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皇太後煩嬴政煩得要死,如何耐得下心來同他多言,略微說了幾句,便假做疲态,歪在塌上閉目養神。
嬴政見狀卻也不氣,和顏悅色的同皇太後身邊的近侍們言語,問皇太後今日膳食用的如何,太醫診脈之後如何言說,又如常日一般等宮人們送了新煎好的藥來,瞧着皇太後用了,這才起身告退。
皇太後只管閉着眼,滿心都是眼不見心不煩,又過了會兒,心腹悄悄過來禀告:“先前陛下入殿時,正逢宮妃們請安結束,陛下叫她們留住,這會兒陛下出去,便帶了她們一起離開。”
皇太後微微蹙眉,睜開眼問:“去哪兒了?”
心腹道:“看所行方位,似乎是西閣。”
皇太後神情微微一動。
本朝景宗皇帝自幼體弱多病,朝政諸事煩擾,更不堪承受。
彼時明悫皇後汪氏為昭容,聰穎明悟,性情果決,頗得上寵,又因為出身不顯,無外戚之憂,故而得景宗特許,準允參預朝政。
因為汪昭容身為後宮,不便行走于前朝,而朝臣士人同樣不可擅入內宮,故而景宗便令人在三省官署與內宮之間的藏書樓旁修建西閣,便宜行事。
此後汪昭容誕育皇子,被冊封為後,威權日重,西閣更成為僅次于太極宮的權力中心,曾經煊赫一時的西閣學士便是由此得名。
景宗之後,明悫皇後之子穆宗繼位,彼時明悫皇後春秋正盛,穆宗被母親操控十數年方才得以親政,心下難免郁郁,故而待到明悫皇後辭世之後,便下令裁撤西閣學士,曾經幾乎可以與太極宮并駕齊驅的西閣逐漸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如此又過了幾代,明宗在時,讀本朝史書,有感于明悫皇後功績,特旨修葺日漸荒廢的西閣,将其作為皇子、公主們讀書的地方,此後便當成慣例沿襲下來。
先帝在時,身下就那麽仨瓜倆棗,西閣作為皇族幼兒園,幾乎處于荒廢狀态,先前張淑媛有孕時,先帝也曾興致勃勃的令人修整西閣,只是張淑媛所誕下的皇子很快夭折,自然沒人敢提這一茬兒了。
現下新帝帶了一衆後妃往西閣去……
皇太後眉頭皺得更深,一時之間卻也猜不透他在打什麽主意,思忖半晌,也只得擺擺手道:“先叫人盯着吧,若有發現,再來回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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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後宮妃嫔而言,西閣無疑是個十分微妙的地方。
這裏不是內宮。
甚至可以說,不是後宮的地界兒。
旁邊是藏書閣,再往東行數百米,便是三省的官署。
這裏也是明悫皇後扶搖直上的第一站。
由昭容為始點,因輔政之功被冊為德妃,誕育皇子之後被冊封皇後,景宗皇帝駕崩,以太後之身臨朝攝政近二十載,堪稱一代傳奇。
明悫皇後在時,西閣并不僅僅是一座宮臺的名字,而是權力中心、世人仰望之所。
一代新人換舊人,當年,尚且是昭容的明悫皇後第一次來到這裏時,心裏在想什麽呢?
一時之間,連馮蘭若都有些出神。
嬴政無暇顧及後妃們幽微敏感的內心,打頭進了一樓的某間課堂,在講臺上首先生的座椅上坐定,繼而便示意身後宮妃們到學生們的坐席上去。
八個妃嫔面面相觑,卻不知天子究竟意欲何為,最後還是行禮謝恩,遵從位分尊卑,從前到後錯落着坐了下去。
嬴政一揮手,便有內侍挨着奉送了筆墨紙硯過去,并輕聲道:“陛下發問,諸位娘娘在紙上如實作答即可。”
八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我在後宮考科舉》的感覺來。
好在在這兒的都是官宦人家出身,識文斷字,其中更不乏有才學飽讀之人,眼見天子如此考校,倒也不怕。
嬴政問:“在家都讀過什麽書?”
衆妃嫔略略一頓,繼而不約而同的落筆。
嬴政留給她們足夠的時間作答,甚至于站起身來,在考場中來回巡視。
大學、論語、中庸、孟子……
四書多半都寫在上邊了,有的連五經都通讀過。
薛美人打小一讀書就頭暈腦脹,好在因是女孩兒,家裏邊并不逼得很嚴,只識得常用的幾千個字便放過了。
此時她握着筆,寫完《三字經》之後,又猶豫着寫了個《論語》上去,額頭生汗,心慌的像是身後有狼在攆。
倒不是說薛美人只讀過這兩本書,譬如《孟子》、《中庸》之類的儒學典籍,讀書的時候女先生也是教過的,只是她于此一道頗不開竅,不求甚解,真寫在上邊了,若是天子垂問又答不上來……
與其叫天子覺得自己耍小聰明弄虛作假,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只寫這兩本呢,雖然顯得愚笨了點,但到底勝在坦誠。
至于背着阿耶阿娘偷偷看的那些話本子,記得再多也不敢往上寫啊!
