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借宿

一個小時後，晚上十點，房東打了電話，大體意思是押金不退，火災損失也不要賠了，權當是讓無常馬上搬走的福利了。

沈崎坐在客廳，看着盤腿坐在地上正奮筆疾書的無常。

“哎，剛買的盆栽啊，剛冒出個苗，就慘死了。”

嘴裏嘀咕着，把一半焦黑的瓷花盆放到左手邊，那個标注着‘不可回收’的籃子裏後，無常臉上的肉痛又加深一層，在鋪在膝蓋上的筆記本中一筆一劃的寫下‘花盆￥5，街心超市’

盯着寫滿的這一頁瞧了瞧，無常又嘀咕

“幸好沒有殃及隔壁和樓上樓下。”

沈崎站起來，倒了一杯水，遞到他面前。

無常接過，抿了一口，眼睛還徜徉在字裏行間。

“再看，還是需要重新買，不覺得這樣會更難過嗎？”

沈崎瞄了一眼趴着密密麻麻黑字的紙頁，伸手接下無常喝了一口，微微往前送的水杯。轉身放到桌子上。

“嗯……”

無常擡起頭，瞧了眼空了的手掌心，勾了勾手指頭，沈崎再把水遞過去，一接下，悶頭灌了好幾口，無常含着水就着急的搖頭否決。咽下後，他立刻說“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殺出那些大媽鄰居的圍攻的，為的就是保持住腦袋的清醒，沒有誤差的記起這些財産的詳細資料。要是當時你讓我回來撲火，你去通知的話，我現在已經幹完這些活了。稍等啊，再給我十幾分鐘。”

沈崎再次接過他舉起來的水杯，坐回椅子裏。他看着無常又低下頭去重新露出來的後脖頸子，手指在杯子上輕打着。

骨節分明，這樣的人應該很瘦。

換個坐姿後，沈崎低沉的嗓音響起

“你的腳傷剛好，上來前畢竟情況不明，我不會讓這樣的一個人去冒險的。”

“你是不是嫌棄我，能力差？啊？瞧瞧，瞧瞧，這些字體現了什麽？體現了爺我非凡的記憶力，知道不？你那身蠻力我是沒有，但我有更好的智慧。”

雖然垂着頭，無常還是不忘回嘴。

沈崎輕笑一聲。

“好了，已經不早了，你的東西也不多，大多舊了，幹脆換了，你要是沒錢，我先幫你買，走吧，先到我那兒去湊合一晚，這裏沒辦法睡。”

無常剛好分類好了所有財産，聞言，趕忙擡起頭，露出欣喜，然後眨眨眼睛，垂臉做羞赧狀“哎呀，那怎麽好意思，都麻煩你幫忙撲火咧，我還沒謝你呢。”

沈崎站起身，抱起地上那個可回收的盒子。

“不好意思的話，就快點走。晚了，車子少。”

“不怕，咱不是有摩托車嘛。那可是我特地買的，你瞧瞧我多麽認真對待你的要求。夠朋友吧！”

自誇的反問出口後，無常還錦上添花的得意的哼了哼。

“哎等等，這個差點忘了。”

無常回頭，跑到卧室，把地上那攤子被火燎過的衣服團起來，塞到了沈崎手裏的盒子裏。然後一臉滿足的拎起不可回收的籃子，在前頭走。

“不再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還不知道被誰惦記上了呢，都走了，還看什麽看。”

無常潇灑的一甩頭，走的特別決絕。

沈崎低眼看看，無常在說話間順手撈起門邊那個放着以整個屋子為背景的相框，偷偷放進口袋裏的偷摸樣。搖搖頭，笑笑。

下了摩托車，無常甩胳膊甩腿式吊兒郎當步伐，在跟着沈崎拐過路頭後，登時收了起來。

“這，這是你租的？”

指着面前這個明顯擁有着前後院子的兩層小別墅，無常的臉因為驚訝張大的嘴整整拉長了一倍。

沈崎笑着搖搖頭。

“是師父留給我的。”

無常的臉登時不好看了。

“你師父還真是好。”

“他只是愛買東西，房子是其中一項而已，有時候也看運氣，有的東西師父買的就很差勁。”

無常恨不得在沈崎那張淡然的臉畫上大紅叉。

“只是，一項而已？不帶這麽炫耀的。你師傅也太有錢了，買房子跟玩似的。”

沈崎笑彎嘴角。

“呵呵，他要是聽到你這麽說會很高興的，我和師兄師弟都很反對他的這個癖好，近幾年已經收斂多了，很多都變賣了。這棟是他為數不多的屬于眼光不錯的成果，所以一直留着。”

無常不高興，不高興，小心肝麻木了。

“怪不得，看來你是什麽都随你師父，你看看你的品位，脖子上紋一個四不像。”

拐着彎的吐出心裏的酸味後，無常開始探頭探腦的往裏瞧。

沈崎正把摩托車推向院子一側的車庫裏。

無常的聲音不小，他聽到了。

“我脖子上的是重睛鳥的圖騰，不是四不像。師父給我紋的。”

鎖好車庫的門後，沈崎走過來，示意無常跟他往裏走。

無常撇撇嘴。

“的确是醜嘛，雖然我說得不好聽。”

到正門顯然還有一段距離，沈崎側頭瞧一眼無常，微微笑。

“醜才對了，我師父說我命裏體殘，要我選一種，我想過，紋身也屬于毀容的一種，但是在體殘中屬于比較輕的，師父說，我鑽空子，那肯定要紋的既醜又醒目才算體殘。于是就有了這個。師父還是疼我的，替我選了一個上古神獸的圖騰。”

“你确定他不是紋的麒麟什麽的，一不小心紋歪了，才臨時改的這個？鳥不鳥，獸不獸的。”

沈崎搖搖頭，腳步也放緩了。

“師父他也是命中身殘，不過等他知道的時候，已經快要來不及應付了，他就幹脆去了混混聚集的幫派，想着缺個胳膊少個腿的，還能有人收屍，然後入會的時候，大家都有紋身，他也跟着紋了整個後背，沒想到，倒是解了這命劫，于是他接着就學了一手很好的紋身手法。收我們幾個徒弟的時候，他的手藝已經非常好了。”

無常恩恩的附和。

“知道了知道了，不說你師父壞話就是了，看你這個唠叨。”

進到正門後，無常就不想和沈崎說話了，他的眼睛忙的滴溜溜轉個不停，樓上樓下跑了一圈後，他搓搓手，湊到正在廚房檢查冰箱的沈崎面前。

“那個，哥，我，能不能睡樓上那個客房，就是窗戶朝東的，我看星星。”

沈崎點點頭。

“可以。”

謝字都來不及說的無常興奮的擺好自己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