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這次的殺青宴舉辦地點就在酒店的宴會大廳,辦得很接地氣,十張大圓桌,全劇組的人都在一塊吃飯。

制片人安排了一個攝像師,記錄殺青宴的細節,說是用來剪花絮,以後也許用得上。

攝像師先拍攝幾個主演和導演。

導演說了兩句場面話,鏡頭随即一轉,對着安溪和白郁舟。

安溪不知道說什麽,尴尬地笑了笑。

白郁舟主動揮手,笑着說:“今天我們殺青宴,吃大餐,你們看,有大豬蹄。”

她指着桌子上的紅燒豬肘子。

鏡頭同時轉開,拍攝桌子上的菜,随後順着畫面,拍起了其他演員。

白郁舟單手撐着下巴,看着移到別處的鏡頭,咕哝了一句:“真是無聊。”

安溪不知道她是在說拍攝殺青宴這件事,還是殺青宴本身,但這兩件事的确都很無聊,于是她跟了一句:“是啊。”

白郁舟扭頭看着她:“玩手游嗎?”

安溪搖頭:“我好多年沒玩過游戲了。”

“玩游戲這事什麽時候都不算晚,來來,你趕緊下一個。”

白郁舟拿出手機,撺掇着安溪下載最近大熱的王者游戲。

宴會實在無聊,沒別的事做,安溪跟着白郁舟,試了試新游戲。

她以前大學和剛結婚那段時間手游還玩得不少,甚至認識過一個脾性非常相投的游戲好友。兩人經常雙排,越聊越投機,每天能發上千條私信消息,互相分享生活日常。

那時安溪很喜歡這個朋友,加上又是網友,不用暴露身份,生活瑣事,感情煩惱,什麽都可以傾訴。

只是後來安溪和岑舸鬧離婚矛盾,安溪向那位網友說起自己與岑舸的感情糾葛,網友勸安溪早日離婚分手。當時安溪還一根筋的紮在岑舸的身上,當然不同意。

于是安溪和這個好不容易交上的朋友鬧掰了。

後來安溪再想起她,總是很遺憾。

白郁舟介紹的手游操作難度不高,玩了兩把就能上手,于是安溪很快和她雙排上。

玩過幾局游戲,殺青宴也快結束了。

又一局游戲結束,安溪看着宴會現場,猜想岑舸也許不會來了。

下一句游戲馬上開始,安溪把注意力放在手機上。

也就在這時,宴會廳裏一陣喧鬧,副導演大力一拍安溪和白郁舟的肩膀:“別玩了,起來打招呼,大老板來了。”

安溪擡頭,看到了剛進宴會廳的岑舸。

岑舸剪短了頭發,長度剛過肩,拉成直發,染回了原本的黑色,一側別在耳後,另一側垂在臉旁。

她穿着墨綠色的小西裝,搭配白色小V領吊帶,整個人幹練利落,冷感到了極致。

進入宴會廳,岑舸目光巡視大廳,找到就坐在大廳深處那張桌子上的安溪,盯住。

安溪心跳沒由來的一滞。

岑舸臉上沒帶多餘的表情,就那麽眸色難測的隔着半個宴會廳,看了安溪好幾秒。

直到制片人和她說話,她才收回目光,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和制片人聊了幾句。

岑舸視線轉開,安溪心跳恢複正常。

她低下視線,發現游戲裏的角色已經死亡多時,回到泉水裏了。

白郁舟在安溪身旁嘶了一聲,邊玩游戲,邊說:“那個就是暗戳戳追了你幾個月的大金主嗎?看起來很不簡單啊。”

安溪也重新操作起游戲,平靜道:“她是我前妻。”

白郁舟挑眉:“哇哦。”

安溪再補上一句:“而且是個大渣女。”

白郁舟笑了一聲,說道:“我看她還有點變/态。”

安溪認真想了一下,覺得岑舸平時還是挺正經的,但她沒幫岑舸解釋。

游戲裏,白郁舟角色人物死亡,等複活那幾秒鐘,她抽空看向岑舸,手肘捅着安溪說:“你前妻好像要來送你禮物了,我看她手裏拿着個盒子。”

