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這裏埋伏你?你是先下手為強才攻擊我的?”楊黯被氣笑了,只覺得荒謬。
大哥,你誰啊?你他媽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我埋伏個der啊!
哦,不對,這裏不流行分男女,只分Alpha、beta和Omega。
“呵!”黑影冷笑,嗓音沙啞,宛如沙礫磨砺粗糙的地面。
楊黯:“……”
呵呵,就你會呵呵啊,他也會呵呵。
冷靜,別和神經病計較。
他沉着臉,從儲物空間拿出一盞懸浮照明燈,調到一定的亮度,往上一扔,穩穩立在頭頂。
借助照明燈,楊黯也終于看清這團黑影的真面目了——全身上下都穿着黑色袍子,頭戴連體帽,看不清面容。
“我說,怎麽看也是你更像不懷好意的那個吧。”他冷冷地說。
黑影似乎對燈光不太适應,往後縮了縮,但很快,對方就開始反駁:“誰規定不能這麽穿了?我……”
忽然,旁邊傳來輕微的響動。
楊黯皺眉,将懸浮燈擲回儲物空間,單手扯過黑影的衣領,手臂禁锢對方的脖頸,壓低聲音,“閉嘴!”
黑影也聽到了,不再說話,已經脫力的身體任由楊黯拖到角落。
小巷重新恢複了黑暗,“嗒嗒——”,是腳步深陷泥土的聲音。
“剛剛有光的,現在沒了……”尖利的嗓音突兀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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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還在附近,我們要不要?”這道聲音隐含戾氣。
“不行,這裏是老黑鸠的地盤,不要聲張!”
“見鬼的,顯示器的紅點憑空消失了。”又有人罵了一句髒話。
“憑空消失?”尖利的聲調再次擡高,惡狠狠地怒罵,“該死的雜種,真以為沒人能逮住他?找,掘地三尺地給我找!!”
……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遠去,楊黯緩了一口氣,拽着人從角落出來。
“那些是找你的人?”楊黯冷聲問道。
黑影:“……”
“看來是了。”楊黯了然,想到對方一開始毫無緣由的攻擊和莫名其妙的歪理,就是泥人被也惹出了三分火氣,心情糟糕透頂,“我埋伏你?先下手為強?要不要把你的黑帽子摘下來,睜大眼睛把話再說一遍?”
黑影沉默了半晌,才沙啞地開口:“抱歉,是我誤會了。”
楊黯:“……”
行吧,剛冒上的火氣被澆了潑涼水,對方都道歉了還能怎麽樣?真要說算,自己也沒受什麽傷,反而揍了對方一頓。
楊黯揉了揉眉心,沒想到來地下城能遭遇這麽多破事兒。
暫且不說那“錨源”了,光是站在牆角根都有無妄之災,離譜不離譜?
嘶!原著劇情太邪門了,這次還只是沾上了個死物,哪天他被扯進主角攻受的……
楊黯臉色逐漸緊繃,不會的不會的,他都跑去帝國大學上學了,不可能走回原著的路了!
“算了,沒事,你……你趕緊走吧,我怕那夥人又倒回來就麻煩了。”楊黯無力地揮揮手,示意對方趕緊溜,別和他廢話了。
黑影垂下頭,想到剛才追捕他的人說“憑空消失”,朝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果然,找出了一顆微型追蹤器。
他暗暗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又不可控制地冒出些許好奇,面前這人究竟做了什麽,讓瘸腿鬼離這麽近也找不到不到他們的蹤跡。
“嗯,謝謝你。這次……真的非常對不起。”黑影說完,便轉身離去,準備跳牆離開。
楊黯見對方利落地轉身,昏暗的月光依稀照出輪廓,半蹲、蓄力、往上一蹬——
咚!
人就這麽摔下來了。
“你……還好嗎?”
“沒事……”黑影艱難地出聲,不知道對方剛剛打中他的哪個位置,麻勁到現在也沒有緩解,全身軟綿綿地使不上力氣。
楊黯走近了幾步,接着朦胧的月光,見到了對方帽子落下的模樣,嘴角一抽。
我靠,兄弟,你不摔誰摔?
大晚上的,拿個眼罩蒙住眼睛,走平路都能出事吧!
