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從小到大最厭煩的一句話就是“你自己好好想想。”每次我幹了什麽違背我爹娘意願的事情我爹就會暴跳如雷地追着我打一頓,然後把我反鎖進房間裏讓我“自己好好想想”。
想想想,想個鬼。我鬼知道我應該自我檢讨些什麽幾把玩意兒,每次都從螞蟻搬家母豬上樹思考到人生哲學外星生物入侵地球,等禁閉關到飯點了事。但是這句話由葉清友說出來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聽完他的話我不僅開始思考人生哲學甚至還想開始思考人生哲♂學。
你說你想給我提意見你提就好了嘛,啥“把你當成很重要的朋友”啥“希望你好”的,瞎說什麽大實話,萬一我誤會了多不好啊。
唉。暗戀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呢?就是你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覺得是在對他說我喜歡你,你聽他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好像是在說我也喜歡你。
雖然葉清友囑咐過我讓我經常去茶舍練綠茶茶藝表演,但是實際上……我後來并沒有去。咳,不是我故意的,只是學校這邊的事太雞兒多了。又是準備階段小結又是趕作業的,實在忙不過來。再加上這兩天我和文白桦打競技場渡劫,積分瘋狂俯沖連掉好幾百,我每天躺在競技場冰冷的地板上氣若游絲地朝他罵法克之餘忍不住開始寫小黃文吐槽文白桦。讓他每天坑隊友,讓他每天在我們面前炫耀他種的花建國後成精。老子這就給你開花車讓你感受被成精統治的恐懼。
傻逼文白桦毫無自覺,一邊被我開着花車一邊興致沖沖地說還想撩妹,各種找借口約妹子出來玩,還把我們宿舍另外兩個人帶上當幌子。
這樣一來我去茶舍的時間就更少了。
但是這段時間确實是我上大學以來最輕松負擔最少的時光。每天只需要跟着文白桦出去玩玩玩浪浪浪,回來不帶腦子地寫吐槽文開車黑文白桦,日子過得要多瘋癫有多瘋癫,想到什麽做什麽,自認了是個低俗份子就完全不用端“文學愛好者”的清高架子。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我寫的文白桦和他家那假花的花車居然受到了網友的一致好評。以前我認真寫的什麽散文啦影評啦讀者寥寥,偶爾有一兩個回複的都說作者假高深真裝逼,反而是不帶腦子去寫的花車大受歡迎。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感嘆世道真他媽變了。
這種接近堕落的放飛自我一直持續到我給葉清友打電話為止。
那個晚上我、王大祝、文白桦還有兩個小姐姐一起出去濕地公園露營,打了一晚上鬥地主。打着打着文白桦和一個小姐姐出去野地裏運動去了,剩下我王大祝和一個學姐。我們打了兩盤學姐說單打牌沒意思,不如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我們就說好啊好啊。
第一盤王大祝輸,捏着蘭花指給我們唱了一段茉莉花;第二盤王大祝輸,捏着蘭花指給我們唱了一段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第三盤王大祝輸,捏着蘭花指給我們唱了一段“小拳拳錘死你”。
我實在受不了,說大柱你再輸下回去茶舍我親手泡新會陳皮水給你喝,讓你一佛出竅二佛升天三佛吃不得也惟覺兩腋習習清風生。王大祝立馬一慫。
于是第四盤,我輸。
我:“王大祝,新會陳皮水你喝定了。”
王大祝鬼哭狼嚎:“嘉嘉你不能這樣,你讓我不要輸的——”
學姐:“哈哈哈哈哈玩都玩了就不要輸不起嘛,來來來真心話大冒險,快選一個。”
我:“真心話吧。”
王大祝:“說出你暗戀對象今天穿的內褲是什麽顏色。”
我:“王大祝,新會陳皮水2.0。”
學姐:“這麽問不能吧,謝嘉今天一天都跟我們在外面玩呢,哪知道自己暗戀對象內褲是什麽顏色的?”
學姐說的太對了,太通情達理了。我剛想給學姐點個贊稱贊她深明大義,就聽她又說:“不如讓他現在打個電話過去問吧。”
我:“……”
你地兩個有毋搞錯,有毋搞錯啊?!!!
王大祝當然是鼓掌表示熱烈支持的,我當然是揍他表示熱烈反對的。在我的抵死耍賴負隅頑抗之下,學姐終于委曲求全地降低了要求:“那就換個恥度低一點的吧。大柱你出題。”
“好吧,我換個難度低一點的。”王大祝說。“但是嘉嘉你不能灌我陳皮水了啊。”
我說:“不灌,我保證。”
王大祝說:“給你企鵝聯系人第一位打電話,跟他說你最讨厭他。”
我:“……”
王大祝這孫子,故意的吧。
他知道我企鵝聯系人置頂的是誰,這不是一道送命題嗎。
王大祝坦坦蕩蕩地直面着我,目光中蘊藏着正義的凝視,學姐也在後面催“題目已經換過一回了不能再耍賴了啊”。我被他們倆盯得沒辦法,只好一咬牙破罐破摔,掏出手機打電話。
三聲電話鈴響,對面接電話了。
“嘉嘉?”葉清友熟悉的聲音響起。“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有什麽事情嗎?”
“葉師兄。”我面無表情地棒讀。“我最讨厭你了。”
葉清友:“……”
王大祝和學姐在我對面捂着嘴偷笑。
“你剛才說什麽……?”葉清友不太确定地問。“嘉嘉,你喝酒了嗎。”
我說:“我不是我沒有。”
王大祝和學姐在我對面忍笑忍得東倒西歪。
葉清友:“那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對我撒嬌嗎?”
我:“……”
卧槽葉師兄你這神一樣的理解能力!你老實告訴我你最近是不是又吃了王大祝和陳鈞學長的什麽稀奇古怪的安利,跑去看了什麽純純的愛情故事!
我還沒從懵逼中反應過來,王大祝和學姐在我對面爆笑出聲,笑聲幾乎掀飛我們的露營帳篷。我挨個剜了他們眼刀子,葉清友這時候仿佛也反應過來我被人捉弄了,在電話那邊笑出了聲。我一時腹背受敵,四面楚歌,內心豈是一個卧槽了得。
葉清友在電話那邊笑夠了,終于對我說:“嘉嘉,別玩太晚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考試呢。”
我:“Excuse me……?考試???”
葉清友說:“咦?你不記得了嗎,明天是中級茶藝師的資格考試啊。”
我冷汗刷地就下來了。我這幾天玩得太瘋真給忘了,別說去茶舍經常練習鳳凰三點頭,連葉清友給我的中級茶藝師考試模拟題我都忘了做。但是機智如我怎麽可能讓葉清友看出破綻!連忙打着哈哈含混過去:“啊哈哈哈哈哈怎麽可能忘了,我就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以為你說學校的階段小結考試……唉天都這麽晚了也不好意思多打擾你,我這就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呀!”
說着我以迅雷不及脫褲子之勢挂掉了電話,大喘一口氣。王大祝期期艾艾地湊上來問:“嘉嘉,那陳皮水……”
我無情無義無理取鬧地朝他豎起中指:“新會陳皮水,3.0。”
濕地公園裏,王大祝的哀嚎響徹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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