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着了道

無常醒的很早，可以說，從沒這麽早。

當他打開大門，一步跨出去，下意識的把手裏的毛巾挂到脖子上後，無常的臉黑成了鍋底。

默默的退回來，輕輕關上門，扭身，一頭紮進廚房。

面條一碗一碗端上桌，無常剛拾起筷子，在嘴巴裏嗦一口，預備開吃，臉又黑了一下。

他默默的數了一下個數。

顯然，他多做了一份。

扭向廚房的腳，立了一會兒，又轉了回來。

“不能浪費。”

自顧自咕囔一句，無常又哼了一下。

“給我自己吃，反正不是舍不得。”

瞥了一眼沈崎的房間大門，心想他現在應該在外面跑步什麽的吧。

又哼了下。

一扭臉，手裏的面卻不翼而飛了。

再仔細看，分明是沈崎埋頭正吃得歡實。

“喂！誰叫你搶我的面。”

沈崎解決的很快，放下面碗，他瞥一眼面上都是怒色的無常。

“味道不錯。”

無常看他就這麽轉了身，往浴室走，垂着的手慢慢擡起，握成顫抖的拳頭，盯着沈崎的背，無聲的降臨着惡毒的詛咒。

“哈！”

終究，沈崎在浴室門口磕了一下，無常立刻嗤笑出聲，故意拉長，就要沈崎聽到。

沈崎卻沒回頭，按按脖子，他擺擺頭。穩步踏入浴室。

一碗面條下肚，無常托住腮幫子，捏着筷子的手無聊的上下晃，指使筷子在瓷碗裏搗來搗去。發出空洞的篤篤聲。

今個，沈崎洗的真夠長的。

哼，恐怕真如自己祈禱的，摔死他個大頭鬼。

篤篤聲漸止，無常撅起嘴巴，啧啧的吸牙花子，看着浴室門發呆。

不會是真的吧。

他站起來，剛邁出一步，又坐下去。

哼！

那個死騙子，大□□，摔死算了。

不由得瞥向客廳一角的時鐘，無常一咬嘴唇，霍的站起來，疾步走到浴室門口。翻個白眼，不甘不願的敲敲。

“喂！你還出不出來啦，別人不用了哦！”

“唔……”

咦？

挺像那麽回事的。

“你在裏面幹什麽呢？不會在打飛機吧。我跟你說……”

無常噙起帶了點恥度的詭笑，往前靠靠，想貼在門上，繼續說幾句揶揄的話。

出乎他意料，門靜靜地往後縮了縮，他一個趔趄，半個身子探了進去。

正要後退，卻見到沈崎慢慢回頭看了過來。

無常的呼吸為之一滞。

那是怎樣的情景呢……

直到很久以後，無常每每想起還是會會心一笑，而後搖頭。

深藍色調的牆壁上，沈崎單手撐在上面，另一只手捂着脖子上的圖騰，而它此刻正忽明忽暗的閃動着微藍。

沈崎的整張臉埋在被水流沖刷的那條手臂上，就那麽直直的望過來，雙眼微眯，滴滴答答下着水珠的幾縷頭發，在水的包裹下越閑烏黑，靜靜地挂在額前。

從無常這個角度看，沈崎整個□□的後方盡收眼底。

要命的是，沈崎全身上下肌肉長得很利索，不多不少，不油不瘦。臀部稍稍翹起，揪成兩團結實的肌肉群。配上那個受傷野獸靜靜望過來的臉，簡直，簡直……

不行，不行，擡手一抹鼻下，并沒有什麽，無常趕忙往後退，要關門。

然後，他就看見沈崎連續幾個深深的呼吸後，轉回了頭，捂着脖子的手，緊了又緊，幾乎摳進肉裏，慢慢地滑了下去。

無常擠開門，跑過去，剛蹲下就被兜頭澆了一身冷水。

他吸溜一聲，打了個激靈。

沈崎單膝跪地，頭垂下，胸口還在上下起伏，無常靠得近了，聽到他的呼吸聲很急促。

立馬起身，扯下架子上的大毛巾，裹住沈崎，将他從冷水浴下移開。

“哎，你不至于吧，對自己不能太狠，爽也要有個限度嘛。”

沈崎急促呼吸間，艱難的擡起眼，靜靜地看了他一眼。

無常和那雙剛才彈射到他的雙眼對視，輕淡淡的一層水汽底下微微露出隐忍和沉靜，無常的心口仿佛遭受到了迫擊炮正面轟擊，片甲不留。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你沒事吧？”

沈崎捂着脖子的手慢慢松開，撐在地上，過了幾秒，搖了搖頭。

無常偷眼看脖子根的圖騰，不知道是不是水汽貼在上面有了折射，他怎麽瞧怎麽覺得，那個怪鳥要騰飛而去。

“喂！”

