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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覺得……有哪裏不對嗎？”約翰遜見眼前的beta神色詭異， 眼神落在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沒有。”楊黯移開視線， 輕咳一聲， “就想問問，這機甲能怎麽體驗？”

“您想親自上去駕駛還是……”

約翰遜話沒說完，楊黯就擺擺手， “啊， 不用不用，我就想看看海迪斯的實際操作。聽說它曾經在戰場上的速度是以毫秒計算的， 想領略一下它的風采。”

這個要求簡單。

“好的，沒問題。”但約翰遜思索了一下，琢磨着這樣會不會太簡單了？

單純的機甲操作趣味性未免大打折扣， 且過程無聊，不具備觀賞性。

楊黯禮貌地說：“麻煩您了， 約翰遜少将。”

“不客氣。”約翰遜接話流暢， “您先在這裏等一會兒， 我稍後就回來。”

“這是自動升降椅，您坐。”

“好。”

楊黯百無聊賴地坐着椅子上， 一只手托着下巴， 眼睛落在海迪斯無一不精巧的外形上，高大威猛的身軀， 冷冰冰的墨藍機械殼，流暢炫目的線條，肩膀處隐藏的密密麻麻的黝黑炮口。

他聯想到海迪斯在戰場上戰無不敗的輝煌勝跡，哪怕只是處于休眠狀态， 那種睥睨衆生的蔑視感也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

真是絕了！

他看着這臺王牌機甲， 腦子剎那間迸發了諸多靈感， 如果他也做一個……

“楊先生，您久等了。”約翰遜的聲音響起，猝不及防打斷了他的構思，“這邊請。”

楊黯反應慢半拍，回答：“還好。”他轉過頭，“去哪裏？”

約翰遜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但嘴角卻努力揚起笑容，“一個方便您欣賞到海迪斯操作的觀賞臺。”

楊黯：“……”

莫名有種不詳的預感。

觀賞臺

“加油！加油！瓦塔，沖啊啊啊啊！打敗嚣張的奧巴梅！！！！”

“奧巴梅！！！給那鼈種一點顏色看看，第二軍團的榮耀就在你身上了！”

“瓦塔必勝！瓦塔必勝！瓦塔必勝！”一邊排山倒海的呼聲，對面也不甘示弱。

“奧巴梅最牛！奧巴梅最牛！奧巴梅最牛！”

楊黯麻了，看着下方的熱火朝天、歡呼聲如浪潮的競技臺，艱澀地開口：“約、約翰遜少将，這是什麽？”

約翰遜站在一旁，彬彬有禮的回答：“如您所想的，向您展示海迪斯的實戰風采。”頓了頓，“您放心，這是我向上級申請的戰前……實戰摸底友誼賽，是被允許的。”

楊黯沉默了半晌，心情複雜。他以為的實操展示，就是激活機甲，動動胳膊肘和小腿這樣的，誰能想到會是這種……“友誼賽”？

“這種展示太誇張了……”他扶住額頭，喃喃說道，“我覺得不是很合适吧。”

而且真的被批準了嗎？他不會給喻先生惹來什麽麻煩吧？

約翰遜聞弦知雅意，再次露出死板僵硬但很努力的笑容，湧現幾分內斂的熱切，“您不必擔心，議會長閣下知道這件事，他也非常贊同我的想法并大力支持。”

楊黯：“……”他瞥了對方一眼，嘴角微抽，只覺一言難盡。

不是，大哥，你拍馬屁就拍馬屁，為什麽還要拍我的馬屁？

我有什麽值得你拍的？他和喻清晏就是朋友關系，指望我回頭給您吹個彩虹屁，從此走上人生巅峰嗎？

“這裏還有近景攝像頭，您請。”約翰遜雙手遞上光屏。

還有什麽東西？？？

楊黯眉心一跳，接過光屏，：“謝謝……”

他低頭，光屏上赫然是高清無糊、切景巧妙、視野絕佳的比賽畫面，還配上了篩選後的呼喊聲。

非常的熱血澎湃。

他默默地看了幾分鐘，把光屏還了回去，“謝謝您的好意，但不用了，我覺得現場氣氛挺好的。”

“好的。”約翰遜神情不變，接回光屏後沉穩應聲，“确實，像您所說的，現場更有你來我往的刺激感。”

