嗯一聲，表示訝異。

“那你這是？”

“我租的，不是我的。”

“那還不是你的。快過去看看。”

無常被沈崎拖着往前跑，兩只手始終按着臉，一臉的驚魂未定，癡呆未解。

火勢看起來不大，像是剛燒着，黑煙正從陽臺不斷冒出來，緊鄰的幾家還沒反應過來，靜悄悄的。

沈崎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在這兒，我上去看看，瞧瞧能不能救一下。”

無常一把按住沈崎。

“我和你一起。”

“你通知其他鄰居，這塊你比我熟悉。”

無常扁扁嘴，然後點了點頭。

五分鐘後，正往屋子中央潑水的沈崎看到了一溜煙跑進來的無常。

“這裏嗆，煙大，出去吧，卧室的牆熏黑了很大一塊，被子燒了一半，床幸好是鐵的，有點變形。”

沈崎一面淡定的往隐在的暗火潑水，一面從容的複述所見。

無常大叫了一聲，然後奔向了卧室一角，噗通跪地上去，接着就埋下頭，不知道在幹什麽。

幾秒後，他苦着一張臉，舉起一雙冒着青煙的鞋。

“嗚嗚……我剛買的運動鞋，一百塊呢，難得那家打折，準備陪林林去新學校時穿得呢，嗚……”

“還可以……”

沈崎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無常又奔向了另一邊，撅着屁股，一把掀開櫃子。嘴巴裏不住的嗚嗚着，手裏往外飛快的扯些盡是被火舌舔到的衣服。

“哦，疼，疼吶！”

吸鼻子聲裏，沈崎就看着無常扒下身上的幹淨衣服，迅速的從那攤面目不美麗的衣物裏挑出幾件受災最嚴重的套上。

“你往臉上抹灰幹什麽，小心傷皮膚。”

無常把櫃子裏的其他衣服全都倒騰到地上，散了一地。還蹦得老高，踩了好幾腳。

沈崎越發的看不懂。

幹完了這些，無常又蹲下去，摸着那些被他□□過的衣服，嘴巴裏又嗚嗚嗚的悲鳴起來。

“你怎麽了？”

“你懂什麽！”

說着，無常一抹鼻子，奪過沈崎手裏的盆就往門口走，望望門外後，開始一邊吸鼻子，一邊往地上潑水。

沈崎沒問他，還是趕快滅火要緊，雖然火勢可以控制，畢竟是天熱的夏天，還是有很大危險的，人也不适合在這裏久待。

重新找了個盆，沈崎繼續潑水。

幾分鐘後，來了一個人，一進門就開始罵開了。

“真是欠的喂，怎麽弄得咧！咋能敗壞成這樣子！無常！給我過來！”

一身狼狽樣的無常，挪了過去，摸摸鼻子，擡起頭，用他那雙泛水氣的紅彤彤眼睛，悲涼的看着他的房東太太。

“我，我也不知道，我都按照合同上來的，沒有用危險品，火是從卧室起的，我的，我的，房間都被翻亂了，我，我這是遭賊了！”

說完，伴随着一聲響亮的嗚，他猛的蹲下，埋頭進膝蓋。

“你遭賊啦！”

房東趕忙跑到卧室這裏一看，真的是一團亂糟糟，現場還沒收拾。

“丢了多少？”

無常只搖搖頭，然後就嗚嗚起來，沈崎拿着盆，還在那兒澆水。

“的了的了，你也別光顧着撲火了，快報警吧。”

說着，房東一扭身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