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宗室內部統一了口徑, 嬴政這才召見幾位宰相。

其餘四人在?偏殿等候良久,卻都不?見王越,不?免暗地裏?心生狐疑——這家夥是不?是平日裏?作?孽太多, 出?什麽意外被人給噶了?

思緒正紛擾之?際,卻有內侍前來傳召,幾人趕忙整頓衣冠, 打起精神來跟了上去,卻在?禦書房裏?邊見到了一副已?經在?這兒待了很久模樣的王越。

後者不?無炫耀的朝他們挑了下眉。

其餘宰相們:“……”

無語之?後,他們難免又?将目光轉向在?座的幾位宗室, 卻見衆位宗室自代王起,臉上都顯露出?些許異樣,隐約帶着愠色,心下積蓄了一整日的疑惑難免更加深重幾分。

這到底是怎麽了?

嬴政沒有賣關子的打算。

事?實上, 收拾爛攤子的過程, 也?不?可避免叫宰相們參與。

他擺擺手,示意王越将馮明達親筆書就的供狀交給幾名不?知情的宰相們穿越。

王越畢恭畢敬的應了聲, 頭?一個遞交到了董昌時面前,眉宇間閃爍着幸災樂禍之?色。

當日幫馮明達把真假世?子一案翻出?來的,不?是別人, 正是董昌時。

雖然他也?是被先帝和馮明達聯手坑了,但做過就是做過,一個失察之?責, 怕是免不?了了。

只是轉念想想, 又?有些遺憾——天子仍舊許他往禦書房議事?,可見這事?兒即便是個把柄, 怕也?不?會傷筋動骨。

董昌時向來與王越有隙,見他如此作?色, 心頭?不?由得生出?幾分不?祥之?感,接過那份供狀來看一眼?題名的人是誰,臉色霎時間就變了。

再低頭?仔細看下去,董昌時臉色愈發難看,到最?後,滿面駭然,瞠目結舌,甚至連自己可能要因此吃瓜落兒的事?情都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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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尚書左仆射久矣,少有如此失态之?時,一旁李淳、韋仲之?、柳玄幾人看得驚疑不?定,等不?得供狀傳到自己手中,便一左一右擠上前去。

李淳在?左,柳玄在?右,韋仲之?都沒占到位置。

李淳安撫他說:“仲之?兄且暫待片刻,我看得很快!”

韋仲之?神态自若:“無妨,我倒着也?能看。”

李淳:“……”

幾位宰相一起将這份供狀看完,然後一起蚌埠住了。

他們可算是明白,為什麽董昌時會露出?那種表情了。

啊這……

這他媽算怎麽回事?啊!

先帝勾結朝臣,殘害宗室子弟,幫着女婿鸠占鵲巢,占據自家江山?!

離大譜了家人們!!!

腫麽肥四啊,為什麽這段時間以來皇家發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抓馬啊!!!

宰相們蚌埠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頭?腦放空,口舌失靈。

還是天子的聲音将他們自渾噩之?中喚醒:“都看完了?”

衆人為之?一驚,趕忙躬身道:“是。”

嬴政淡淡道:“諸位有什麽想說的嗎?”

柳玄與李淳面面相觑,一時無言,韋仲之?眉頭?微微皺着,神色怫然。

唯有董昌時近前兩步,掀起衣擺跪地,摘下官帽放在?地上,叩首道:“當日真假世?子一案,是臣受俞鑒之?請奏于先帝,後又?與內衛一并徹查此案,臣庸碌,有失察之?責,不?敢忝居高位,今請辭尚書左仆射之?位。”

嬴政道:“準。”

半分挽留的意思都沒有。

其餘幾位宰相看得心頭?發顫,不?由得心生同情。

主要這事?兒也?不?能怪董昌時啊,裁判跟選手聯合設局,擱誰誰栽,當初管這事?兒的換成?他們,今天一樣要倒黴。

心下正唏噓着,卻聽天子道:“本朝三?省向來以尚書省為先,馮明達守孝辭官在?前,尚書右仆射空置,如今董昌時去官,尚書左仆射空置,也?是時候選個人去主持尚書省了……”

宰相們瞬間群情激動起來。

尚書省哎!

三?省之?首哇!

馮明達守孝之?後,他們争先恐後的舔了天子這麽久,盼望的不?就是這個大餅嗎!

