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倒戈
長風獵獵, 吹得寧晚晴衣袂翻飛,她靜立于祭壇之前,神情冷靜至極, 仿佛她才是掌控局面?之人?。
薛皇後無聲審視着寧晚晴,半晌,才緩緩開口:“什麽交易?”
寧晚晴額前碎發略有紛亂,但?一雙眼睛卻自信而從?容,她淡聲答道:“若我能幫皇後娘娘說服父皇,拿到改立太子的诏書,那皇後娘娘可否答應我兩?個條件?”
薛皇後與薛弄康對視一眼, 她狐疑地看向?寧晚晴,道:“你?且說說看。”
寧晚晴道:“第一, 放父皇一條生路;第二,容許我帶太子殿下離開京城。”
薛弄康冷哼一聲, 轉了轉手?中的長刀, 道:“長姐,與她啰嗦什麽?直接殺了便罷!”
薛皇後忍不?住冷笑起來, 她撥了撥手?上嫣紅的蔻丹,幽聲道:“你?如今不?過是個階下囚,還有什麽資格與本宮談條件?”
寧晚晴也笑了,她不?慌不?忙道:“皇後娘娘不?覺得, 這整座渡清觀,只有我最有資格去勸說父皇了麽?至少,我不?是他的敵人?。”
薛皇後神色一頓, 不?禁沉思起來。
這寧晚晴不?但?是靖軒帝欽點的太子妃, 還是常平侯之女,常平侯父子掌握着十萬西凜軍, 說不?定能利用她将寧家父子騙回來,順勢奪取兵權。
于是,薛皇後定了定神,道:“既然如此?,那本宮便給你?一個機會,兩?個時辰之內,如果你?不?能帶着诏書出來,就別管本宮不?講情面?了。”
薛皇後說罷,便遞了個眼神給莫姑姑,莫姑姑立即會意?,便走到了寧晚晴身旁,語氣不?善道:“太子妃,請吧!”
寧晚晴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便随着莫姑姑重新入了祭壇。
薛弄康有些不?悅,他瞥了薛皇後一眼,道:“你?莫不?是對皇帝老兒狠不?下心,真打算放了他和他兒子罷?”
薛皇後轉過身去,遠處起伏綿延的山脈,已?經與夜色融為一體,滿天滿地都被黑暗侵襲,天上的烏雲,更是如同一團化?不?開的濃墨,仿佛随時要染指人?間。
她凝視着這一切,口中言語冷得不?能再冷,“珍妃當年奪了屬于本宮的夫君之愛,她兒子又占了吾兒的儲君之位,本宮這些年在後宮如履薄冰,卻也換不?來官家一絲好臉色,放過他們?簡直是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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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拿到了改立太子诏書,本宮會讓他們知?道,這世上,有些活法,比死了更痛苦。”
祭壇之內,燈火十分昏暗。
不?算寬敞的大?殿中,卻立着十幾名士兵,靖軒帝與李延壽就被圍困在角落裏,其餘人?近身不?得。
寧晚晴目光一掃,便對莫姑姑道:“請姑姑屏退左右,本宮要單獨與父皇說話。”
莫姑姑面?有疑慮,道:“太子妃,皇後娘娘能給你?個機會,已?是你?的運氣,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寧晚晴道:“諸位在此?,想來父皇也不?願多言,若誤了出诏書的時辰,你?們誰擔得起責任?”
莫姑姑嘴角癟了下,冷聲道:“既然如此?,那這裏便交給太子妃了,若兩?個時辰內,拿不?到诏書,奴婢倒要看看,太子妃還憑什麽硬氣。”
寧晚晴笑了聲,道:“這就不?勞莫姑姑操心了。”
莫姑姑心中不?滿,但?也不?敢多說什麽,只得一招手?,将祭壇內的幾名士兵帶走了。
寧晚晴斂了斂神,向?角落走去。
靖軒帝被五花大?綁地扔在這裏,他面?色鐵青,發髻微亂,與今早高高在上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盡管他如此?落魄,寧晚晴依舊沒有輕視他,她從?容不?迫地來到靖軒帝面?前,微微屈膝,“兒臣見過父皇。”
靖軒帝緩慢地擡起頭來,見她身無枷鎖,儀容整潔,頓時面?色更垮,“你?是如何進?來的?難不?成,你?也投了薛家?”
寧晚晴道:“兒臣出自寧家,寧家家訓乃‘忠勇報國’,生死不?忘,兒臣怎敢投誠于亂臣賊子?”