“你這眼罩……看得清路嗎?”楊黯複雜地問道。
黑影怔了怔,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帽子掉了,倉促地戴上後,斷斷續續地說:“啊,這個,我、那……其實不是全黑,可以看一部分、有透光的……”
“我摔下來主要還是、手麻了而已。”他說到後面,越來越小聲。
手麻?楊黯恍然,哦,他剛剛是看準穴位打下去的,會造成身體一段時間的麻痹。
“咳,抱歉,你試着往上舉舉手,腿繃直,會緩解很多。”
黑影依言照做了,發現原本酸脹的地方确實沒這麽麻了。
他默默地舉手伸腿,也不吭聲,就一絲不茍地重複這些動作,在黑漆漆的環境裏顯得詭異。
“還是很對不起,給你帶來麻煩了,我、我走了。”
黑影又鞠了一躬,轉身跳牆,這次是真離開了。
楊黯長呼一口氣,總算把那祖宗請走了。
他捋了捋淩亂的頭發,重新退回剛才的角落,等待法拉思和泰錫回來,并祈禱不要再出什麽意外了。
或許是祈禱有用,楊黯在等待法拉思和泰錫的過程,乃至回到菲克屋的路途,都沒再發生什麽了。
楊黯一回到房間,就立刻躺在了柔軟的大床上,閉目養神,仿佛這樣能洗去周身的疲憊。
他努力放空思維,但又不可避免地自動梳理今天發生的事情。
地下城……錨源……大麻煩……莫名出現的人……還有或許身份很不一般的法拉思和泰錫……
“原著也沒出現這些人的名字啊……”楊黯喃喃自語,“時靈時不靈的直覺,你應該在我上星網找工作時就提醒我的……”
他或許就不會來菲克屋了。
楊黯忍不住嘆氣,但轉念一想,最大的麻煩已經被他避開,他應該要知足。
“滴——包裝已經完畢,請您查收!”
楊黯用手肘撐起身子,目光淡淡地落在沃克身上。
啊,差點忘了,喻先生訂購的玩具和……機器人。
他得要寄過去給對方了。
不過,他沒有喻先生家的地址。
楊黯想着,手指微動,打開了光腦。
他思考開場白該說什麽,指腹輕輕摩挲光屏,略顯躊躇。
【喻先生,祈禱節快樂!您之前定的玩具和機器人已經打包好了,您給我一個地址,我寄給您吧!】
話說,這段時間都沒有和喻先生聊過天了。楊黯漫不經心地想着,順手翻了翻上面的聊天記錄,發現他和喻先生最後一次互發消息的記錄是……上星期?
他垂眸良久,心裏倏然冒出一個想法:有點怪,這段時間對方居然沒問他功課如何了。
但下一秒,他好笑地拍了拍額頭。
楊黯,你瘋了嗎?真當自己是十八歲的小男孩了,等家長檢查作業,再誇誇你?
他搖了搖頭,準備起身去洗澡、睡覺,今天在地下城太耗心力了。
“嗡嗡嗡——嗡嗡嗡——”
楊黯腳步一頓,滑開光腦,是喻先生的語音通話邀請。
對方找他幹嘛?他這麽想着,手卻沒有猶豫地接通,戴上通訊耳機。
“喻先生?”楊黯輕聲喊道。
奇怪,對面沒有任何回應,非常的安靜。
等了幾秒,他又喚了一聲,“喻先生?您在嗎?”
楊黯見對面依然毫無回應,開始擔心喻先生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小、小黯?”
沙啞、低沉的音色驀然響起,像一陣電流蹿過耳膜,酥酥麻麻的。
楊黯不自覺地摸了摸耳朵,思緒飄浮,說實話,這聲音還挺……性感的。
不是,他在想什麽?楊黯食指按了按太陽穴,上輩子他也沒聲控這毛病啊。
“嗯,是我,喻先生,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對面又沉默了。
過了很久,對方才慢慢地說道,“……祈禱節……有出去玩嗎?”
楊黯面色古怪了一瞬,回答,“有的。”
“去了哪裏?”
“呃……”楊黯猶豫該不該如實告訴對方,畢竟……
他總感覺自己在喻先生心裏,是一個極為聽話的乖孩子的形象。盡管他無意打造這種人設,但不知道為什麽,喻先生對此深信不疑。
所以還是不要讓喻先生知道他去了地下城吧。
楊黯心虛一笑,含糊地說:“沒去哪,就附近的商業街逛了逛。”
“嗯、好玩嗎?玩了……什麽?”
