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這一?晚, 有許多人都不得?安枕,睜眼到?天明。

天色發烏的時候,都在心裏勸慰自己, 等天亮就好了,然而真的到?了天亮,局勢卻仍舊未曾有絲毫轉圜。

到?了往常上朝的時辰, 一?夜未眠、早就穿戴整齊的官員們試探着出了門,沒走出去幾步,便被攔下了。

戍守在各坊市門口和街道要處的禁軍客氣而堅決:“天子有令, 今日免朝,諸位且回?府去吧,無事便不要再外出了。”

官員如是?,勳貴如是?, 宗親也如是?。

……

紀王妃剛送了丈夫出門, 一?轉眼就見他回?來了,不禁上前?:“怎麽又回?來了?”

紀王摘下頭頂長翅帽, 遞到?使女手上,同妻子道:“天子下令,今日無需上朝。”

紀王妃嘆了口氣:“這到?底是?怎麽了呢。”

又不由得?擔憂:“偏生大郎昨日出了門, 這會兒正好給堵在外邊了,現下也不知?情狀如何。”

紀王寬撫妻子:“那是?他岳家門上,還能薄待了他不成?俞大儒府上, 等閑沒有人敢放肆的。”

紀王妃又嘆了口氣。

外邊卻有人來回?話:“世子妃惦念世子, 打發人來詢問消息呢。”

紀王妃聽兒媳婦與自己心有靈犀,不由得?感慨一?句:“這孩子平日裏看?着淡淡的, 也不愛說?話,對待大郎, 倒真是?全心全意。”

将方才紀王告訴她的交待給來人,又多加了句:“叫世子妃寬心,沒事的。”

仆從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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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戒嚴一?直持續到?這日傍晚,眼見着夕陽西下,餘晖灑落,長安各處終于又有了新的響動。

彼時柳玄一?家正在府上用晚膳,桌上雖青蔬肉魚應有盡有,衆人卻都吃的食不知?味。

幾個稚兒為這沉悶的氣氛所攝,不安的哭鬧起來,年輕的母親慌了神,趕忙抱到?懷裏,一?邊安撫,一?邊小心翼翼的觑着長輩們的神色。

柳老?夫人見狀不忍,柔聲道:“都回?自己院裏歇着吧,別随意走動,便也是?了。好好的孩子,別給吓着了。”

幾個小輩應了聲,帶着孩子起身稱謝,傳話的人就在此時氣喘籲籲的奔到?了室外。

“天子傳召,令老?爺速速入宮見駕!”

略頓了頓,又說?:“老?奴瞧着,另一?撥兒送信的往東邊去了,大抵是?往李侍中府上去的。”

言外之意,三?省的宰相們大抵是?都得?了宣召。

柳玄聽到?此處,心便安了三?分,向?柳老?夫人告罪一?聲,辭別妻小離家。

他心裏邊一?直惦念着京中變故,清早官服上身之後便不曾脫,此時入宮倒是?便宜,此時騎馬出了家門,便見坊市之中仍處于戒嚴狀态,宮城之上,禁軍披堅執銳,随時應對不測之事。

如此到?了宮門口,其查驗之繁瑣遠超從前?數倍,柳玄對此早有預料,倒不覺得?奇怪。

一?路被人引着到?了禦書房外,卻不曾入內議事,而是?往偏室去暫待,也是?到?了地方之後柳玄才發現,除去他和侍中李淳、中書令王越之外,其餘三?位宰相都已經到?了。

柳玄沒有貿然開口,只投了個疑惑的眼神過去。

其餘幾人幾不可見的搖搖頭,示意自己對于當前?形勢也是?一?無所知?。

只有董昌時用下颌示意禦書房,低聲說?:“宗室們已經在裏邊了。”

宗室嗎……

柳玄心頭微沉,默不作聲的坐了下去,靜靜等待事情的發展。

……

因着曹陽的緣故,代王前?不久才進過一?次宮,出宮之前?心緒還很複雜,介于一?種被坑了和好像沒被坑之間反複橫跳。

被坑了——天子對于自己的所求所請好像并?不奇怪,順水推舟、借力?打力?,把先?帝時期的五位統領給清走了。

沒被坑——代王就是?沖着處置曹陽而進宮的,天子最後的确把曹陽給處置了嘛!

糾結到?最後,代王自己也放棄了。

這麽大年紀的人了,早明白難得?糊塗的道理,過日子嘛,差不多得?了。

繼續在府上含饴弄孫,莳花弄草,兩耳不聞窗外事。

直到?長安驚變,各處戒嚴,禁軍鐵腕掌控京城。

歷經數朝代老?人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個可能性。

好在天子并?沒有叫他猜測太久,是?日午間,便降旨将他傳召入宮,而除去他之外,成王、周王、紀王、吳王太妃、鄭王太妃等人也同時接到?了旨意。

幾個人在禦書房外碰頭,代王心頭便是?一?個咯噔——這陣容,較之當日皇太後被拉下馬那天還要隆重啊!