靖軒帝聽了這話,才面?色稍霁,道:“那薛拂玉為何會放了你??”
寧晚晴繼續道:“兒臣略施小計,便騙得他們放我進?來了,眼下局勢不?容樂觀,這整座山上,只怕都是他們的人?,我們必須得想辦法與京城通信才行。”
靖軒帝道:“說下去。”
寧晚晴壓低了聲音道:“父皇,實不?相瞞,兒臣在渡清觀前殿行拜禮之時,便已?經覺得觀中有些古怪,到了山腳後,便暗地裏遣于劍出了渡清觀,去周邊查探,若是他回來發現有異,必然會第一時間回城去搬救兵。”
靖軒帝聽罷,神色亮了幾分,道:“此?話當真!?”
寧晚晴認真點頭,“兒臣不?敢欺騙父皇。”
靖軒帝心中燃起希望,道:“好、好!那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寧晚晴道:“渡清觀到京城,一來一回要一日時間,我們要做的,便是努力拖延時間,如今皇後想要改立太子诏書,還請父皇先假意?順從?,寫一份給她,再以沒有随身帶玉玺為由,派人?回京去取,若能熬到明日下午,我們便有被救的機會了。”
靖軒帝聽了這話,頓時眸色一凝,“可诏書一出,萬一他們不?耐再等玉玺,那豈不?是功虧一篑?”
寧晚晴冷靜解釋道:“父皇放心,皇後之所以現在還沒有殺我們,就是想要一份完整的诏書,只有父皇手?書,卻沒有蓋印,她怎會甘心?”
靖軒帝凝神想了一會兒,道:“你?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只是……”
寧晚晴看穿了靖軒帝的心思,便道:“只是,父皇想問,為何兒臣不?與薛家聯手?奪取江山,反而要來救您?”
靖軒帝面?色僵了僵,索性将心中的話說了出來:“不?是朕要疑心你?,而是你?寧家手?握重兵,如今薛家不?過是控制了京城的局面?,只要你?父兄回來,兩?軍交鋒,贏面?不?小,你?們大?可棄了朕與太子,與薛家共享江山,又或者……坐看鹬蚌相争,收漁翁之利。”
寧晚晴一笑,道:“,兒臣是太子之妻,也是常平侯之女,若是行不?忠不?義之舉,天下之人?會如何看待兒臣?如何看待我寧家?父兄鎮守邊疆,并非是為了家門顯赫,而是希望能為國盡忠,守護百姓,寧家拳拳報國之心,還望父皇明鑒。”
“況且,兒臣在渡清觀中,親眼見證了薛家謀朝篡位,單憑這一點,他們就不?會放過我,救父皇,便是救我自己。”
寧晚晴知?道靖軒帝十分多疑,若是不?将利害關系與他陳述清楚,只怕他會心存疑慮,反而壞事。
果然,靖軒帝聽到這裏,連神色都激動了起來,“不?愧為寧暮之女,朕沒有看錯寧暮,也沒有選錯你?這個兒媳!筆墨伺候,朕這就手?書一封改立太子诏書,就讓薛家做一回白?日夢!”
兩?個時辰之後,寧晚晴自祭壇出來。
莫姑姑在外面?等了許久,一見到她,便拉着臉走了過來,“太子妃可真準時,诏書呢?”
寧晚晴晃了晃手?中折好的白?紙,道:“诏書在此?。”
莫姑姑面?上一喜,立即伸手?去接,寧晚晴卻一下将手?中的白?紙收了回去,冷聲道:“就憑你?,也配接诏?本宮要見皇後。”
莫姑姑眉頭皺了起來,道:“太子妃,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把自己當個人?物?”
寧晚晴悠悠開口:“既如此?……這诏書,你?們不?要便罷了。”
寧晚晴說罷,便作勢要撕掉白?紙,莫姑姑吓得立即道:“太子妃別生氣!奴婢這就帶你?去見皇後!”
一炷香的功夫之後,寧晚晴被帶到了後殿附近的廂房。
廂房之中,又濃郁的檀香味,還有紙張燒焦的味道,兩?者混合在一起,聞起來有些刺鼻。
薛皇後坐在高榻之上,旁邊放着幾冊經書,而腳邊的火盆之中,還有些經文的殘骸,看起來是燒完不?久。
薛皇後暫時放下手?中的經書,一目不?錯地看着寧晚晴,問道:“诏書已?經拿到了?”