“蠻好玩的,祈禱節很熱鬧。”楊黯微微擰眉,是錯覺嗎?喻先生說話有些虛弱,好像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他腦子裏想着這件事,注意力分散,禿嚕了不少真話,“玩了賭石、嘗了一些奇怪的飲料、燒了魔鬼燈……”
換作是平常,喻清晏能第一時間發現楊黯所說的活動,并不是什麽商業街裏能有的,而是地下城的特色,甚至在上一個問題就會起疑心,快速意識到小朋友在騙他。
但由于舊疾發作,喻清晏已經困在房間快一星期了,被疼痛折磨得無法動彈,只能蜷縮在被子裏沉默忍耐着,可謂狼狽不堪、折磨至極。
這次喻清晏會撥通楊黯的通訊號,純粹是意外——他聽到光腦響起特殊的消息提醒音,準備點開查看時誤觸了旁邊的通話按鍵。
更意外的是,小朋友接了。
喻清晏慢慢閉上眼,蒼白的面孔沾着淩亂濕潤的發絲,卷翹的長睫顫動,脆弱無比。
他強撐着理智和對方說話,每一字都緩慢地說出口,害怕喉嚨發出難忍的嗚咽,讓對方察覺到不對。
“是很熱鬧……祈禱節……”喻清晏輕聲重複,不過……賭石?魔鬼燈?
聽起來不像是商業街有的東西,反而更像……
“下次喻先生可以去試試。”楊黯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暴露,“對了,喻先生,您定的東西已經打包好了,您給個地址,我到時寄過去。”
喻清晏努力理解對方的話,很慢地給出了反應,“好,我、到時發你。”
“嗯,行。”楊黯想了想,還是問出口,“喻先生,您今晚怎麽了嗎?感覺精神不太好?”
喻清晏的額角沁着細密的汗珠,疼痛帶來的生理反應,讓他像泡在冰水裏一樣,全身冷汗淋漓,整張臉濕漉漉的、毫無血色,唯有眼尾一片殷紅,增添了一股奇異的豔色。
“……”喻清晏一點點地理順呼吸,他知道自己的狀态無法騙人,尤其是想和對方繼續聊下去。
真糟糕,明明忍耐疼痛還要分神思考是一件很折磨的事,但聽着對方的聲音,他居然覺得沒那麽難受了。
“最近、生病了……反應慢……”喻清晏唇色泛白,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
那折磨人的疼痛似乎存心不讓他好受,不過安生了幾個瞬息,又開始攪動肺腑,像要把他的內髒生生剖出。
“……我養病太閑了,才、找你聊天……”
終于說完了,喻清晏視網膜白光一閃,太陽穴突突地跳動,似有千萬根針紮了進去,細細碾磨神經。
楊黯:!!!
他緊張地坐起身,連忙問道:“啊,那、那還好嗎?看醫生了嗎,醫生怎麽說,吃藥了沒,這麽晚要不還是多休息吧。”
“……休息、很久了……只是無聊……”喻清晏說着,喉嚨悶哼一聲,手攥緊被單,留下褶皺不堪的痕跡。
“哦哦,那、那聊天……聊天……”楊黯絞盡腦汁地開始找話題,“那個……”
哦豁,腦子一片空白。
喻清晏無聲地笑了,低聲說道:“……今天聊了一會兒,好、多了,這麽晚打擾你……你去睡吧……”
“那明天再聊?”楊黯小聲問道。
喻清晏唇角的弧度加深,這小孩總是那麽熱心腸嗎?
但不可否認,對方的提議讓他很心動。
“……會不會太麻煩你?”
“這怎麽會是麻煩?”楊黯訝異,随後嚴肅地說,“請您千萬不要這麽想,和您交談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更何況,喻先生對他幫助良多,嗯,還很關心他,他又怎麽會覺得和一位溫和善良的長輩聊天會太麻煩?
啊,不對,喻先生沒比他大幾歲,好像不太喜歡他将其看作長輩。
“……好,那明天聊,晚安。”喻清晏不知道楊黯又把他放到了長輩的位置,眉眼慢慢泛柔,語氣溫和。
他忽然覺得,疼痛的忍耐并非全然是煎熬,有人陪着說話,好像還不錯?
“晚安,您注意身體。”楊黯對喻清晏的想法一無所知,認真地在道別。
結束通話後,他開始琢磨:和養病的人聊什麽能放松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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