一時之?間,衆宰相都顧不?上同情董昌時了,雙眼?亮晶晶的看着天子,只恨不?能舉手示意:我!我我我!!!

我嘴大,餅賽我嘴裏?!!!

王越眼?見着天子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他心神一陣蕩漾,當年娶妻洞房的時候都沒這麽開懷過,幾乎是飄着似的向前一步走,就聽天子說:“尚書左仆射——韋仲之?。”

韋仲之?微微一怔,沒想到居然花落自己,繼而精神一振,出?列受令:“謹受命。”

王越僵立原地,只覺有什麽美好而透明的東西掉在?地上,“吧唧”一聲摔得稀碎。

他委委屈屈的收回了那兩只剛邁出?去的腳。

哪知道天子就在?這時候叫住了他:“王令君。”

王越不?明所以:“啊?”

天子莞爾一笑。

上天作?證,這一瞬,什麽西施貂蟬,在?王越心裏?邊都比不?上當今天子這一笑的風采——

緊接着他聽見天子說出?了無比動聽的五個字:“尚書右仆射。”

王越瞬間熱淚盈眶,滑跪到了天子面前,捂着心口,哽咽着發表獲獎感言:“陛下厚愛,臣必定不?負所托……”

空間裏?邊皇帝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朱元璋:“沒白舔啊王令君,升職了!”

劉徹啧啧道:“我宣布,這一局是舔狗的勝利!”

“嗐,正常操作?,”李元達道:“不?是讨厭舔狗,是讨厭舔狗舔的不?是自己。”

李世?民唏噓着道:“皇帝也?是人啊,是人就喜歡聽好話,都知道頭?懸梁錐刺股勤勉為上,但也?礙不?住吃喝玩樂騎馬打獵更有意思嘛!”

……

就在?宰相們先後被宣入宮中的時候,偌大帝都的戒嚴仍在?繼續。

紀王府。

世?子妃俞氏保持靜坐的姿勢,已?經過去很久了。

魏嬷嬷做了她素日裏?最?喜歡的燕窩雪梨送去,柔聲勸她:“午膳的時候,您就只用了幾口,身子怎麽受得了?叫世?子知道,該責備奴婢們伺候的不?盡心了。”

俞氏眼?睫微垂,低下頭?去:“驸馬不?會回來了。”

魏嬷嬷身形猛地僵住,幾瞬之?後,又?強笑着道:“您這說的是什麽話?王妃不?是使人傳話過來了嗎,外邊戒嚴,世?子歸家不?得,就近在?岳家住下了……”

俞氏面無表情的聽着,待她說完,忽的戚然一笑。

她站起身來,搖搖頭?,又?一次說:“嬷嬷何必自欺欺人?我知道,他回不?來了。”

魏嬷嬷嘴唇動了幾下,終究是什麽也?沒能說出?口。

俞氏的手掌捂住心口,合上眼?睛,眉頭?緊鎖:“昨天夜裏?,聽見外邊的聲響,我的心就跳的飛快,這種感覺,同父皇薨逝那天一模一樣。今早再聽說天子免朝,我就明白了。”

她聲音很輕,落到空氣裏?,仿佛要瞬間化開似的:“驸馬不?在?俞家,他在?慕容璟手裏?。”

魏嬷嬷勉強道:“都還沒個準兒呢……”

俞氏睜開眼?睛看她,笑容苦澀:“還要什麽準信呢?早在?太後娘娘被迫出?家那天起,不?就已?經是窮途末路了嗎?”

魏嬷嬷還要說話,俞氏卻無心聽,伸開手臂,下颌微擡:“替我更衣,我要去見慕容璟。”

魏嬷嬷遲疑幾瞬,終于一聲長嘆:“是。”

侍奉俞氏數年的宮人們服侍着她梳起發髻,改換翟衣,珠翠挽發,華服加身,仿佛她重又?變成?了居住于九重宮闕裏?最?得天子寵愛的崇慶公?主了。

宮人在?前引路,魏嬷嬷侍從一側,崇慶公?主手持加蓋有先帝印鑒的手書,離開了居住的院落。

紀王府的仆從畢竟并非禮部郎官,辨別不?出?世?子妃冠服與公?主冠服的區別,只覺得世?子妃按品大妝、意欲在?此關頭?出?府奇怪,近前詢問,卻被近侍宮人喝退,再見世?子妃神色凜然,也?不?敢侵犯,紛紛退避,由着她出?了紀王府。

紀王府外自有禁軍巡檢,各家畏懼,不?敢近前,唯有崇慶公?主面無懼色,使人前去傳話:“先帝之?女崇慶公?主在?此,今日入宮見駕,爾等還不?退避,卻待何時?”