只是人最怕比較,薛美人早早停了筆,卻發現考場裏其餘人都在奮筆疾書,這滋味,誰試誰知道。
見坐在自己前邊的吳婕妤仍端坐書寫,她到底沒按捺住,悄悄往旁邊側了側身,探頭去看吳婕妤的答案。
四書五經,三朝十六史,峽山游記,夢卿筆錄——救命!
她怎麽看過這麽多書啊!!!
又偷偷去看旁邊廖美人——老天,她也寫了那麽多!
不會就只有我沒怎麽讀過書吧?!
周圍人都成竹在胸,個頂個都是女中狀元、才比道韞,薛美人看着面前只寫了《三字經》和《論語》的答題紙,但覺悲從中來,不勝哀涼,頭腦放空,眼前發黑。
最可怕的是,天子就在這時候離開坐席,走下講臺來了!
救命!
你不要過來啊!!!
天子走得很慢,正如薛美人心跳得很快,她清楚的察覺到天子在女中狀元吳婕妤身邊多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才往自己面前來。
更,更絕望了好嗎!
嬴政從打頭的馮蘭若那兒一路看過來,見這一位答卷上只孤零零的寫了兩本入門書,着實給驚了一下。
他格外多看了答卷人一眼。
薛美人面如土色,心如死灰。
嬴政挨着看了一遍,對于一衆後妃們的文化素養大致上比較滿意,緊接着又發出了第二問:“你們都去過什麽地方,有何見聞?探親也好,游玩也罷,只要是到過的地方,覺得有意思的事情,都可以寫出來。”
這一回可供發揮的餘地就要大得多了。
八位妃嫔之中,只有兩位是勳貴出身,馮蘭若出身承恩公府,丁婕妤出身永定伯府,這二人祖籍長安,其餘人都是官宦人家女兒,祖籍天南海北,各處不一。
如今長到一十五歲,都曾有過返鄉祭祖的經歷,再加上父親官職調動、姻親行走,又或者專程散心游玩,去的地方着實不算少。
這一回,薛美人也理直氣壯的寫了好幾張紙。
緊接着,嬴政繼續發問:“寫下所有你們知道物價的東西。”
後妃們都隐約意會到天子的意思了。
低下頭奮筆疾書。
這個年紀的姑娘,又都是正經出身,若非入宮為妃,便會許給門當戶對的人家做正房娘子,管家理事、人情送往,年紀稍長一些之後,母親都是仔細教過的,尤其涉及到銀錢來往,賬目盤算,更是重中之重。
布帛、首飾、糧食、蔬果、大件家具、牛羊牲口,乃至于諸多家中日用之物……
嬴政耐心等了一刻鐘,才見有人停筆,離開坐席下去觀望一二,卻再度在薛美人面前停下了。
他略有些詫異:“你竟還知曉去歲各地谷粟作價?”
薛美人臉漲得通紅,過往有些怕人恥笑的事情,現下卻可以理直氣壯的說出來了:“妾身的母親是糧商之女,母親與妾身的嫁妝也有糧鋪,母親說,要自己明白一二,才不會被底下管事糊弄。”
嬴政微微颔首:“原來如此。”
在這之後,他陸續又問了幾個問題,等宮妃們作答結束,便将她們的答卷收起,另有內侍近前去将賬房管事們拟出的試卷呈上。
馮蘭若看了一眼,見第一頁全都是些賬目計算,不禁微微咋舌。
再看第二頁,卻是問賦稅計量,一家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參考本朝政令,合該得田多少,賦稅幾何。
到這兒,已經開始頭疼了。
到第三頁:今有垣高九尺。瓜生其上,蔓日長七寸。瓠生其下,蔓日長一尺。問幾何日相逢?瓜、瓠各長幾何?
馮蘭若:?????
再往後翻了翻,全都是……九章算術。
Emmm。
撓頭.jpg
內侍泰平侍立在嬴政身邊,看着滿室花一樣的美人,眼底不由自主的閃過了一抹同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試卷發下去之後,娘娘們的頭瞬間漲大了不少呢。
除了那邊那位……
仿佛是姓薛來着?
一衆後妃看着面前幾張試卷,但覺頭大如鬥,仿佛是見到了惡魔,只有薛美人神清氣爽,精神奕奕,左手摸着算盤,右手翻開試卷,看着一個個熟悉的數字,都是那麽的親切。
哈哈!
終于來到我的主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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