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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少林硬氣功能使人刀劍不侵,如今一見,果然厲害。”裘萬盞贊道。

賈無欺眉頭一蹙:“難道江湖中就沒人能破了這金剛罩不成?”

裘萬盞道:“有是有,恐怕也不過是三五之數。要不,這賞劍大會本是揚名武林的最好機會,方才法嚴和尚叫陣不該無人敢應,反倒該踴躍而出了。”

賈無欺見岳沉檀始終與法嚴和尚保持着距離,并未近身,暗自思索:“他為何遲遲不使出那十八泥犁掌,莫非有什麽顧慮不成?”

裘萬盞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出聲道:“這金剛罩有兩樣妙處,一曰護,二曰彈。護可護得罩中人毫發無損,彈則可将罩外人所施功法盡數反彈。”

“原來如此。”賈無欺低聲應道,心中卻愈發覺得要想将這法嚴和尚打敗,簡直是棘手非常。

場外衆人看二人相鬥,心境各不相同。有的看熱鬧,有的看門道。與場外人精彩紛呈的表情相比,岳沉檀的神色顯得過于平靜。他用菩提子幾番試探,都被金剛罩一一擊回。尋常攻擊不成,他便轉而攻向三十六死穴。三十六死穴乃是人體最致命的三十六個穴位,對習武之人而言,這些穴位處的真氣往往最脆弱,諸多硬派氣功的罩門便是在這些死穴之中。罩門一破,則硬氣功不攻自破。

思及此,岳沉檀身形一拔,垂直入雲,數枚菩提子從他指尖飛入,朝法嚴和尚厥陰、期門、鶴口、藏血、華蓋五處大穴擊去。法嚴和尚揮杵格擋,菩提子卻像長了眼睛一般,徑自繞過降魔杵的杵身,原本因旋轉而減弱的攻勢卻被降魔杵帶起的罡風恢複如初,甚至比來時更迅、更急。

菩提如星子,鋒芒畢露。

法嚴和尚急急一閃,爆喝一聲,将降魔杵重重砸在地上。只聽“劈啪”幾聲巨響,菩提所挾真氣與金剛罩發生激烈的碰撞,竟如爆竹般噼啪作響。菩提身小,究竟不敵碩大剛硬的金剛罩,兩者相擊不過一瞬,菩提子便真如點燃的爆竹一般,爆裂開去。

這時,岳沉檀已如飛花落葉,飄然落地,沒發出一點聲響。他幾番試探未果,卻依舊不急不躁。與不時揮動降魔杵的法嚴和尚相比,他長身玉立,更像是在峰前欣賞景色的游人。

“岳師弟,你再不拿出真本事,灑家可要生氣了!”法嚴和尚平生最好争強鬥狠,以硬碰硬。可一番交手下來,岳沉檀偏偏不和他正面交鋒,反倒是飛來掠去,像放風筝一樣牽着他鼻子走。他雖身居上風,但心裏不由毛毛躁躁,總覺得有勁使不出,憋得十分難受。

“我自然是認真與法嚴師兄交手。”岳沉檀淡淡道,“師兄若覺不過瘾,只管攻來。”

聽到他這話,裘萬盞低笑一聲:“沒想到,岳少俠居然是個有脾氣的。”

賈無欺哼了一聲:“何止有脾氣,簡直又臭又硬。”

“哦?”裘萬盞眼中閃過一絲興味,“佛教信衆不都說我佛慈悲,救苦救難嗎?”

“脾氣壞倒也不妨礙救苦救難。”賈無欺似乎認真想了想,然後道。

裘萬盞聞言不由哈哈一笑,重重在賈無欺頭上拍了幾拍。

再說道場之上,法嚴和尚已甩開了膀子,一根降魔杵舞得虎虎生風。他怒嘯一聲,原本微微凸起的百會穴又高了幾分,一副氣血充盈之态。再看他腳下,如狂風過境,衰草被連根拔起,就連石礫也被一掃而空。如今他所處之地,除了黃土,空無一物。

“師弟,小心了!”法嚴和尚高聲一喝,那降魔杵連旋帶轉,如飛梭一般朝岳沉檀擊去。岳沉檀腳下一擰,想要避開,哪知随着降魔杵的迫近,杵上的三個佛頭亦似離弦之箭朝他巨闕、關元、章門三處大穴打去。法嚴和尚的至剛之氣挾在降魔杵與佛頭之上,如銅牆鐵壁般将岳沉檀的來路和去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岳少俠前後左右之路,竟然都被堵死了。”有人驚道,“這法嚴和尚好厲害的手段!”

