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安溪洗完澡,發現菲傭沒給她準備內衣,只有內褲。不過中袖上衣是厚實的棉質,真空也不會透,安溪就這樣換上衣服出浴室。
她問傭人借來手機,打電話給曲铮報平安。
西比州大地震的新聞已經世界皆知,曲铮看到新聞後立馬給安溪打電話,但剛開始一直聯系不上,急得直上火。
等安溪打過去的電話接通,傳回來的曲铮的聲音,卻已經不着急了。他道:“幽幽兩個小時前給我打過電話了,說你沒事,她說你有大佬罩,地震後第一時間就被直升機救走了。”
安溪:“……”
估計是小助理聯系了曲幽,把安溪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做了報告。
曲铮:“那個大佬,是她嗎?”
安溪拉開陽臺推拉門,走出去,承認:“是她。”
曲铮只是帶着一點驚訝地問:“你們和好了?”
他這個不太意外的口氣,讓安溪心裏莫名的不舒服,她突然感到失望。原來曲铮潛意識裏覺得她會和岑舸輕松和好。
也許是曲幽這段時間給曲铮暗示過什麽,但曲铮就這樣輕易相信曲幽,還是讓安溪心裏生出了一股說不明的背叛感。
“沒有。”安溪道,“她母親生病了,我去看望她母親。”
曲铮:“生病,很嚴重嗎?”
安溪道:“癌症複發,已經擴散了。”
曲铮惋惜地嘆了口氣。
安溪沒繼續這個話題,她說起自己目前身無分文的狀況,說她一會兒會借一個外國賬戶,到時候要麻煩曲铮給她轉筆錢過來。
曲铮毫無猶豫地答應下來。
安溪最後道:“地震的事情,不要告訴眠眠,這段時間聯系不方便,你就和她說我拍戲的地方沒有信號。”
曲铮道:“好,你放心,我會哄好她的。”
挂了電話,安溪扶着陽臺,望着遠處的山巒出神。
她很介意曲铮那一句不意外的“你們和好了”,盡管這不過是一件極小的事,一句随口的話,但安溪就是……忍不住去在意。
在意曲铮說出這句話時,心底深處,實際上的态度。
安溪突然想到,也許她和曲铮表面夫妻的關系,需要結束了。
六年多了,曲铮總不可能一直沒有自己的生活。
想到這些,安溪突然有些恐慌。
眠眠離開了,曲铮離開了,那她身邊還剩下什麽?
那個她生活了六年多的熟悉世界,突然之間,就要崩離了。
陽臺上有一個吊椅,安溪縮在椅子裏。
她努力告訴自己,她還可以有工作,有金錢,有新的社交圈,新的生活環境。
用不着驚慌。
安溪空洞地想,她會讓自己生活好起來的。
一定會的……
客房門這時被敲響,岑舸的聲音隔着門傳進來:“安溪,你洗好了嗎?”
安溪不想回答她。
岑舸又叫了她一聲,還是沒得到回應,于是毫無顧忌地擅自推了開門。
客房門正對陽臺,一進門岑舸就看到了安溪。
她蜷着身體,小小的一只,縮在吊椅裏。
岑舸眉頭輕擰,不自覺地放輕腳步走到陽臺上:“我給你帶了吃的。”
安溪抱着膝蓋,不說話。
岑舸把手裏的熱牛奶和曲奇餅幹放下,低眸看着安溪。
安溪低低地垂着頭,剛洗過的頭發還有些濕,垂落分開,散在她單薄的兩肩上,露出了她纖細白皙的後頸。
岑舸指尖動了動,突然很想撫摸那片白皙又脆弱的肌膚。
岑舸蹲下身,去看安溪垂着的臉。
她語調輕柔道:“怎麽了,不舒服?”