紀王之外,還多了一?個天子之父,周王!

到?底是?發生了怎樣驚天動地的大事,需要叫宗室要人盡數集齊于此?

總不能是?天子突然心血來潮,想要将皇太後明正典刑了吧?

也不對。

對付一?個放棄一?切尊榮、落發出家的老?婦,天子何必如此大張旗鼓?

就算直接一?條白绫勒死,怕也沒人會為皇太後張目。

既然如此,天子搞出這麽大的陣仗來,又是?為了什麽?

代王心頭忽然間浮現出一?抹陰翳。

得?到?傳召的幾人都感覺到?了空氣中的壓抑,一?路上無人做聲,待到?進了禦書房之後,便見天子端坐上首,中書令王越神情凝重,侍立在側,而禦書房中,竟一?個內侍宮人也不曾見。

代王眼見如此情狀,心頭的不祥之感已經濃郁到?呼之欲出,按部就班的向?天子行禮問安,落座之後,終于聽天子作聲。

“爾等以為,朕可堪為國朝天子?”

代王聽此言語,幾乎原地怔住,回?神之後,顧不得?年邁,馬上起身跪地:“老?臣惶恐!”

其餘幾人亦是?如此。

代王斷然道:“陛下乃太祖之後、天定之人,得?先?帝親自指選,受傳國玉玺,經百官叩拜,得?位之正,毋庸置疑!”

其餘人同聲附和:“正是?如此!”

嬴政目光在衆人頭頂落定,幾瞬之後,幽幽嘆了口氣。

“諸位請起。”他說?:“也來聽一?聽王令君的說?辭吧。”

代王等人畢恭畢敬的起身,小心翼翼的落座,屁股沾了一?半在座椅上,眼見王越面色沉重,向?前?一?步:“今日我所說?的一?切,人證物證俱在,且已經拿到?了口供,雖然荒唐離奇,但是?卻可以确保是?真相無疑,諸位若有異議,稍後自可親自查驗。”

代王等人默不作聲的交換了一?個眼神,紛紛颔首。

而王越則徐徐開口:“事情的開始,大抵是?在十八年前?……”

“這一?年,前?尚書右仆射馮明達還沒有官至宰相,而是?為吏部侍郎,就在這一?年,馮夫人有孕,為他誕下一?子,齒序居馮府第六。”

“在這孩子出生前?夕,有一?個道人途徑馮家,觀馮府上空的雲彩之後,告訴馮明達,他即将出生的這個孩子有幾分天子的命格,只是?他十八歲那年有一?難,若能過去,則此後諸事亨通,若過不去……下場不言而喻。”

“馮明達夫婦為此頗覺心驚,再一?轉眼,卻不見那道人蹤影,幾日之後馮夫人臨盆,果然誕下一?子,馮家人由此更覺不安,只是?在不安之外,又有些難言的野望在暗地裏生長。”

“出于某種考量,馮家人隐瞞了這個孩子的消息,對外宣稱孩子出生便夭折,暗地裏卻将他送到?馮明達一?個姓俞的好友處,委托他代為收養。”

“我想在這時候,馮家是?不敢奢想大位的,如此為之,只是?為了求個心安,只是?随着時間的發展,他們的心思出現了變化?。”

“先?帝登基數年,後宮有所出者寥寥無幾,期間倒是?也有皇子降生,只是?很快都不幸夭折,唯一?長大成人的,只有先?帝年近四旬時得?到?的女兒,崇慶公主。這是?先?帝唯一?長大成人的孩子,她所得?到?的的寵愛不言而喻。”

“公主的母親在公主年幼時病逝,中宮成了公主毫無疑義的撫養人,因着先?帝格外的寵愛,也因為被中宮撫養這樣的關系,公主時常出宮往馮家玩耍……或許是?巧合,或許是?人為,公主與馮家六郎相遇,而後情愫漸生。”

“就是?因為這重關系,馮家人從前?努力?想要遺忘掉的那個預言,再度在他們心頭掀起波瀾——馮六郎,是?有幾分天子命格的啊!”

“而彼時宮中無有皇嗣,先?帝對于過繼宗室之中的事情極為抵觸,最後雖然勉強接了幾人入宮,但卻在張淑媛有孕之後,立即下令将其遣還歸家。”

“張淑媛實現了先?帝的願望,她誕下了皇子,但皇子落地便夭折,先?帝的絕望可想而知?。”

“也就在這時候,崇慶公主為了心愛的情郎,開始在父親耳邊吹風——與其過繼血緣遙遠的宗親,不如讓外孫繼位,好歹外孫身上是?流着先?帝的血的!”

