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楊黯還有點晃神， 手僵在半空，緩緩放下， “嗯， 是以前的味道……就好。”

他收回手，輕咳一聲，好奇怪的感覺， 但又說不上哪裏怪。

“小黯， 後天的‘模拟球’試驗場有做準備嗎？”喻清晏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長睫微微低垂，輕抿一口白開水，柔聲問道。

“這個要做什麽準備？”楊黯眨了眨眼， 不是直接進去就行嗎？

“當然會有準備。”喻清晏失笑，“畢竟是能覺醒天賦力的機會， 總有人研究一些小技巧提高機率， 而且今年帝國大學的‘模拟球’設備進行更新了， 效果會強很多。”

他沉吟片刻，又道， “據說性能和聯邦軍部的‘模拟場’差不多， 但我也不确定，只是數據報告上這麽寫而已， 到底沒有親身體驗過。”

“哦哦，這樣啊。”楊黯沒關注過這些東西，所以聽得還挺認真的。

“不過小黯也不用覺得太有壓力，這次不行還有下次， 軍部的‘模拟場’效果會比學校的更好， 我到時帶你試試。”

軍部“模拟場”的成功率雖然高， 但虛拟場景更加直接、粗暴，測試的人都比較遭罪。因此喻清晏想着先讓beta試溫和版的“模拟球”，不行再試軍部的“模拟場”。

畢竟帝國大學這次更新的“模拟球”噱頭十足，宣稱成功率幾乎與軍部的“模拟場”不相上下。

“我沒什麽壓力。”楊黯搖頭，“能就能，不能就不能，不強求。”

“小黯的心态很好。”喻清晏笑吟吟地誇獎。

楊黯：“……”

咳，對方真的好喜歡誇他，從各種刁鑽古怪的角度，誇得他很不好意思。

“不是心态好，我只是單純地沒想太多。”楊黯握拳抵住嘴唇，視線悄悄移開，跳開了這個話題，“哎，那你有天賦力……”

他還沒問完，猛地想起了什麽，星網上有資料說喻先生的等級不高，是天生的……

雖然喻清晏沒聽完問題，但見beta突然不說話，僵硬地低下頭，便明白其中的意思，體貼地回答，“有的。”

楊黯：網絡誤我，全是假消息！

喻清晏好像被楊黯的表情逗樂了，手指莫名發癢，很想上手捏捏對方的臉頰，“網上的消息也不能說完全是假的……”他嘴角含笑，“大家确實都默認我等級不高且沒有天賦力。”

嗯？楊黯愣了愣，腦子轉得飛快。

不完全是假的但不代表是真的，大家都默認但不代表是正确的……

楊黯：！！！

“你放心，我會保守好秘密的。”他湊近了一點，壓低聲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沒有第三個人！”

“那倒沒這麽誇張。”喻清晏悶笑，也學着beta小聲說話，“我身邊的下屬也是知道的。”

楊黯慢半拍地應聲：“啊，好的。”不知道為何，他內心居然有點小遺憾。

原來這不是他和對方的秘密啊。

喻清晏看出beta的失望，心裏一動，彎腰，湊到對方耳邊低語：“別難過，小黯，我告訴你一個只有我們彼此知道的秘密，好不好？”

“嗯，好……不是，咳咳咳。”楊黯下意識地應道，但剛說兩個字就覺得不對，“我沒有想要……”

他想解釋，但發現自己像在狡辯。

行吧，唯一的好朋友想有彼此才知道的秘密不對嗎？

當然是對的！

“是什麽？”楊黯擡起頭，語氣透着興奮，但又不敢聲張，幾乎是用氣音說話。

喻清晏喉結微微滾動，beta靠得太近，原本只是若有似無的柑橘清香……越發明顯了。

他指尖摩挲輪椅，輕點了幾下，眼前的場景倏然扭曲，飄逸的窗簾無風自動，像有什麽無形的屏障立在周圍，不斷壓縮着狹小的空間。

楊黯面色一僵，脊背瞬間發涼，應激的本能叫嚣着：快逃、快逃，這裏很危險！

“清晏……”他眼皮狂跳，正要擡頭，一雙手輕輕按住他的肩膀，刺眼的金光閃到眼睛。

“噓——”耳畔傳來低低的聲音，溫熱的氣息萦繞其中，“小黯，你不好奇我的天賦力是什麽嗎？”

“啊，好奇……”楊黯勉強睜開眼睛，眼眶酸澀，金光在他的默念下已經黯淡下去，漸漸消匿。他被對方的問話牽着走，“那是什麽？”

喻清晏唇角勾起一絲弧度，“待會兒讓你體驗一下。”頓了頓，“在這之前，小黯，介意我抓住你的手嗎？”

“哦哦，不介意。”楊黯不明所以，歪了歪頭，主動抓起了Alpha的手，“這樣嗎？”

他輕輕包裹着對方的手背，稍微合攏，掌心的觸感絲滑細膩，像握一塊溫潤沁涼的玉。

“對，是這樣。”喻清晏眼裏閃過暗芒，手指微蜷，心癢癢的，“來，小黯，先閉上眼睛。”