戍守此處的禁軍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自有人去報信,很快,便有個神色慵懶的年輕男子,騎馬而來。

正是曹陽。

他早早得了天子吩咐,此刻見了崇慶公?主,自然并不?驚詫,叫人趕了早就備好的車馬過來,示意她們可以乘車入宮。

崇慶公?主秀眉蹙起,不?曾言語,近侍女官便責備道:“遵從國朝之?制,公?主乘坐的車駕應當……”

曹陽兩手抱胸,不?等她說完,便啧啧着道:“我只知道離宮之?前,天子有聖谕示下,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遵從本朝國制,崇慶公?主已?死,若是千金貴體不?願屈就,就地送她去見閻君倒也?使得。當今乃是人間天子,閻君乃是地府之?主,倒也?差不?太多。”

近侍女官色撓,不?敢再說,小心翼翼去看崇慶公?主神色。

崇慶公?主嗤了一聲,冷冷觑着曹陽:“還真是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啊!”

“還好還好,一般猖狂啦。”

要說陰陽怪氣,十個崇慶公?主捆起來也?比不?上曹陽:“尊駕見諒,在?下是個俗人,未曾讀過許多詩書,不?曉得這話是何意味,只知道民間有句俗語,叫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呢。”

他這句回敬來的犀利又?紮心,崇慶公?主瞬間變色,怒不?可遏道:“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誰?你竟敢——”

“就是因為知道你是誰,所以才更要說這幾句話啊,對?着昔日公?主說落地鳳凰不?如雞,這樣的機會,尋常人幾輩子都碰不?到了啦!”

曹陽懶洋洋的嘴了她一句,然後面無表情的指了指不?遠處的車馬:“到底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啊!”

崇慶公?主:“……”

崇慶公?主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個字:“走!”

……

皇宮,禦書房。

王越終于坐上了心心念念的尚書仆射之?位,只是心裏?尤且有些遺憾,再見天子吩咐落座,宰相們以韋仲之?為首,自己為次之?後,心裏?邊又?隐隐的有些酸澀。

如果是左仆射,那就更好了……

心裏?邊正胡思亂想着,卻見有內侍神色匆匆,快步入內回禀:“陛下,宮外有一女子,自稱乃是先帝之?女崇慶公?主,手中持有先帝手書,現下在?外求見。”

禦書房內寂靜了幾瞬,然後就如同一瓢水倒進了油鍋裏?似的,瞬間爆炸開來。

宰相們眼?見着年近八旬的代王化身葉問,一腳将椅子踢翻:“他媽的,她居然還敢來?!!!”

嬴政:“……”

宰相們:“……”

成?王雖也?惱恨先帝父女二人深矣,此刻倒是還能坐得住,甚至勸代王:“稍安勿躁,且看她手裏?究竟有什麽依仗,畢竟是皇家之?物,若是流落到外邊去,怕也?麻煩。”

代王冷笑一聲。

嬴政遂吩咐左右:“傳她進來吧。”

內侍領命而去,不?多時,禦書房的門從內打開,一年輕女子身着翟衣、腰佩玉绶,雙手持一長條狀檀木盒,入內而來。

見禦書房內衆人神色各異,有的皺眉,有的側目,有的面露愠色,有的怒目而視,崇慶公?主眼?睫微顫,卻不?在?意,只看着端坐上首的天子,朗聲道:“先帝遺旨在?此,爾等還不?聽令,又?待何為?!”

嬴政:“……”

宗室們:“……”

宰相們:“……”

非靜止畫面。

李世?民蚌埠住了:“啊這。”

朱元璋呵呵冷笑兩聲:“別說是你,就現在?這情況,你爹複生了都得被原地夯死!”

劉徹都無語了,現場開始招呼:“都來瞧都來看了啊,兜售十六歲少婦大腦,九成?新,基本沒怎麽用過的!”