安溪手一抖,屏幕頓時變灰,她的游戲人物也陣亡了。

岑舸果然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烏壓壓的一片劇組高層。

安溪不得不關閉游戲,擡起臉。

快到安溪面前,岑舸放慢腳步,連着身上那股極具壓迫力的氣場也收斂起來,整個人瞬間柔和。

安溪發覺自己很緊張,她忍不住看向岑舸身後那大堆人。

這些人的眼睛都在發亮,是那種現場吃瓜的激動所導致的明亮。

安溪不由攥緊了手機。

她不能在這麽多人面前緊張露怯,更不能就這樣被岑舸牽着鼻子走,以至于讓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更加難以解釋。

安溪指尖一松,突然進入了另一種狀态,像是在鏡頭下披着面具演戲。

“岑總。”安溪站起身,露出甜美禮貌的笑容,“好久不見。”

岑舸明顯愣了一下,她站在安溪面前,隔了一秒,回說:“好久不見。”

她将手裏那個深藍色的首飾盒遞給安溪:“恭喜殺青。”

安溪彎着腰,舉着雙手,拿出對待長輩的恭謹态度,把禮物接過來。

“謝謝岑總。”安溪笑道,“您母親身體最近怎麽樣,好些了嗎?”

岑舸半響才說:“她很好。”

安溪道:“那就好,過幾天我有空了,一定去看她。”

岑舸看了安溪好久,說道:“你對我不用這麽客氣。”

安溪道:“那怎麽可以呢,您在劇組期間一直那麽照顧我,我感激不盡,不能不尊敬您。”

她一口一個您,梗得岑舸半響接不出話。

氣氛頓時有點微妙。

旁邊的制片人立馬牽了個話題,打破尴尬,并且邀請岑舸去包廂用餐。

岑舸拒絕了。

她只是過來一趟,在安溪面前露個臉,送個禮物,簡單的和安溪聊兩句,好給安溪一種兩人冰釋前嫌,前任變朋友的隐約錯覺。

但她沒想到安溪會拿對長輩一樣的态度應對她。

現在兩人不像是前任,像是親戚,還是大長輩和小晚輩那種。

安溪捧着禮物,一臉乖巧地陪站在岑舸面前,把恭敬小輩演的活靈活現。

岑舸忽然笑了。

她道:“那有空聯系,我先走了。”

安溪馬上道:“好的岑總。”

岑舸點頭,又在一群人的簇擁中離開。

她走之後,安溪坐回位置上,松了口氣。

她神經緊繃了許久,突然放松,一時有些發愣,手裏的禮物盒子被拿走了也不知道。

白郁舟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塊價值八位數的女士手表。

“哇——”白郁舟大聲驚嘆,“好大一支閃瞎我狗眼的鑽石表。”

安溪瞥了一眼,沒什麽感覺。

她把盒子拿回來,蓋上。

白郁舟道:“你不是要還給她吧?”

安溪橫了白郁舟一眼,用眼神寫出廢話兩個字。

白郁舟說:“我建議你不還,不要白不要,反正她也不差這麽一塊表,但你要是賣了這塊表,你就兩年不用拍戲了。”

安溪仔細一想,好像是這個道理。

在家休息,不僅可以陪眠眠,又能完美避開岑舸,她就不信岑舸還能把手伸進安溪家裏來。

最主要的是,安溪覺得自己得和曲幽工作室解約,她現在身邊全是曲幽的人,一舉一動曲幽都知道,感覺上并不舒服。

殺青宴結束的第二天,安溪回到北城。

整理好行李,下午她去接上興趣班眠眠放學。

眠眠胖了一點,視頻的時候安溪就知道,但親眼見到後,安溪才實際感受到眠眠胖得多有分量。

安溪現在抱她明顯變吃力了。

安溪艱難抱起眠眠的過程把眠眠逗笑了,她自己從安溪身上跳下來,比着自己頭頂說:“我還長高了!”

她手掌在安溪胸口比劃,驕傲道:“以前在媽咪這裏,現在到這裏了!”

安溪仔細看着眠眠,一剎那間驚覺眠眠的五官似乎都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鼻梁變高了,眼睛變長了,也變得更加像曲幽了。

“媽咪?”眠眠看安溪走神,不高興道,“我在和你說話呢。”

“抱歉。”安溪牽着她,“媽咪在想,我們眠眠長大得好快。”

她看着眠眠可愛白皙的臉,彎起唇道:“而且越來越漂亮了。”

“那是當然。”眠眠拉着安溪的手,一蹦一跳地驕傲道,“她們都說我和姑姑長得很像,所以我長大後會和姑姑一樣好看。”

眠眠把自己和大明星曲幽相貌相似這件事當作驕傲,童言無忌道:“媽咪,你看我和姑姑像嗎?”