“先?帝當時作何想不得?而知?,但最後,說?是?為了心愛的女兒也好,說?是?為了不叫皇位落入宗室之手也罷,最後他還是?同意了這個提議。”

“公主長大的那幾年,先?帝因為無子而與朝臣對峙,同宗室的關系更是?疏遠,一?年到?頭不過見面幾次,公主更是?幾乎不在宗親面前?露面,加之女大十八變,倒不怕外人認出,只是?……”

“只是?這個操作是?存在很大困難的——要馮六郎繼位,其前?提便是?他必須為慕容氏子,否則先?帝何以對宗室?可一?旦馮六郎成了宗室子,他便不能娶公主為妻,所以,先?帝親手安排了接下來的一?切。”

“先?帝心愛的女兒要做皇後,那她就必須嫁給後繼之君,而後繼之君必須是?宗室,可宗室是?無法尚主的,所以崇慶公主殁了,她改頭換面,成了俞大儒的女兒,嫁給了俞大儒的弟子馮六郎!”

說?到?此處,王越看?向?不遠處不受控制開始顫抖的紀王,語氣裏平添了幾分同情:“其次,先?帝必須給馮六郎一?個宗室子弟的出身。于是?,紀王世子這個身份被選中了。”

“他是?宗室,血緣距離皇家不遠,而當年紀王府又是?在府外誕下世子,這顯然給了先?帝操作的空間。”

“于是?,真假世子案出現了。馮六郎是?被調換的真世子,而真正的世子,卻被指為鸠占鵲巢的農戶之子……”

紀王聽到?此處,臉色慘白,眼淚不斷地往下流。

真假世子案結束之後,農戶一?家也好,所謂的假世子也好,都被定以混淆宗室血脈的罪名,處死了啊……

吳王太妃不由得?念了聲佛,鄭王太妃也是?面露不忍之色。

王越則繼續道:“馮六郎成了紀王世子,崇慶公主成了紀王世子妃,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順理成章了,崇慶公主誕下子嗣,先?帝将其收養宮中,但是?就在這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他頓了頓,才繼續說?:“先?帝病了,他等不了、也沒有足夠的時間繼續籌謀了。”

“怎麽辦呢?直接選紀王世子為嗣子嗎?”

“不行。真假世子案才過去沒多久,即便馮六郎是?以紀王府真正世子的身份回?府,即便先?帝欽定他是?真正的紀王府世子,都無法掩蓋住一?點?——他是?被懷疑過血統的宗室子,再有無數個選項的時候,先?帝卻單單選了他,這必然會遭到?宗室和朝臣的反對。”

“而且,先?帝自己大抵也是?有所遲疑的吧,他這場病,來的有些蹊跷……”

“所以最後,先?帝沒有選擇紀王世子為嗣子,而是?選擇了一?個,一?個……呃,呃,呃。”

王越宛如一?只大鵝,接連“呃”了三?聲之後,無力?的擦了擦汗,跳過這段內容,娴熟的開始舔:“只是?先?帝如何也想不到?,當今天子英明神武、天縱之才,秉承上天之意,放牧天下黎庶,任何魑魅魍魉都無法在其治下作亂,目光如炬,任何陰謀詭計都無所遁形!”

“又承蒙上天和歷代先?祖庇佑,察覺到?馮家陰圖不軌,暗中使人徹查此事,終于将此案告破!”

“如是?一?來,才有了今日之事……”

周遭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在消化?剛剛王越講述的這個故事。

代王活到?将近八十歲,經歷的皇帝比在座所有人都要多,自以為見慣了世間離奇之事,今天卻被狠狠打臉了。

他呆坐在椅子上,嘴唇愕然的張着,其餘人也是?這般。

如是?過了大半晌時候,他終于回?過神來,眼皮顫抖幾下,破口大罵:“慕容琮他是?不是?瘋了啊?!”

代王直接點?了先?帝的名字出來,拍案而起:“腦殼裏邊的東西擠出來稱一?稱,有二?兩沒有?!老?話說?狗肚子裏裝不了二?兩香油,他活到?五十多歲,連狗都不如嗎?!”

成王也驚呆了:“瘋了是?吧?!先?祖創業垂統就是?為了讓他這樣糟踐的?寧願把皇位傳給外人,也不給自家人?!!!”

周王是?最憤怒的:“什麽意思啊,拿我兒子當擋箭牌,用完了再一?腳踢開?我兒子是?混蛋了點?,但也罪不至此吧?!”

“……”嬴政默默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還要周王這個爹繼續沖鋒陷陣,就忍下來了。

只有紀王什麽都沒說?,用手捂住臉,默默的流着眼淚。

先?帝一?通操作猛如虎,想擡馮六郎上位,受害最大的是?誰?