“嗯。”楊黯乖乖地照做，濃密的長睫在眼睑處落下一片陰影。

“……放空思緒，認真感受周圍的風聲，慢慢深呼吸，然後吐出一口氣……”喻清晏的聲音變得低沉飄渺，語氣悠長，“你眼前應該是一片灰茫茫的，什麽也看不見，但忽然——面前出現一個黑色的障礙物……”

“小黯，我們把黑色障礙物拿開，好不好？”

“嗯……”

“好，那我們擡起手，動作慢慢的，将障礙物拿起來……”

喻清晏停頓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場景眼眸微彎，“然後，我們睜開眼。”

楊黯睜開眼，只見一個青花瓷器漂浮在他面前，好似被什麽力量操控，輕輕震顫着。

降落——他嘗試着在心裏默念。

青花瓷器果然聽話地降落到他所想的高度。

“這個……”楊黯遲疑地開口，“我操控的？”

“不對。”他很快就自我否認，“是……我借了你的力量？”

這玩意兒還能借的嗎？他怎麽沒聽說過？

楊黯平時也不太重視這個“幸運兒”才會有的天賦力，因此對它一知半解，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

“嗯，算是吧，借了我的力量。”

“天賦力還能借的嗎？好神奇。”楊黯感慨地道。

“不是哦，天賦力一般不可以借。”喻清晏淺淺一笑，“不過我這個例外。”

是錯覺嗎？楊黯詭異地想，他怎麽從Alpha口中聽出了一絲驕傲和……快誇我的意味？

“那清晏……你很厲害。”

“還好吧。”喻清晏唇邊的笑容不變，眼眸卻愈發彎起，“我的天賦力就是操控空間，能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讓物體漂浮、限制人的行動這樣……”

他用哄小孩的語調，避重就輕地介紹自己的天賦力，全然不提這個能力當殺器時有多麽的可怕。

楊黯：啊，沒感覺錯，Alpha确實喜歡自己的誇獎。

喻先生，有時候還挺有意思的。他慢吞吞地想，不過這個能力确實酷炫，限制行動？能用來打架是吧。

“所以這個能力就是秘密嗎？”

“這個……當然不算。”喻清晏稍稍彎身，離beta又近了一點。他和對方現在的姿勢有點像在擁抱，但彼此除了交握的手，身體有隔着一段距離——

這段距離很微妙，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但乍一看，卻湧動幾分旖旎的暧昧。

“小黯。”他的語調平靜、緩慢，“我教你怎麽攻破這個能力，抓住它的弱點，好不好？”

“這個才是只有你知我知的……秘密。”

楊黯：哈？

這秘密會不會太大了點？！Alpha既然會對外界模糊等級和天賦力，可見并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真實水平。

想想也正常，畢竟對方出身古老的權貴家族，還擔任着聯邦議會長着這一職務，大概是在……藏拙？

他驚悚地擡頭，連聲拒絕，“這、這就不用了，我感受過就可以了。”

“為什麽？小黯，朋友之間總能分享點秘密吧？”喻清晏的臉龐似乎染上了幾分哀愁，眼眸蕩漾着一湖憂郁的綠水。

壓力陡增的楊黯：“……”

他後悔了，見鬼的唯一的好朋友才有的獨特秘密！

他不要了啊啊啊！！！

“我覺得吧……”楊黯艱難地開口，“這樣不太公平，要不等我也覺醒了天賦力……我們再彼此交換？”

等下，不太對。

雖然不知道會覺醒什麽，但萬一是個實用型而非攻擊型的雞肋能力，他有個der的弱點和人交換。

喻清晏沉默半晌，緩緩露出溫柔的笑意，“當然可以，那我很期待小黯後天的表現。”

楊黯抹了把臉，張嘴就來：“嗯，我會努力的。”心裏卻想：嗯，我不會努力的。

嗡嗡嗡——

楊黯下意識低頭尋找光腦，卻發現腕間震動的來源并非是自己的光腦。

喻清晏垂眸掃了一眼B01，狗腿的智能勤勤懇懇地顯示消息內容。

他眉頭微微蹙起，看起來有幾分不悅。

楊黯注意到了，說：“清晏，你有事要忙嗎？那要不……”

“小黯，想去軍部基地參觀嗎？”喻清晏柔聲打斷beta的話，語氣誘惑，“第三代王牌機甲‘絕對鋒刃’海迪斯經機甲師範啫西的着手修複，即将重新服役部隊。我記得你說過很喜歡它的，這次要不要近距離去參觀一下？”

什麽？！他的夢中情甲海迪斯！！！

“要！！”楊黯興奮得攥緊拳頭，眉飛色舞，“老天，它、它早些年不是已經宣布正式退役了嗎？”

“還有範啫西大師，他不是已經隐退了嗎？居然重新出山了……”

“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喻清晏耐心回答道。

“特殊原因……”楊黯喃喃自語，被夢中情甲沖昏頭腦的理智逐漸回來，激動的情緒緩緩平複，猶豫地問道：“這個真的可以參觀嗎？我這種身份不明的外來人員進基地，是不是不太好？”