“您需要喝點什麽嗎？”

“……”楊黯深吸一口氣，這位少将先生的周到和熱情令他如坐針氈，心裏哀嘆：喻先生！！！你什麽時候過來找我啊！

M8369星系，邊境

“去他狗屁的，一群軟腳蝦，與蟲族和平共處？提出這個建議的怎麽不幹脆在家抹脖子自殺？！”懷伊怒氣沖沖地揮拳砸向桌面，面容猙獰，“那群老不死的，又貪又奸，等我回去就把他們掐死！拿着人民的血汗錢，整天屁事不幹，以為自己有張嘴就能學狗在馬路上亂吠！”

“中将，您息怒，氣壞自己沒人替。”副官博森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往桌角一撈，接住即将滾落的茶杯，見怪不怪地勸說，“而且您年紀不小了，這血壓天天飙升的，對血管不好。”

“息怒？博森，這把火我是熄不下了！”懷伊恨得咬牙切齒，順手抄起手裏的不明物體，敲得桌子震天響，“這種緊要關頭，不想着怎麽找到蟲母把危險的源頭扼殺在搖籃裏，反而說出這種荒唐話，真是給聯邦長臉了！”

“呸！那群不要臉的玩意兒，我……”

“您放心，議會長閣下不會同意的。”博森把茶杯放進抽屜裏，扶了扶眼鏡，提醒道，“中将，您要是把指揮鞭敲爛了，就沒得換新的了。”

懷伊因怒氣而漲紅的臉一滞，怒吼聲憋了回去，看着手裏的指揮鞭，冷哼一聲，“一個鞭子我還敲不得了？”

“您當然敲得，但現在軍費緊張，非戰需品一律往後排。這指揮鞭敲了就沒了，得等戰事結束報銷後再買新的，不過這估計是幾十年後的事情了。”博森掀了掀眼皮，幽幽說道，“您也不想戰事布局時隔空踮腳的地講解吧。”

懷伊聽到“軍費”，整個人又炸了，拳頭砸向桌子，“啊！！那群狗玩意兒，說什麽持久戰、耗時耗財，上書要求削減軍費、開源節流……”

他後牙槽磨了磨，“我去他丫的，這節流還節到老子身上了，等哪天蟲子爬到首都，掀了他們的被窩，我看那些錢他們有沒命花！”

“議會長閣下不會同意的，這一期的軍費已經按時打過來了。”博森繼續給懷伊中将“滅火”。

懷伊斜睨了博森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你可真是喻清晏的忠實鐵粉。”

“議會長閣下行事有度、手段高明，我一直都十分敬佩，也是很多聯邦學子所崇拜的偶像。”博森面不改色，回答得滴水不漏。

“滴滴滴——”

懷伊掃了一眼提醒彈窗，輕“啧”了一聲，整了整衣領，戴上軍帽，左右舒展着肩膀，咔咔作響。他哼聲說道：“也不知道那家夥兒為什麽這麽多迷A迷B，還有一些花癡迷O，我也覺得神奇……喏，待會兒就能見你偶像了。”

他說着，坐到會議桌的正中間，按下紅色按鍵，冷聲道：“全體聽令，整理着裝，兩分鐘內趕到總會議室，進行線上會議！”

“遵命！摩德·埃文收到。”

“遵命！邵銘逸收到。”

“遵命！艾雅收到。”

……

“大概情況怎麽樣？有什麽新的發現和進展？”喻清晏端坐在光屏面前，手肘撐着桌面，兩手交握，“蟲母遺落的巢穴截止為止有幾處？”

“行軍已經駐紮在邊境的五十光裏外，嚴格待命，有異動随時抵禦。最新的蟲母蹤跡已經追尋到Y3685軌道，其中克勃利星、斐雲星、薩拉齊星、由莉星已被蟲族寄生了百分之八十，共尋到蟲母遺落巢穴一百七十二處，推斷蟲母已完成第三期蛻皮。”

“因此，現在态勢嚴峻，全民備戰迫在眉睫，需要更多的……”懷伊語氣嚴肅，褐色的眼眸閃爍着堅定，“請議會長閣下盡早做下決斷！”