“……”李元達:“沒用過的跟沒用是兩回事?吧。垃圾賣家,舉報了。”

崇慶公?主入宮之?時,心裏?邊不?是不?打鼓的,唯一能夠給予她安全感的,就是父親留給她的這封遺诏手書。

在?她看來,慕容璟雖然知曉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卻也?不?敢輕舉妄動,顧其緣由,便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乃至于父親留給自己的幾重保障。

只是現下真的到了宮中、慕容璟面前,将自己篤定的話語說出?,得到的反應卻與想象中完全不?一致……

崇慶公?主握住檀木盒的手指無聲收緊,定住心神,重又?重複了一遍:“先帝遺旨在?此,爾等還不?聽令,又?待何為?!”

嬴政:“……”

宗室們:“……”

宰相們:“……”

非靜止畫面。

“砰”的一聲輕響,代王直接把拐杖丢到一旁近侍面前去,怒不?可遏道:“去,給她一棒子!讓她清醒清醒!!!”

近侍不?敢貿然行動,小心翼翼的去看向天子。

嬴政淡淡擺一下手,繼而仿佛沒有看見崇慶公?主似的,向列位宰相道:“爾等以為當下之?事?,該當如何論處?”

宰相們見天子将崇慶公?主視若透明人,也?就暫時消了滿腹心思,将思緒轉到了正事?上邊。

當下之?事?啊……

崇慶公?主入宮之?前,曾經預想過無數個結果。

可能慕容璟會屈服于父親的遺诏,不?敢深究此事?。

可能慕容璟會惱羞成?怒,要處置自己。

可能慕容璟會千方百計的封鎖消息,不?叫外臣知曉自己仍然存活于世?。

但她唯獨沒有想到,他會漠視自己。

叫人帶自己入宮,到宗室耆老、宰相們面前,然後渾然不?曾理會自己,好像自己并不?存在?。

這是何等的蔑視與不?屑?!

崇慶公?主再不?能繼續倨傲與凜冽的風姿,停住雙手手持遺诏的動作?,強逼回即将湧出?的熱淚,臉上漲得通紅:“慕容璟,你竟敢如此羞辱于我?!”

嬴政沒理會她。

宰相們和宗室們也?沒有人理會她。

王越心裏?邊還在?盤算該當如何開口,就聽天子點了韋仲之?的名:“韋仆射以為如何?”

韋仲之?低頭?向天子表示敬畏,繼而坦然開口:“臣以為,此事?首惡,亦或者說罪魁禍首,當屬先帝!”

話音落地,整個禦書房的人都驚了一驚。

崇慶公?主更是滿面愕然,當場呆住。

救命!

所有人心裏?邊都只有一個想法?:你怎麽敢的啊……

雖然事?實的确如此,但以臣論君,還如此直抒胸臆——

不?愧是韋仲之?!

果然是韋仲之?!

王越心裏?邊那一點不?服氣就跟氣泡似的,瞬間就給蒸發沒了。

大佬,請收下王某人的膝蓋!

三?省六位宰相,活該你坐頭?把交椅!!!

嬴政對?此不?置可否,只道:“說下去。”

韋仲之?應聲,繼而道:“以馮家子假冒宗室子,繼而謀奪神器——臣不?相信這個主意是馮家提出?來的。他們不?敢。”

難道馮明達敢跟先帝說“陛下,你認命吧,生不?出?兒子就是生不?出?,換我兒子上吧,你來給安排一下手續”?

韋仲之?用人頭?打賭,馮明達要是敢這麽開腔,前腳說完,後腳馮家全家就得吃席!

先帝不?殺馮家滿門,都算是仁慈寬厚了。

率先提出?此事?的,只能是先帝,其中崇慶公?主可能吹了風,但如若先帝自己不?肯,她就算吹出?飓風來也?沒用。

宰相們也?好,宗室們也?罷,自然明白這道理,一時俱是默默。

而此時崇慶公?主終于從韋仲之?那句單刀直入的“罪魁禍首乃是先帝”當中驚醒,兩步邁到近前,憤怒得渾身發抖。

她厲聲道:“賊子安敢如此?先帝待你如何?你怎麽敢,怎麽敢說出?這樣不?忠不?孝的大逆之?言?!”

“你這天下的蠹蟲,鮮廉寡恥至此,還不?住口?!”

韋仲之?聽罷猝然轉頭?,目光淩厲如刀,直直對?上她的視線:“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你究竟是有多厚顏無恥,竟然還能理直氣壯的在?此大放厥詞?!”