寧晚晴看着她,卻并不?回答,反而道:“沒想到一貫誦經念佛的皇後娘娘,居然在這兒燒經,當真是聞所未聞。”
薛皇後聽罷,唇角勾了下,道:“這些年裏,本宮也想做個賢德的皇後,享有夫妻之愛、母子之情,便日日誠心禮佛。佛偈‘普渡世人?’,但?本宮誦經念佛多年,在官家奪我六宮之權,對薛家步步緊逼之時,神佛可曾渡我?”
“既然沒用,不?如燒了。”薛皇後下巴微微擡起,笑中帶狠,“過了今日,本宮也不?需賢後之名了。”
薛皇後說罷,随手?拿起一本經書,直接扔到了火盆裏。
火苗立即舔舐上了經書,頃刻之間,便将這經書燒得面?目全非。
薛皇後看着經書付之一炬,語氣也輕快了幾分,道:“诏書呢?”
寧晚晴自袖袋之中,掏出了靖軒帝手?寫的诏書,遞給了薛皇後。
薛皇後立即擡手?接過,她迫不?及待地拆開,短短幾行字,她卻仿佛讀不?懂似的,看了好一會兒,半晌之後,薛皇後才喃喃開口:“不?錯!這是他的筆跡!他終于願意?立譽兒為太子了!?”
寧晚晴并未回應,只靜靜地看着薛皇後。
薛皇後忍不?住将這封信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而薛弄康聽說诏書已?經拿到,也急匆匆地破門而入,“長姐,诏書當真拿到了?”
薛皇後揚起手?中的诏書,道:“你?快看看!”
薛弄康一目十行地看完诏書,面?上也露出貪婪的笑意?,“好,好啊!有了這诏書,那這大?靖,就是我們的了!”
薛皇後正要答話,卻面?色微微一變,道:“等等,這诏書為何沒有蓋印?”
薛弄康一聽,也變了臉色,他倏而看向?寧晚晴,道:“這是怎麽回事?”
寧晚晴道:“父皇來渡清觀祈福,又怎麽會把傳國玉玺帶在身旁?若要将蓋印,需得回宮去取。”
薛弄康勃然大?怒,他兩?步上前,一下便掐住了寧晚晴的喉嚨,怒道:“你?在耍我們?”
寧晚晴的脖子被攥得生疼,但?她依舊不?卑不?亢道:“薛将軍,我如今人?在你?們手?中,如何敢戲耍你?們?玉玺當真不?在父皇身旁,你?若不?信,大?可以帶人?去搜……咳咳咳!”
薛皇後卻比薛弄康冷靜得多,眼看寧晚晴被掐得面?容蒼白?,她立即對薛弄康道:“稍安勿躁,先放開她。”
薛弄康雖然不?情願,卻也只得按照薛皇後的意?思辦。
寧晚晴的脖子一下松了鉗制,便不?由自主?地跌坐在了地上,她咳嗽了好一陣,才慢慢緩了過來。
薛皇後道:“太子妃,你?應當知?道,耍花樣救不?了你?們的命,唯有幫本宮拿到改印的诏書,才是你?唯一的生機。”
寧晚晴道:“當然,大?皇子既然要登基,那必然得名正言順,我既然已?經說服父皇寫下诏書,自然也知?道如何取得蓋印。”
薛皇後聽了這話,仍然心存疑惑,道:“傳國玉玺在尚寶監手?中保管着,他們一貫只聽官家的命令,我們如何能取得?”
寧晚晴一笑,道:“皇後娘娘說得不?錯,尚寶監一向?是得了父皇面?谕,才會取來傳國玉玺,否則,就算翻遍了整個皇宮,恐怕也找不?到真正的玉玺。”
“但?凡事總有例外,李公公是父皇的心腹,若父皇不?在宮中,李公公加上父皇的手?谕,也可取得傳國玉玺——只是,此?法之前不?對外人?道罷了。”
薛皇後目光緊緊鎖着寧晚晴,道:“此?話當真?”
寧晚晴氣定神閑道:“是不?是真的,皇後娘娘派人?去試試不?就行了?”
薛皇後心中仍有疑慮,她手?握诏書,悠悠道:“莫桐,先将她帶下去,關入祭壇。”
莫姑姑聽罷,便立即上前,将寧晚晴拉走了。
薛弄康哼了一聲,道:“照我說,先殺了這個巧言令色的女子,再去取傳國玉玺也不?遲。”
薛皇後卻道:“官家最喜猜忌旁人?,他能聽信寧晚晴的話,為譽兒寫下诏書,說不?定留有後手?,為了萬無一失,還是等拿到蓋印诏書,再處置他們為好。”
薛弄康不?愉道:“罷了,那便讓他們多活幾個時辰!”
