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鈴铛
春風和煦, 日光明媚。
春日裏?的第一場宴席,終于?在?趙蓁的殷切期盼中?來了,她早早地起了床, 換上了嶄新的鵝黃春裝,對鏡收拾妥當之後,便興沖沖地出?了門。
春日宴設在?了永園,這也?是皇宮之內,除了禦花園之外最大?的一處景觀園。
趙蓁想早些到場準備紙鳶大?賽,便一路步履匆匆,宮女亦步亦趨地跟着, 忍不住道:“公主,您小心?足下!”
“你們快點兒, 若是晚了,就占不到最好的比賽位置了!” 趙蓁回頭催促道, 誰知話音未落, 她卻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趙蓁“哎呀”一聲,疼得捂住了鼻子, 擡頭一看,一張俊逸的面容卻映入眼簾。
她看得愣了一瞬,随即反應過來,“你這人走路怎麽不看路!”
黃鈞立即低頭, 拱手道:“請公主恕罪,都是微臣的過失。”
黃鈞身量很高,即便低着頭, 趙蓁也?能看見?黃鈞微微窘迫的表情, 和泛紅的耳尖。
趙蓁見?他态度誠懇,又想起是自己走得太急, 便也?不好太過怪罪了,只?得道:“算了算了,本?公主不與你計較了。你不是大?理寺的麽,為?何會來永園?”
黃鈞答道:“回公主,官家召微臣到永園問話的。”
趙蓁這才想了起來,每年的春日宴上,靖軒帝也?是會露個?臉的,只?怕是為?了自己方便,所以才讓黃鈞繞過大?半個?皇宮來找他。
趙蓁眼珠微轉,道:“父皇找你問話,可是又發生了什麽新案子!?”
黃鈞愣了下,“案子?”
他一擡頭便看見?趙蓁清靈的大?眼和撞紅的鼻尖,俏麗中?又帶着幾分可愛,忙避開了目光,道:“只?是例行回禀大?理寺政務而已。”
趙蓁最近對《光明大?俠傳》看上了瘾,故而見?到黃鈞,就想起了斷案如?神的“光明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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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蓁聽到沒有新案子,不由得溢出?一絲失望,嘟囔道:“還以為?又有什麽好玩的案子呢……
黃鈞溫聲道:“七公主,但凡有案子到大?理寺,要麽是幕後之人位高權重,要麽是案件本?身牽連甚廣,所以沒有新案子,反而是好事。”
趙蓁聽罷,忍不住瞧了他一眼,問:“我看旁人都是削尖了腦袋往父皇面前擠,恨不得證明自己的公務辦得天下第一,黃大?人倒好,沒有新案子也?不着急,難道你不怕自己在?父皇面前遇冷?”
黃鈞面色淡淡,聲音卻越發清朗:“若是有朝一日,官家真的不再?需要微臣,那說明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微臣應該高興才是。”
趙蓁眨了眨眼,笑道:“黃大?人倒是與衆不同,本?公主算是認識你了。”
銀鈴般的少女甜音繞在?耳邊,黃鈞本?來平靜下來的心?緒又緊張起來,他下意識退了一步,道:“微臣還急着見?官家,就先告退了。”
說罷,黃鈞對着趙蓁一揖,便跟着太監快步離開了。
趙蓁看着他宛如?青竹一般挺拔的背影,自言自語道:“真正的光明大?俠,會不會就長成這樣?”
一旁的宮女聽了,頓時面面相觑,也?不知該不該答話。
待黃鈞走遠了,趙蓁才想起自己要去永園占位置的事,不禁懊惱出?聲:“糟了!快走快走!”
趙蓁進永園之時,果然已經來了不少人。
這紙鳶大?賽有一片固定的空地,空地上被劃分成了許多賽道,每個?人只?能在?自己的賽道放紙鳶,每當風起之時,紙鳶線就容易纏到一起,趙蓁想早些去,就是為?了挑選兩側相對“安全”的位置。
她見?外側已經被趙矜的宮人占了,便連忙帶着人去占了裏?側。
趙矜正在?涼亭裏?欣賞自己的紙鳶,見?趙蓁跑得氣喘籲籲,便輕蔑地笑了起來,道:“皇妹,你就算占到了好位置,也?未必能拔得頭籌,何必如?此認真呢!?”
趙蓁不服氣,忍不住道:“五皇姐怎麽知道我不能拔得頭籌?我這紙鳶可是六皇兄做的,厲害着呢!”
趙矜一笑:“這麽說來,你倒是真有幾分機會,畢竟六皇弟文武不成,也?只?會做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玩意了。”
趙蓁聽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五皇姐,你和六皇兄還是同日出?生呢!為?何非要這般刻薄待人?”