“小黯，你放心，手續正當就可以進入基地的。”喻清晏微笑，“要去看嗎？”

“看看看。”楊黯瘋狂點頭，來不及細究Alpha話裏的漏洞，趕緊應聲。

“好。”喻清晏打了個響指，周圍扭曲的空間恢複原樣，懸浮在半空的瓷器直直落地。

預料之內的聲響沒有出現，反而悄無聲息地化成粉末，如煙灰般輕飄飄地逸散在空氣裏。

“走吧，小黯。”

楊黯并未留意到身後的青花瓷器，發現自己一直抓住喻清晏，連忙松手，“哎，不好意思。”

尴尬，一直抓住別人的手。

喻清晏慢慢收回手，指腹按揉還殘留着餘熱的手背，笑意盈盈，“沒事……”

不需要抱歉，他喜歡和beta的一切接觸。

……

軍部基地，A門

“滴！請确認身份——楊黯，性別beta，戶籍……”

“請進行瞳紋驗證！”

“哔——不通過，請再次進行瞳紋驗證！”

“哔——未收集完全，請再次進行瞳紋驗證！”

……

“确認成功，請接收并佩戴身份電子卡。”

楊黯長舒一口氣，拿了機器人遞上的卡，匆忙道謝，離開獨立密閉的站臺，小跑到正在遠處等他的喻清晏身旁。

“抱歉，久等了，剛剛瞳紋一直顯示不通過，耗費的時間有點久。”他微微氣喘地說道。

“不用跑，我又不會走。”喻清晏無奈，将準備好的一份申請書遞給beta，“這是進基地的申請書，你簽個名。”

楊黯接過，随便查看了幾頁，沒有細看，在最後一頁簽上了名。

“不認真看看內容？”喻清晏眸光微閃，打趣道，“我把你賣了怎麽辦？”

“啊，我看了，不就是申請書嗎？”楊黯簽完名字，有點茫然地擡頭。

喻清晏：“……”

他嘆氣，沒再說什麽，beta有時候确實過分純良善良了。生活上也是萬事随心，什麽都不太在意的樣子，也不知道這樣的性子怎麽養成的。

不過……很招人喜歡。

“好吧，謝謝你的信任。”喻清晏幽默地回答。

楊黯眼睛盛滿認真，“那是因為你值得信任。”

喻清晏：“……”

真是要命的話。

他輕輕抿唇，心跳聲開始不正常了，含糊地應聲：“嗯、嗯……好的……”頓了頓，他接着說道，“對了，小黯，本來我是要陪你去看海迪斯的，但因為一些緊急公務，我現在恐怕沒辦法……”

“沒事沒事，我自己可以的 。”

“但還是需要有人給你帶路，小黯。”喻清晏溫聲說道，“約翰遜少将，這次麻煩你了。”

說着，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忽然蹦出一個人影，“啪”一聲站直，身姿如标槍，面色嚴肅地敬了一禮，聲音洪亮，語氣出乎意料的熱情，“日安，議會長閣下！圖裏·約翰遜向您敬禮！”

喻清晏面色淡淡，“約翰遜少将，今天下午麻煩你了。”

“不麻煩，議會長閣下！”約翰遜大聲應道，“為您撲湯蹈火，在所不辭！”

楊黯：有點誇張了，大哥。

“小黯，我先走了。”喻清晏将目光轉向楊黯，“晚點等我公務完成，就去找你。”

嘶！感覺像被叮囑不要亂跑、好好待在幼兒園的小孩。

“好的，您先忙。”楊黯摸了摸鼻子，“公事更重要，您不必顧及我。”

喻清晏聞言，柔柔一笑，“還是要顧及的，結束參觀後，我還得親自帶小黯出去。”

楊黯：“……”

噢，更像了——

在托管所的小朋友。

楊黯在這位嚴肅的約翰遜少将帶領下，非常近距離地參觀到了自己的夢中情甲。

他望着那架在休眠狀态都如此鋒利冷銳的超級戰鬥機甲，仰着的脖子久久不肯回歸原位，直到酸脹感一陣陣襲來，撐不住了才回正脖子。

“您想要親自上去感受一下‘海迪斯’嗎？”站在一旁的約翰遜冷不丁地出聲。

咦？有點心動，不過……

“這個……是被允許的嗎？參觀就能去體驗？”楊黯不覺得自己有這個資格，能被喻先生帶進這種軍事重地參觀海迪斯就很幸運了，他怕給Alpha增添麻煩。

“‘海迪斯’對一般的參觀人員當然是不開放的。”約翰遜話語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想到那份申請書上議會長閣下的特殊擔保免責條例，客客氣氣地說，“您是一個例外。”

楊黯：？？？

哈，例外什麽？

“您想見一見範啫西大師嗎？”約翰遜想了想，再次提議。

不對勁兒……太不對勁了……

楊黯狐疑地看過去，參觀從開始到現在，這位少将的态度怪……殷勤的。

雖然這麽想有點冒犯，但對方實在像在大老板底下見風使舵、買定離手的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