喻清晏指尖輕輕摩挲指骨，順着凸起的青筋，一落一下。

他眼眸半阖，似在沉思什麽，“懷伊中将，能判斷出蟲母第四期蛻皮大概多久以後嗎？”

懷伊面色一頓，濃眉動了動，遲疑地回答：“我也不确實，但最遲不超過一個月。”

“一個月……”喻清晏揉了揉眉心，“第四期一個月，第五期也就兩個月，加上最終進化期，攏共就不超過半年。”

他輕嘆一口氣，“看來确實如您所說的，勢态危急、迫在眉睫啊。”

“是的，議會長閣下。”懷伊微微低頭，沉聲應道，“我所上書的內容絕非危言聳聽，更不是朵拉說的杞人憂天，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莫過于此了。請您一定要好好決斷，切不可聽信麗素、胡虎嘯、邁克爾特等人的讒言，誤認為蟲族……”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光明正大地給那群龜兔子上眼藥，恨不得給喻清晏列個名單，拍在桌子上，告訴對方：這些都是孬種，自私自利得很，就會亂吠！

“人類絕對、絕對不可能和蟲族共同生存，只會你死我活！”他拳頭攥緊，“這是蟲族的自然本性所決定的，掠奪一切、毀滅異己！”

喻清晏耐心地聽完，面容平靜，看不出深淺，只微微一笑，溫聲說道：“懷伊中将，此事我早有決斷，不必過分憂慮，我向您承諾，第七軍團征戰期間的一切軍需後援不會有任何的短缺。”

剛剛還慷慨激昂的懷伊微舒一口氣，好險好險，這任議會長還是拎得清的，不像上上任的馬源，純純的禍害種子。

“有您這句話，第七軍團在邊境可以無後顧之憂地把蟲族殺個幹淨了。”懷伊說話向來直爽，直接站起身，微微躬身，右手搭在左肩，“我等必将為聯邦而戰、為人民而戰！”

喻清晏靜靜地注視着，緩聲說：“聯邦以你們為榮，你們将是人民的英雄，鮮花與榮膺将等待着你們。”

……

軍部基地，辦公室

喻清晏結束會議後，靠着椅背，頭微微仰起，眼眸半阖。

他指關節輕輕敲打桌面，刺眼的白光從頂端傾瀉而下，眼睑處落下一片跳躍的陰影。

“白啓，你說這個‘中間員’的角色交給誰合适？”喻清晏不可能時時刻刻地盯着軍隊，尤其是那些大大小小的事項。因此他需要一個能兩邊溝通、夠圓滑、夠剛烈、又夠忠心，甚至是“鷹派”的軍官擔任這個角色。

白啓單膝跪地，低着頭，看不清神色，“我認為……”他似乎在猶豫，但最後還是說了出來，“約翰遜少将挺合适的。”

“哦，圖裏·約翰遜？”喻清晏有些訝異，挑了挑眉，“為什麽？”

白啓面色一抽，想到剛剛對方遞上來的申請，“家主，約翰遜少将五分鐘前遞了一份申請表，請您過目。”

喻清晏接過申請表，一目十行地掃過，沉默許久，笑罵道：“這家夥，可真是順着杆子往上爬，夠狡猾的……行，通過他的申請。”

“确實需要‘海迪斯’鼓舞一下軍隊士氣了，就當為即将到來的戰役增添點開門彩吧。”

接着，他又意味不明地說道，“約翰遜的确很合适，‘鷹派’的堅定支持者，既有軍隊出身的果敢、不怕死，又有政客官員的狡猾、識時務……”

他指腹輕滑光屏，在一片空格中的最下方，寫下了筆鋒銳利的五個字：圖裏·約翰遜。

“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喻清晏嘴角含笑，眼眸變得晦澀難辨，“約翰遜少将。”

“您覺得怎麽樣？”約翰遜微微傾身，察言觀色地問道，“還有什麽想要體驗的嗎？”

楊黯搖搖頭，打了個哈欠，疲憊感忽然湧上神經。他擡起手，慢慢搭在脖頸處，左右扭了扭，舒緩筋絡。

說實話，觀看了一場精彩異常的機甲切磋賽，有點費眼睛，但腦子嗡嗡作響，全身熱血沸騰的，“不用，我覺得我參觀夠了，已經超負荷了……”