趙矜不過比趙霄平早了半日出?生,所以排行第五,她生為?嫡公主,每年生辰都有內侍省操辦,到了那一日,原本?應該所有人都對她衆星捧月,但偏偏趙霄平母妃早逝,薛皇後為?了證明自己賢德慈愛,便會讓趙霄平也?一起過生辰宴。
就算其他人不把趙霄平當一回事,圍着趙矜打轉,但她仍然覺得趙霄平十分礙眼,故而從小到大?,都對趙霄平沒有什麽好臉色。
“趙蓁,你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嗎?”趙矜被趙蓁戳到了痛處,頓時氣得臉色發白,連頭上的步搖都跟着晃了起來,“他趙霄平的母妃不過一介宮女,如?何能與母後相比?就憑他,也?配和我同日出?生!?”
趙蓁一見?她變了臉色,心?情反倒好了不少,勾了勾唇角道:“五皇姐何必動怒呢?六皇兄與你同年同月同日生,早已是事實了,你脾氣這麽壞,六皇兄都沒嫌棄和你一起過生日,你怎麽還好意思怪他?況且,母後不是時常教導我們要兄友弟恭,姐妹和睦麽?難道你連母後的話都不聽了麽?”
“你!”趙矜氣得擡手指着趙蓁,道:“好啊,我看你是跟着太子妃久了,所以才學得這般伶牙俐齒,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趙蓁聽罷,毫不顧忌地對她做了個?鬼臉,“五皇姐若是敢對我動手,我就告訴皇嫂、告訴母妃、告訴皇祖母!”
趙矜一想起自己最大?的靠山——皇後還被關在?坤寧殿,便氣得臉都綠了,她忍不住想上前抓趙蓁,卻被宮人們結結實實地攔住——
“五公主,皇後娘娘還‘病’着呢!您可千萬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公主殿下,退一步風平浪靜啊,您可千萬不能沖動啊……”
“殿下別去!萬一被官家知道了,只?怕又要斥責您了!”
趙矜不但說不過趙蓁,就連嫡公主的氣派也?被這些宮人們攔沒了,頓時氣得渾身發抖,尖叫起來,“都給我滾!”
趙蓁帶着勝利者的笑容,哼着小曲兒回到了自己的休息亭中?,“今日心?情好,給本?公主上幾盤好點心?,一壺金甜露,本?公主要好好慶祝慶祝!”
于?是,五公主陣營裏?的宮人們,還在?着急忙慌地安撫着主子的情緒,而七公主這邊則開始吃吃喝喝地等着開賽了。
不少人都遠遠地看完了這場鬧劇,她們大?多不喜歡趾高氣揚的趙矜,所以見?到趙矜落了下風,都忍不住幸災樂禍起來,但不起眼的角落中?,卻有一個?身形纖細的女子,蛾眉微攏,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春日燕紙鳶,目光越發哀然。
侍女小若立在?一旁,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田柳兒的神色,低聲道:“姑娘,您怎麽了?”
田柳兒斂了斂神,搖頭。
旁人還津津樂道地議論着方才的熱鬧,但她卻因為?趙矜對趙霄平的惡意而感到難過。
那樣溫柔平和,善良寬厚的一個?人,卻要無端被人這樣诋毀……他又有什麽錯呢?
這世間,出?身由不得自己選擇,要走的路也?由不得自己選擇,這一輩子,仿佛已經看到了頭,無論如?何努力地走,都是一條毫無希望的絕路。
田柳兒咬了咬唇,手指不自覺用力握緊了紙鳶的棱角。
“田側妃。”清越的女聲打斷了田柳兒的思緒,她茫然擡頭,卻見?寧晚晴來到了身旁,正目光溫和地注視着自己。
她立即收了神色,站起身來,“參見?太子妃。”
寧晚晴默默看了她一會兒,自袖袋中?掏出?一方手帕,遞給她。
田柳兒愣了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了。
她連忙接過手帕,輕輕拭了拭眼角。
“春風裏?有沙,讓太子妃見?笑了。”
寧晚晴微微一笑,“有沙無妨,春風來就好。”
田柳兒面色頓了頓,才收起手帕,還給了寧晚晴。
寧晚晴垂眸看了看田柳兒的紙鳶,道:“這春日燕,畫得可真美?。”
田柳兒面色緩和不少,道:“不過是妾身閑暇之時所做,難登大?雅之堂,太子妃過獎了。”
寧晚晴笑道:“田側妃不必謙虛,這紙鳶上的春日燕不但畫得妙,就連包邊做工也?十分精致,只?是……這裏?為?何會有一顆鈴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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