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安溪說完那句“像犯賤”,岑舸就停住了腳步。
她就站在距離安溪不到一米遠的地方,安溪甚至隐約嗅到了她身上的木質調的香水氣味。
岑舸沒再靠近,她也沒因為安溪的拒絕而不悅,十分平靜溫和道:“我母親想見你一面,如果你哪天有空,可以去看看她嗎?”
安溪謹慎道:“我會自己去的,你把蘇阿姨的聯系方式和地址給我。”
岑舸道:“好。你手機給我。”
安溪不想給她手機,指着沙發旁的高腳茶幾說:“上面有紙和筆,你寫下來就好。”
“好。”岑舸回到沙發旁,坐下,側着身寫電話和地址。
安溪很想問問蘇梨玉情況,但又不想和岑舸多說話,很猶豫。
岑舸這時開口說:“我母親患的是乳腺癌。她八年多前檢查出來,做了乳/房切除手術,但今年還是複發了,并且惡化很快,已經擴散進了大腦。”
安溪驚訝:“八年前?”
那個時候她還沒和岑舸離婚,她甚至還經常陪蘇梨玉吃飯逛街,包括後來她做試管嬰兒,也是蘇梨玉全程陪同,可那時安溪完全沒發現任何異常。
蘇梨玉自己也沒提半個字。
岑舸仿佛完全知道安溪心裏的想法,接着說:“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
她寫完地址,合上簽字筆,壓在便簽紙上。
“她前幾天通知我,說她快死了,”岑舸垂着眼睑,神情冷清,“包括她已經與我父親離婚的事情,也是那個時候才告訴我。”
安溪莫名從岑舸話音裏聽出一點落寞,但她覺得那是錯覺。
岑舸與蘇梨玉的關系非常疏遠,這種疏遠不僅僅是表面上的,更是情感上的。
岑舸對蘇梨玉沒有感情,任何意義上的都沒有。這是岑舸曾經親口告訴安溪的話。
安溪道:“蘇阿姨的事我真的很遺憾,過段時間有空了,我一定會去看她。你要是沒別的事,就可以走了。”
岑舸突然回頭看着安溪,嘴角輕勾,仿佛含着笑,但眉眼裏又夾着一點冷銳。笑得令人心尖發緊。
安溪更加确定,今天的岑舸完全不一樣了。
她仿佛……帶着兇狠的銳氣卷土重來了。
讓安溪對着她時,有種面對上司般的壓迫感。
“好。”但岑舸很順從地接受了安溪的逐客令。
她站起身來,看着安溪,好像有什麽話要說,但停頓一秒後,她只言未語,走向門口。
安溪看着岑舸的背影。
她的外衣很寬松,有些空蕩的披在身上,瘦得很明顯。
安溪突然想起岑旭短信裏的問的那一句——岑舸是不是要死了。
她難道真的生病了嗎?
安溪張口,關心的話到了嘴唇,又被她強行壓回去。
不關她的事。
不管岑舸是不是真的要死了,都不關她的事。
岑舸一出門,就對上了守在門外的岑旭的秘書。
那人對着岑舸颔首道:“岑總,我們老板在樓下咖啡廳包廂裏等您。”
岑舸只拿餘光瞥過他的臉,随後徑直往電梯走。
秘書立刻緊緊跟上,免得被岑舸甩掉。
岑舸去見了岑旭。
岑旭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翹着二郎腿在看手機。聽到岑舸的腳步聲,他擡起臉看了眼岑舸,又接着看手機。
“岑總真是大忙人啊,平時想和你通個電話都沒時間。”岑旭陰陽怪氣道,“和女明星開房倒是很有空嘛,從早上七點半到十點三,三個小時,可以的啊。”
岑舸拉開椅子,落座,從容不迫道:“安溪的手機呢?”
岑旭晃了晃他手裏正看着的那個手機:“就這兒呢。我拿到之後,馬上就試了你的生日去解鎖,結果沒打開。岑總,看來你已經不是小安溪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人了啊。”
岑舸道:“手機給我。”
岑旭道:“你就這麽問我要,是不是不太禮貌?”
岑舸擡起左手,小手臂放在桌面,微撐着身體,氣場瞬間變得迫人。
她慢慢勾起笑:“你和我談條件嗎?”