喻先生怎麽還不來接他啊，他想走了。楊黯在心裏幽幽地嘆氣，身邊的約翰遜少将太過“貼心”，實在讓他不自在。

“議會長閣下，日安！”約翰遜突然站直身體，“啪”一聲雙腿合攏，随後敬了一禮，大聲說道。

“小黯。”緊接着，一道溫柔的呼喚從耳邊響起。

嗯？楊黯驚喜地回頭，發現是喻清晏在他身後，嘴角含笑地看着他。

“哎，清晏！”楊黯是真的高興，直接從座位上蹦起來，小跑向喻清晏。

“公事解決完了嗎？我們要走了？”他半蹲在輪椅旁邊，期待地問道。

喻清晏唇邊的弧度微不可聞地向下了一點，灰綠色的眼眸閃爍着幽光，斟酌地問道：“小黯，是機甲……沒意思嗎？”

beta看起來急切地要走，是不喜歡還是受了委屈？

楊黯一愣，“有意思有意思，就是看久了，有點累，想回去了。”

喻清晏面色稍稍變好，“嗯，行，那我們走吧。”

“約翰遜少将，今天感謝您的陪伴，再見！”楊黯朝約翰遜揮揮手，說道。

約翰遜嘴角扯出生硬但又熱情的笑容，“好的，楊先生，再見。”

“議會長閣下，再見。”

“嗯，今天辛苦了，約翰遜少将。”

喻家

“來，小黯，到了。”喻清晏轉過頭，笑吟吟地說道。

“哎，好，這麽快就到了啊。”楊黯嘴裏應聲，跟着對方慢吞吞地走下了路航器。

他腦子其實還有點懵，沒明白自己怎麽就稀裏糊塗地答應了喻清晏去對方家住一晚。

哦，因為對方說——

今晚一起看百年難得一遇的哈莫索流星群。

據說景象極為壯觀瑰麗，會有成百上千的流星飛過夜空，流光溢彩、閃閃發亮。

“軍部基地離得比較近。”喻清晏溫聲說道，“當初會選擇這裏，很大一部分方面的原因就是離工作的地方近。”

“小黯，晚上想吃什麽？”

“都行，最好簡單點的。”楊黯腦子還念着哈莫索流星，脫口而出，“流星要不要守着……”

他猛地停住，摸了摸鼻子，“啊，不好意思，第一次看流星，沒什麽經驗。”

“它有大概的預估時間，不用着急。”喻清晏溫柔地說，“反正吃頓飯肯定來得及。”

楊黯又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回道：“嗯……好。”

他想到一個問題，“那如果哈莫索流星沒來呢？”

“那我們可以一起看夜空。”喻清晏擡頭，眼眸彎起，湧動着瑰麗的色彩，“我一直覺得它很美。”

楊黯愣神，想起之前喻清晏給自己發的繁星圖，好像就是對方在家拍的。他便突發奇想地問，“那流星和星星能一起出現嗎？”

“應該……不能吧。”喻清晏也沒有經驗，難得遲疑地回答。

楊黯便笑了，“晚上就有答案了。”

……

傍晚，夜色如水，皎潔的月光柔柔地照着成對的人影，草叢間傳來窸窣的蟬鳴聲，攜着枝葉的顫抖，卻意外地不擾人。

楊黯和喻清晏并坐在小花園搖晃的木椅上，享受着涼涼的微風，動作一致地仰着頭，欣賞那點綴着繁星、浩渺無垠的墨藍天幕。

夜風輕輕地拂面，有如春天的一雙巧手，散發着獨有的萬般柔情。楊黯微微眯起眼睛，小聲感慨道：“真漂亮啊，它比照片還漂亮。”

有人在看夜空，但有的人卻借着月色看人。

喻清晏神情始終淡淡，璀璨的繁星未曾打動過他，那雙眼睛總在不經意間，偷偷地瞥向beta的側臉，輕輕說道：“嗯，小黯，你說得對，确實很漂亮……”

他像在跟着beta贊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的絕美夜空，語氣婉轉輕柔，透着幾分旖旎，潛藏着不可言說的情感。

對他而言，值得贊美的或許從來不是夜空，而是眼前的人——

眼前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