安溪道:“像……”

眠眠向往道:“姑姑在電視上真的好漂亮啊,我長大要和姑姑一樣漂亮,還要穿很多很多漂亮的裙子。”

“媽咪,拍戲好玩嗎?姑姑說演戲很有趣。”

安溪道:“演戲可以很有趣,也可能一點也不有趣。不管是什麽事,如果你很喜歡,那你就可以讓它變得有趣。”

眠眠聽得懵懂,并不明白這句話的道理,只說:“我喜歡演戲,我在學校還參加了……”

安溪在家休息了一周。

這一周,眠眠和安溪鬧過好幾次小矛盾。起因都很簡單,也都很類似。

眠眠想做某件事,安溪不讓她做,于是眠眠就會不滿,繼而發起脾氣,并沖着安溪大喊:“奶奶和姑姑都會讓我做,你為什麽總是限制我!”

雖然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瑣碎争執,但安溪卻有一種眠眠正在離她越來越遠的清晰預感。

孩子長大以後,總會有自己的脾氣和個性,會想要去嘗試各種家長不同意他們做的事,這種情況本身很正常。

生活總是免不了矛盾與争吵。但在眠眠和安溪這裏,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因為每當安溪以母親的身份去阻攔,去限制眠眠做某些事的時候,曲幽卻會以救世主一樣的身份降臨,然後包容并給予眠眠想要的一切。

而那個阻攔着眠眠的安溪,會變成眠眠眼裏的壞人。

如果安溪和眠眠是真正的母女,那她們只要堅持過那一段時間,等眠眠真正長大,一切就會好起來。

但她們不是。

安溪在曲家的身份,太尴尬了。

一天晚上,安溪與眠眠一同看電視,看到銀幕裏的曲幽,眠眠驚喜又自豪道:“是姑姑!”

于是安溪問眠眠:“很喜歡姑姑嗎?”

眠眠用力點頭:“嗯!”

安溪摸了摸眠眠的頭:“那就好。”

就是這一天,安溪突然想通,她應該灑脫一點,放手讓眠眠自己去做選擇,也放手讓自己去更努力的拼搏事業。

一周休息結束,安溪被經紀人帶着去拍了幾組照片,又拍了一段《師尊》的宣傳視頻。

《師尊》将會在十月,國慶期間上線開播,這幾天就會陸續投放宣傳物料和廣告。

宣傳視頻錄完,經紀人問安溪要不要接一個科幻電影小配角,戲份雖然不到兩分鐘,但得到國外去拍,可能要花十來天時間,會比較麻煩。

但安溪同意了。

第二天,安溪獨自帶着她和曲幽工作室的簽約合同,去律師事務所,找律師看仔細看合同條款。

她與曲幽工作室簽了三年,提前解約肯定是要賠錢的。安溪想知道她提前兩年解約要賠多少錢,以及三年期滿以後,安溪是否真的能順利解約走人。

律師看完合同以後,告訴安溪,關于賠償部分合同寫得很模糊,是根據工作室前期對安溪的資金投入,以及預期将得到實際未得到的收入綜合疊加的。

直白點說,就是賠多少錢,全看工作室想要多少。

而且關于續約,合同說如果在三年期滿當日未解約,則視為自動同意續約三年,也就是說,如果那時工作室找理由拖延一天,安溪這邊就默認被再簽約三年。

律師最後建議安溪與工作室私下協議解約。

這個結果安溪并不意外。

安溪也不打算現在和曲幽談解約,她要等到《師尊》上線,她的名氣起來,能在解約後順利找到下家,再去和曲幽談。

8月19日,安溪去往國際機場。

電影的拍攝地點在西國西比州,飛機航行時間十四個小時。

工作室這次倒是大方,給安溪買了頭等艙,和她同行的小助理在經濟艙。

安溪的位置在第一排,靠窗,旁邊緊挨着的位置空着。頭等艙的其他位置都有人,唯獨安溪旁邊座位空着。

安溪正想着這位置會不會有人坐,位置的主人就來了。

是的,就是岑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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