岑旭的身體不自覺的僵硬起來。他小時候能仗着自己的年齡和體型優勢欺負岑舸,但這優勢在岑舸十歲以後就蕩然無存。
岑舸聰明心機,而且心狠手辣,整人的時候尤其陰狠。
岑旭十幾歲開葷那一次,他找了個很有名的技術女性,一夜春宵之後,他心滿意足離開會所,路上碰上了岑舸。
岑舸說我知道你昨晚找了誰,那個女人我認識,她有性/病。
岑旭當然不相信岑舸,于是岑舸問她,你有仔細摸過她嗎,難道沒摸到異常嗎,她下面長了花的啊。
昨晚岑旭喝了點助興的酒,其實記不太清楚過程,隐隐覺得好像是摸到點什麽,他立馬去聯系那個女人,但那女人竟然消失了,怎麽也聯系不上。
岑旭慌張起來,越想越怕,于是去醫院做了檢查。
醫生說岑旭雖然現在沒有症狀,但有這個病有潛伏期,現在沒有症狀不代表岑旭就沒有感染。
岑舸就這麽一句話,吓得岑旭整整一年吃不好睡不好。
提心吊膽不說,他去醫院做了性/病檢查的事還傳得人盡皆知,搞得他不僅泡不到妹子,還被家族其他人議論指點,被身邊朋友疏遠排擠,受盡歧視。
最後岑舸才在家族團年夜上承認,那句話只是她随口說的,沒想到岑旭會當真,也沒想到大家都會當真。
岑舸這一句“沒想到”說得輕飄随意,但岑旭卻因她那随口一句,至今都還被人懷疑和歧視。
簡直就是一輩子的噩夢。
這件事,岑旭每次回想,都恨得咬牙切齒。
偏偏岑舸年紀越大越難搞,心機深,處事滴水不漏,岑旭抓不到她的半點短處不說,自己反而被岑舸捏了不少把柄在手裏。
所以岑旭也就只有從安溪這裏才能給岑舸添點堵,但他沒辦法和岑舸談條件,因為他手裏的籌碼不夠。
岑旭把手機扔在桌子上:“給你也行,我已經看過了,裏面什麽都沒有,除了一點聊天記錄。”
破解安溪的手機後,岑旭翻遍了所有軟件,什麽有趣的東西都沒有,就只有安溪和那個叫白郁舟的聊天記錄,還有那麽一點意思。
但意思都不大。
不過白郁舟這個人倒是可以可以收買利用一下。
岑舸拿了手機,起身便要走。
“我聽說你得了胃癌。”岑旭終于說起正題,眼睛死死盯着岑舸的表情,仿佛要從她的眸光閃動裏抓出真相,“最近一直在國外治病。”
岑舸笑了一聲,淡聲道:“真是不好意思,患有癌症的是我母親,不是我。”
岑旭懷疑道:“怎麽可能?蘇阿姨身體不是一直很好嗎?”
岑舸道:“那可真是要讓你失望了。”
“蘇阿姨現在在哪家醫院,我得去看看她。”
岑舸人已經走到門口,頭也不回道:“好啊,你自己聯系她就是。”
岑旭:“……”
岑舸回到車裏。
車門關上,環境封閉又安靜。她臉上一直繃着的從容表情也瞬間散去,變得陰郁又隐忍。
岑舸把手放在胃部,擰眉忍耐那折磨了她數天的不适。
她沒有患上胃癌,只是有慢性胃炎,而這段時間又病發得比較厲害而已。
蘇梨玉出國後,她跟過去看了一眼,順便休息兩天,但她才到國外不久,突然又收到以安溪名義發來的短信。
內容簡單,又很合情理,所以當時岑舸完全沒有懷疑,立馬買了最近的國際航班,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奔向安溪的酒店。
短信說:“來酒店,我們再談談。”
在坐在套房客廳等待安溪睡醒的時候,岑舸就已經預感到那短信有問題了。
如果是安溪發的,她不可能現在還能安心睡懶覺。
等待的那兩個小時,岑舸異常清醒地把她和安溪的關系整理了一遍,最終想到了最合适的處理方式。
被安溪拒絕以後,岑舸面對安溪的所有反應和處理都太慌張了,她不應該,也沒有必要那麽慌張的。
因為她很了解安溪,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了解她。
所以她只要像以前那樣,耐心地慢慢來就好。
短信事件這個插曲很快過去。
安溪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軌,每天拍戲,讨論戲,看劇本,背臺詞,偶爾被白郁舟半夜拖出去吃夜宵。
岑舸不再來找安溪,但她對劇組的照顧仍舊無處不在,隔三岔五的給劇組送下午茶,買夜宵,水果,冷飲,偶爾還送價格不菲的日料海鮮。
每次帶這些東西來的人都是柳詞,而她對安溪的态度又總是恭敬又客氣,盡管沒明說,但劇組裏的人隐約都猜到了些什麽。平時對安溪的态度格外暧昧,甚至開始不相信安溪已婚。
理由也非常簡單而且充分——你結婚了你老公怎麽一次也沒來過劇組?
安溪無法反駁,時間久了以後,劇組的人都開始默認安溪未婚,并且正在被某個巨有錢的金主追求。
安溪百口莫辯,甚至越說越說不清,最後只能裝死作罷。
7月22,《雙生火》順利殺青。
非常巧合,這天還是岑舸的生日。
最後一場戲是在市區拍的,上午打板結束,晚上在一個五星級酒店舉辦殺青宴。
安溪非常不想參加這個殺青宴,她預感岑舸一定出現。她不想又和《師尊》的殺青宴結局一樣,吃到一半不歡而散。
但幾個導演,制片人輪番給安溪發消息,打電話,千萬叮咛安溪作為主演,一定要到場,不然沒法拍宣傳資料。
安溪最後還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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