他一甩衣袖,指向先帝皇陵所在?,聲色憤慨,恨聲道:“先帝其罪一!身為太祖皇帝之?後,而生易位外臣之?心,為人後嗣,外剖祖産,不?堪為慕容氏之?後,将其驅逐族譜,斷絕祭祀,以發覆面,亦不?為過!”

“太祖皇帝披荊斬棘,乃建功業,何等艱難,歷代先君守國至今,亦非幸事?,不?想竟險些亡于自家後嗣之?手,豈不?荒謬?!”

崇慶公?主面色慘白,衆人緘默不?語。

嬴政神色淡漠,颔首道:“韋令君所言甚是。”

韋仲之?恨聲繼續道:“先帝其罪二!身為大宗宗主,慕容氏一族主持祭祀之?人,不?思友愛兄弟、棠棣之?親,卻為外人移位而戕害宗室子弟,蔑殺平民。”

他向一側恍若失魂的紀王拱手示意,神色肅穆:“紀王乃是先帝的堂兄弟,紀王世?子乃是先帝的堂侄,先帝令內衛捏造冤案,将其害殺,又?因此牽連無辜農家性命,此非人之?行徑也?!”

嬴政道:“韋令君所言甚是。”

崇慶公?主讷讷,無言以對?。

韋仲之?遂第三?次開口,語氣愈發激烈:“先帝罪其三?!《尚書》有言,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他難道僅僅只是崇慶公?主的父親嗎?他也?是天下所有臣民的父母啊!”

王越避諱、所有人都不?敢提的事?情,只有他敢說:“先帝當初因何選定當今天子為後繼之?君?是因為他以為當今昏庸無德,無需多久,便會被廢黜,繼而再由皇太後與馮家操控,迎接假冒紀王世?子的賊子入宮為帝——可先帝難道不?曾想過,當今天子乃是他親自指定的後繼之?君,天下人望所在?,想要将當今廢黜,需要他作?下多少駭人聽聞的惡事?才能如願嗎?!”

“滿朝文?武何辜,要侍奉無德之?君?!”

“被選入宮的後妃何辜,要在?後宮蹉跎光陰,等到新君登基,韶華之?年落發出?家?!”

“邢國公?,戍邊重臣、國之?良将,又?有何辜,要受此奇恥大辱,枉顧門楣,屈身侍奉無道之?君?!”

“而天下百姓又?有何辜,要因昏君罹難,民不?聊生?!”

“這些被犧牲的人算什麽呢,達成?先帝野望的一點點代價嗎?!”

憤怒的烈焰在?胸膛裏?熊熊燃燒,韋仲之?臉色鐵青,一字字從牙縫裏?擠出?:“仲之?二十一歲舉進士,入宦三?十四年,居然侍奉這樣的無德無道之?君,實在?深以為恥!”

“而你——”

他指向崇慶公?主,恨聲道:“生于天家,極享榮華,受天下供養,既無和親之?憂,又?無撫民之?慮!朝廷虧欠你了嗎?黎庶虧欠你了嗎?!你怎麽能理所當然的為了一己之?私,推動父親戕害自己的堂兄弟,禍亂自家宗廟天下?!”

說罷,韋仲之?一把将面無人色的崇慶公?主拽住,拖到紀王面前去,厲聲質問道:“你與那賊子在?紀王府鸠占鵲巢,害殺堂兄,每日對?着紀王夫婦稱呼父母,你竟毫無愧疚之?心嗎?祭拜宗廟時,當真不?怕天地有感、先祖有靈嗎?!”

“為了給當今天子蒙上一層污名,廣選良家女入宮,你渴盼與有情人終成?眷屬,別家的女兒就該慘死深宮,寂寂一生,成?為昏君退位緣由上微不?足道的一筆嗎?!”

“為了叫你心儀的夫婿上位,忠臣良将便該死嗎?社稷便要動蕩嗎?黎庶便要為此塗炭嗎?!”

“莫說你只是公?主,便是先帝在?此,作?下這等天怒人怨之?事?,也?該聯合宗室朝臣廢黜,将其驅逐出?皇家族譜,以謝天下!”

韋仲之?眼?底烈焰滔滔,指着崇慶公?主,字字如刀:“而你,一個已?死之?人,又?是哪裏?來的膽氣與臉面到這裏?來咆哮無禮,贻笑大方?!公?主,你是厚顏無恥到極點的人,只是今日在?天子與宗室尊長們的面前,好歹給太祖皇帝和歷代先君留些尊榮體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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