安溪把臉埋進膝蓋裏,不願意看岑舸:“你能出去嗎,我好累,想休息。”
她抗拒的樣子讓岑舸眉頭擰得更緊,好一會後,她才說:“好。”
安溪在客房裏待了半小時,慢慢打起精神來。
她得盡快解決護照的問題。
安溪叫來菲傭,問這裏有沒有客人能用的平板或者電腦,她想查看附近的地圖。
菲傭低着頭,抱歉地說沒有,安溪退而求其次,想要一份城市地圖,菲傭也說沒有。
這些沒有也都算了,只要有錢,安溪可以自己買。
于是安溪想用高額小費,借菲傭銀行賬號轉賬,菲傭還是支支吾吾,找遍借口說不方便。
安溪看着菲傭閃躲的臉色,心裏想到什麽,于是直接問:“這附近有銀行嗎,什麽銀行都行。”
菲傭想也不想,立馬道:“沒有,這邊剛好離銀行都遠。”
安溪點頭,平靜道:“麻煩你幫我把岑總叫來,我有話和她說。”
“好的。”菲傭應下,小跑着下樓。
安溪開着客房門,坐在床邊等。
她從菲傭的态度裏猜到了岑舸的意思。
不給地圖,不給幫助,變相的不讓安溪順利去補辦護照。
陰損至極。
岑舸來得很快。
進入房間後,她放慢腳步,走到安溪面前。
安溪低着眼,咬住唇角,睫毛一顫,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
“阿珂……”安溪當場哭了起來,帶着哭腔的聲音分外可憐,“我好害怕啊……”
她哭得異常突然,岑舸腦子懵了片刻。
安溪拉住岑舸的衣角,仰起淚濕的小臉,滿臉無助:“我現在一閉上眼,就是地震,就是那些漂在水裏的屍體……”
安溪垂下頭,眼淚湧出,染濕她烏黑的睫毛,再一顆顆滾落,砸在地板上。
“我真的好害怕,我總覺得屋子下一秒就要倒了,我會被掩埋在這裏,我會死在這裏……”
“不會的。”岑舸将安溪摟進懷裏。
安溪立馬緊緊抱着岑舸腰肢,臉埋在她腰部,嗚嗚咽咽地抽泣。
“我害怕,真的害怕……”
她哭得極兇,淚水源源不斷,打濕岑舸的衣服和底下的肌膚。
那溫熱的眼淚燙得岑舸心裏發慌。
她摟緊安溪,安撫說:“沒事了,這裏沒有地震了。”
“可我還是怕。”安溪哭道,“我一聽到水聲就心跳加速,甚至地板輕輕一晃,我就害怕得想要縮起來。”
岑舸輕拍着安溪後背,溫柔耐心:“不用怕,都過去了。”
岑舸想退開,然後蹲下身直視安溪的臉,但安溪緊緊抱着她不松手。
“你讓我抱一會。”安溪道,“讓我抱你一會。”
岑舸便沒再動,只用手來回撫/摸着着安溪的肩背。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岑舸低聲說着,手掌撫到安溪的側頸,摩挲着安溪耳垂下方的肌膚,“不論再發生什麽事,都會有我在,所以,不用害怕。”
“嗯。”安溪臉藏在岑舸懷裏,慢慢收住哭,然後揉着哭紅的眼尾,可憐巴巴道,“我突然想喝蜂蜜水。”
安溪臉都哭紅了,眼尾挂着淚痕,濕潤的睫毛半垂,一眨一顫,脆弱又勾人。
看得岑舸心裏又癢又軟。
她擦了擦安溪沾着眼淚的眼尾,又小心地捧起安溪的臉。
安溪順從的擡起下巴,張開烏黑濕潤的睫毛,用一雙淚盈盈的澄澈眼眸,可憐又悲傷的看着岑舸。
岑舸被這眼神看得簡直神魂颠倒。
她喜歡安溪這樣脆弱又依賴的樣子,喜歡到了命裏去。
岑舸彎腰,親了親安溪的額頭。
“別害怕,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她低頭,與安溪額頭相抵,姿态親密,語調溫柔,“相信我,好嗎?”
安溪輕拉着岑舸一只手腕,乖順地點了點頭。
岑舸去給安溪準備蜂蜜水。
她一走,安溪臉上的脆弱瞬間收了回去。
她狠狠擦掉臉上的眼淚,然後面無表情地盯着地板。
安溪突然發現,把演戲這件事搬到岑舸面前來做,一點也不難。
甚至因為緊張,她可以發揮得比在鏡頭前更好。
而岑舸看起來很吃這一套。
喝完蜂蜜水,安溪躺下休息。
她拉着岑舸的手,止不住抽噎的讓岑舸陪着她,等她睡着了再走。
岑舸被安溪示弱哭泣的樣子哄得團團轉,說什麽都答應。
于是她就在床邊,牽着安溪的手,看着她入睡。
安溪根本睡不着,她只是閉着眼睛強迫自己不動。幸好沒煎熬多久,岑舸就被挂了又響,挂了又響的電話給催走了。
那時安溪側身蜷躺,雙眼輕合,看起來很像是已經安穩入睡了。
岑舸握着震動不停的電話,離開客房。
安溪是真的打算好好睡一覺,養足精力,晚上好折騰岑舸。
所以岑舸走後,她數着羊,催眠自己,很快真的睡了過去。
安溪一覺睡到了傍晚。
她睜開眼,看到岑舸坐在梳妝臺前,正在看筆記本電腦。
安溪習慣性想用手機看時間,手指一動,突然想起她手機已經丢了。現在床頭櫃上只有臺燈和裝飾品。
不能知曉時間,這讓安溪有些煩躁。
她閉上眼,花了幾秒鐘時間冷靜,同時再次進入演戲狀态。
安溪蹬了兩腳被子,先發出一陣窸窣聲,再慢慢坐起來。
岑舸聽到聲音,果然轉頭。
安溪神情茫然而柔軟,望着岑舸:“你一直陪着我嗎?”
她刻意把聲音壓低,調子軟綿綿的,帶着一股小可憐味。
岑舸的眼神瞬間就軟了,她合上電腦。
“嗯,我一直在。”她走到床邊,打開床頭燈,“你好點了嗎?”
安溪點點頭,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岑舸身上,等岑舸看向她的眼睛,她立馬彎起唇角,露出一點小而溫順的笑意。
岑舸被這樣的眼神看得指尖發癢,忍不住摸了摸安溪的眼角。
“餓嗎?”
安溪點頭:“蘇阿姨呢,我來這麽久了,還沒好好看望她。”
岑舸道:“她就在樓下,走吧,去吃點東西。”
她牽着安溪下床,再說出後半句,“順便看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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