滑溜的肩頭被一拍，沈崎本來微眯的眼，慢慢睜開，扭臉看向臉突然紅了的無常。

“咳咳，你看我我也要說，怎麽的，以為自己逞強的樣子特別帥，哼，醜死了，光着個腚，能有多美，你怎麽了就說，耍什麽深沉。”

沈崎看着他，眼睛又眯起來，良久忽的笑出一聲。

仿佛嘆氣嘆的重了，長了。透出幾絲無奈。

無常眼巴巴的看着他呢。

沈崎又笑了一聲，這下子，基本都是愉悅。

“我沒力氣，這個答案你可滿意？”

無常心想，我滿意什麽啊，我滿意。

想完，臉上登時熱起來。

呸！

剛才明明自己還對着他的背影口出惡言，巴不得他摔個狠跤。

呸呸呸！

應該是活該你，叫你騙人，耍人，現世報，報死你。

沈崎伸出手，搭到無常手上，蜿蜒了一下塞到手掌裏去了，接着撲通一聲，歪進了無常懷裏。

無常是蹲着的，沈崎死重，身上還有水汽，滑不溜丢。

他能選擇的就是扶起或者抱起。

果斷選前者，可惜，扶起來後，沈崎的身子根本不聽使喚，直往前沖，無常終于接受，論力氣，他根本連一點出頭日都沒有。

于是，只能抱。

他忘了，其實可以背。

當他抖着兩條腿，一邊吸着鼻子，憋氣鼓勁，一邊急切又小心翼翼往門外移動，外面已經坐了幾個人。

雖然分散各處，幾個人還是很給面子的同時朝他投來感興趣的目光。

無常不敢把胸口好不容易提着的一口氣卸了，只好用眼神示意他們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家夥，企望他們過來搭把手。

有晴！

有晴屁股離開飯桌的椅子了。

好樣的，快過來。

熱切的眼神等來的是

“無常，有我的一碗面吧？”

笑容溫暖如春，可融化冰雪。

而無常已經在眼裏結了霜。

王八羔子，有沒有你的，你手裏不都端着呢麽。

又使了眼神，有晴已經轉過身去，一心一意的吃起面來。

蒼天啊！快來個晴天霹靂，劈死這一屋子除了我和背上之外的所有人吧。哦，對了有晴是鬼，這個可不許另算，劈！可勁劈！！

沈凡不在，不知道去哪兒了，沈閑坐在沙發裏，捧着面碗，好像身邊沒有其他人，吃的非常之投入，林林正大光明的拿眼瞧他，滿是戲谑。至于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微生則緊靠在林林身邊，執着的舉着筷子，那樣子像在喂食。

劈！

費死勁，抱着沈崎進了房間，越靠近床，越快撐不住，總算在手滑前，把人摔到了床上。

就着大毛巾擦幹了水痕，無常長呼口氣，半個身子趴在床腳，直哼哼。

眼前就是沈崎靜悄悄立着的腳掌，無常一拳撲上去，直搗脆弱腳心。

奇怪，沈崎這個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就，多來幾下。

搗漸漸變成了撓癢。

他還能這樣子胡鬧，全憑沈崎臉色尚可，他覺得就是暈了而已。

“跟我一起吧，常常。”

常常？常常是誰？

“我不是故意騙你。”

就這麽兩句，就沒了。

無常從沈崎臉邊離開，虧他耐着性子爬過來，沈崎卻睡着了。

聯系一下前後語。

難道是我？

無常指着自己的鼻子尖，慢慢地臉上浮起了彩霞。

紅黃藍綠青藍紫，恨不得都來一遍，最終定格在了紅霞上。

戳戳沈崎的臉，指尖傳來的信息是：這皮膚緊致不粗糙，手感良好。

“我就不原諒你，就不原諒，有本事你起來啊。”

手被一把抓住，沈崎緊閉着的眼睛還是一動沒動，無常吓了一跳，心口噗噗跳，卻沒敢動。

“一起吧，一起吧……”

足足念叨了三四遍，無常越聽越不是滋味，良久一抽自己的手。

“瞎抓什麽呢，誰跟你一起，真是的，你那麽厲害，要我做什麽。”

又被抓住了手，真是的，準的沒道理，無常無奈的去扒拉，神器這次捏的死緊。

“好好好，一起，一起，還是搭檔，好了吧。我的腰都快斷了，我要去休息，快放手。”

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再去扒拉，成功了。

無常走開前，回頭看了看沈崎，還沒看全，就扭回臉，片刻不留，跑了。

完了，完了，他貌似着了這個家夥的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