宗室。

最恨先?帝的是?誰?

還是?宗室。

大哥你搞搞清楚好不啦,這天下是?我們老?祖宗打下來的,後世兒孫都有份,你他媽頂多就算個管理人,你倒好,直接把萬裏江山送給外人了——這他媽禮貌嗎?!

承繼本家之人,不得?剖分祖産,違者非我子孫——這是?多少鐘鳴鼎食之家世代相傳的祖訓,皇族對于這一?條的看?重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可是?皇位啊,最最最有價值的祖産!

代王現在心裏邊除了激烈辱罵之外,就只有一?個想法——當初要是?答應開棺就好了!

斷龍石炸開,皇陵挖開,老?子非得?把那個天殺的王八種子挖出來鞭屍洩憤!

考慮過我們沒有啊!

一?大家子人呢,外姓人上位,我們都去死嗎?!!

他媽的!!!

嬴政耐心的等衆人罵完,這才道:“朕想着,先?帝或許留了手書給崇慶公主……”

代王甚至不等他說?完,就暴怒的打斷了他的話:“什麽崇慶公主,大好的日子提死人幹什麽,多晦氣!!!”

吳王太妃低聲道:“公主辭世之後,我等也曾入宮吊唁,的确是?本人無誤,好端端的,怎麽可能又冒出來一?個崇慶公主呢?”

鄭王太妃用帕子揩了揩眼角:“也真是?可憐啊,人都死了,還被那些個小人搬弄出來做虛假文章。”

周王适時的說?了一?句:“若是?先?帝另有傳位诏書留下……”

成王立即道:“周王兄,你可不敢胡說?!先?帝是?在咱們面前?咽的氣,臨終之前?将天子托付給代王叔和宰輔們,傳位聖旨、傳國玉玺俱全,怎麽可能又冒出來一?份傳位诏書呢!”

代王那雙有些渾濁的老?眼已經開始流淚了:“父皇在世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陛下了,時常将陛下接到?宮中親自教養……”

王越小聲提醒他:“陛下出生的時候,明宗皇帝早就駕崩了。”

代王:“……噢。”

【代王撤回?了一?條消息】

然後他旁若無人的繼續流淚:“皇兄在世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陛下了,時常将陛下接到?宮中親自教養……”

王越又一?次小聲道:“陛下出生的時候,莊宗皇帝也駕崩了。”

代王:“……”

【代王又撤回?了一?條消息】

然後代王放棄用曾被先?代天子教養給當今天子造勢的想法,轉而開始搞封建迷信:“父皇在時,嘗夢白頭翁,遙遙指向?周地,謂父皇曰:此貴地,興我家之天子必出于此。父皇由是?夢中驚醒,召左右議,又告太廟,始知?白頭翁乃太祖皇帝是?也。”

王越馬上滑跪在地,用一?種仿佛在朗誦詩歌的語氣詠嘆:“當今天子承嗣,乃是?太祖皇帝指定,明宗皇帝隔代選定周王之後啊——”

聽見了嗎,先?帝你個煞筆!

當今天子繼位跟你沒關系!!

是?太祖皇帝托夢給你爺,你爹後來又隔代指定周王一?系的!!!

聽你爺你爹的話,好好當孫子,別鬧!!!

然後衆人不約而同的取出手帕,擦着眼淚,眼眶微紅,開始哭大多數人都沒見過的明宗皇帝,一?邊哭,一?邊誇明宗皇帝聖明,明宗皇帝遠見非凡。

嬴政也适時的掉了兩滴淚,然後問代王等人:“朕年少無知?,難當大事,還請諸位尊長教朕,當下之事,該當如何處置才好呢?”

代王下意識就想說?趕緊把這夥子王八蛋幹死拉倒,話都到?了嘴邊兒,忽然間就想起天子頭一?天上朝時的馮明達了。

當今天子将權柄視為禁脔,豈能容得?下別人代為主張?

即便是?正确的主張也不行!

他瞬間汗流浃背,看?着面前?神色凄惘、眼睫微垂的天子,畢恭畢敬道:“臣老?矣,眼睛昏花,走路都需要人攙扶了,昏聩之人,哪敢貿然做聲?今陛下為天子,作民?父母,訓牧天下,盡可以自行裁奪。”

其餘人也低着頭,為之附和。

嬴政的目光一?下子免得?柔和起來。

“先?帝有先?帝的想法,朕也有朕的想法,到?底是?兩代人,有些左右也不奇怪。”

他神色淡淡,從容道:“既然如此,支持朕的跟随朕,支持先?帝的,便去跟随先?帝吧。”

他垂下眼,吩咐近侍:“傳令出去,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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