有人應和道:“如今岳少俠想要脫身,恐怕得有鑽天入地之術了。”

話音剛落,法嚴和尚卻已逼至岳沉檀身前,他霍然一躍,如猛虎撲食般,一掌向岳沉檀天靈蓋擊去,竟是毫不留情。

此時此刻,岳沉檀縱有鑽天之技,恐怕也是無計可施。

“小心!”場上情勢實在兇險,賈無欺看得心驚肉跳,待法嚴劈出那一掌時,他終于忍不出,喊出聲來。

他這一喊,卻也讓在場衆人提起心來,為岳沉檀捏了一把冷汗。

法嚴和尚的掌風已擦過岳沉檀的頭皮。有心善的,看到岳沉檀陷入絕境,已是閉上了眼睛,想來是不忍心看到他腦漿迸裂的慘狀。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岳沉檀的身形卻突然一沉,直直向下落了寸餘。寸餘之差,便是生死之間。但這道場上皆是青石板鋪成的平地,他又怎麽會下落呢?

眼尖的人覺出端倪,高聲道:“你們快看岳少俠的腳下!”

岳沉檀腳下,哪裏還有平整的土地,赫然便是一個不淺的石坑。說是石坑,只因這坑三面皆是山石。這也自然,道場本建在孤峰之上,原本就布滿了嶙峋堅硬的山石。只是為了習武修煉,龍淵山莊特意請工匠将峰頂的地面磨平,又撒上黃土,最後再鋪上方正的青石板,看上去便與尋常的道場地面無二。

誰也不會想到,這場地會有一天,被人連石帶土地震開,甚至連堅固難鑿的山體,也豁出了一個不小的石坑。

能做到這一步的人,內功修為之高,真是令人瞠目結舌,望塵莫及。

就在衆人還未從巨大的震撼中醒過神來時,岳沉檀已借着這寸餘的空間,身形一滑,如游魚一般從法嚴銅牆鐵壁的包圍中鑽了出來。

他甫一站定,便一震衣袖,原本被法嚴掌風帶起的衰草此刻卻來到了他的手中。他一只手拈起數根衰草,另一手卻垂在身側,雙指之間,赫然夾着一枚菩提子。

法嚴和尚重重的落地聲終于令衆人回過神來,看見岳沉檀手拈衰草,皆是不解其意。但總會有一兩人比旁人看得透徹。

“看來這場比試,是法嚴和尚輸了。”下一回合還未開始,裘萬盞卻似乎看出了結局。

賈無欺被岳沉檀方才那手一震,再聽裘萬盞這麽一說,心中的惴惴不安自是減輕了幾分。

法嚴和尚雖一擊未成,卻依舊志得意滿,看到岳沉檀尚未出手的菩提子,擺擺手道:“師弟,你這菩提子還來?!還是留着勁想想別的招數罷。”

岳沉檀卻道:“師兄,失禮了。”

他指尖的衰草,被一絲若有若無的真氣卷挾着,朝法嚴和尚慢悠悠地飛去。這幾根枯草飛得實在有些太慢,在空中一起一伏,懶懶散散,沒有一點武器該有的殺氣。就算一開始把注意力放在它們身上,但立刻就會不由自主地被比它們的吸引力多上十倍、百倍的事物轉移了注意力。更何況,與它們相伴的,還是一粒粒殺氣騰騰的菩提子。

法嚴和尚手中的降魔杵,倏地一個“神龍擺尾”,将來勢洶洶的菩提子一掃而過。杵尚未落下,法嚴和尚就得意道:“灑家說了,你這菩提子對灑家——”

“無用”二字還未出口,法嚴和尚面色劇變,渾身為之一震。只見他那刀槍不入金剛罩中,竟有幾根枯草,軟綿綿地飄了進來,恰恰落在他的衣袖之上。一陣尖銳的破空聲響起,一顆渾圓飽滿的菩提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緊随着衰草,鑽入金剛罩之中,堪堪擊在法嚴手肘的曲池穴上。法嚴手臂一麻,那降魔杵從他手掌中脫落,“咣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勝負已分。

法嚴和尚雖然輸了,卻也沒露出什麽憤恨羞愧的神情。反倒是哈哈一笑,屈身将降魔杵拿起來道:“岳師弟功夫又精進了,灑家好生羨慕!”他話說得直白,态度十分坦誠,毫無惺惺作假之态。

在場衆人見狀,紛紛拊掌喝彩道:“二位俱是一等一的高手,今日能一睹少林高足的風采,實乃人生之一大幸事!”

“不錯。”有人快嘴接道,“法嚴法師的金剛硬氣功實在厲害!在下曾見過十三太保橫練,當時已是啧啧稱奇,如今看來,竟連法師金剛罩的三成都趕不上的。”

“恐怕這普天之下,能破法師這金剛罩的,除了法師自己,也就只有岳少俠了!”

衆人你來我去之間,把法嚴和尚與岳沉檀都裏裏外外的恭維了一番。他們所言,雖有刻意誇大之嫌,但岳沉檀二人的身手,也确實令人心折。況且岳沉檀在賞劍大會上,先是一式十八泥犁掌震驚四座,後又憑草木之力破了法嚴和尚堅不可摧的金剛罩,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武功修為,蜚聲江湖之時指日可待,叱咤武林之日為期不遠。若真到了那日,衆人現在的恭維便成了明日交好的資本,一時之間,望向岳沉檀的目光愈發灼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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