薛皇後問道:“對了,如今京城形勢如何?”
薛弄康扯開嘴角笑了笑,道:“你?放心,朝中有父親主?持大?局,太傅帶人?來鬧了兩?輪,要求見昏君,都被駁了回去……那趙霄恒,更是半死不?活地躺在東宮裏,若不?是父親擔心旁人?起疑,早就送他歸西了。”
薛皇後微微颔首,道:“如今譽兒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我們務必要萬分謹慎,本宮要讓他名正言順地成為九五之尊!”
寧晚晴回到祭壇不?久,李延壽便被人?帶走了。
諾大?的祭壇之中,除了看守在側的士兵們,就剩下了靖軒帝和寧晚晴兩?人?。
靖軒帝背靠石壁而坐,雙目沉沉地看着不?遠處的三層祭臺,神色複雜。
寧晚晴輕聲問:“父皇在想什麽?”
靖軒帝自嘲道:“今日登上祭臺之時,朕還在想,何時能有與元帝一般的作為,登上那至高無上的祭臺,沒想到,一日之內,便成了階下囚。”
寧晚晴沉聲道:“父皇,眼下李公公已?經回了京城,他定會想方設法拖延時間的,還請父皇寬心。”
靖軒帝卻道:“李延壽跟了朕幾十年,頂多不?過是個總管太監,若薛氏許他重金高位,也難保他不?會動心。朕若有其他法子,也不?會将此?事交托給一個太監。”
寧晚晴靜靜看着他,道:“父皇,兒臣鬥膽,想問父皇一句話。”
許是今日經歷的事情太多,靖軒帝身邊也沒別的人?,反而對寧晚晴多了幾分信任和親近,便道:“但?說無妨。”
寧晚晴道:“這些年來,父皇可曾遇到過能真心信任之人??”
話音落下,祭壇中安靜了一瞬。
靖軒帝目光上移,凝望天窗外濃重的夜色,空氣濕潤而悶熱,讓他清晰地想起少年時的雨。
那時的他,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在後宮中并不?起眼。旁人?的目光,都在別的皇子身上,唯有宋家二姑娘宋楚珍,會對他發自真心地笑,還會在他淋雨之時,溫柔地送上一把油紙傘。
靖軒帝想起那雙明媚柔婉的眼睛,心頭微微一動,可想起後來的蘭因絮果,眸中又蒙上了一層寒意?。
“朕見過無數人?受名利蠱惑,趨之若鹜地追求權勢,有些人?看着忠心,但?背地裏卻在算計着朕,并非朕不?願相信別人?,而是大?多數人?,都不?值得朕相信罷了。”
寧晚晴無聲看着這位落魄的帝王,此?時此?刻,他甚至懶得再掩飾自己的薄情與寡義,反而将心中所想剖白?而出。
寧晚晴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靖軒帝見寧晚晴沉默下來,便道:“不?過,經此?一事,朕也更加明白?了養虎為患的道理,有些畜生,即便養得再久,也是養不?熟的!朕最後悔的便是沒有早些廢了薛氏,殺了薛茂儀!若朕能從?這渡清觀安然無恙地出去,必然不?會放過他們!”
寧晚晴默然斂神,道:“那兒臣便祝願父皇,心願得償。”
這漫長的一夜中,靖軒帝靠在石壁之上,他神色沉郁,似乎在不?停地盤算着什麽,而寧晚晴也抱膝坐在一旁,無聲地數着時辰。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思,過了一夜。
直到半夜,寧晚晴才閉上眼,安靜地眯了片刻。
待天光大?亮之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與說話聲,将寧晚晴吵醒。
她立即睜眼,坐起身來,只見靖軒帝已?經醒來,一雙眸子精光閃現,目不?轉睛地盯着門口,而守在祭壇內的士兵們,也個個拿起了兵器,似乎嚴陣以待。
寧晚晴問道:“父皇,外面?出了什麽事?”
靖軒帝語氣隐約有些期待,道:“外面?似乎亂起來了。”
亂起來,便說明有人?來了。
但?兩?人?還沒來得及高興,祭壇的門便被人?一腳踢開。
薛弄康手?扶長刀,目光兇狠地掃了寧晚晴一眼,怒道:“賤人?,是不?是你?安排人?去通風報信了!?”
寧晚晴心頭一震,按按下不?表,道:“薛将軍此?言何意??”
薛弄康幾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寧晚晴的胳膊,氣沖沖道:“山下忽然來了一幫子老臣,連京郊的駐軍也來了,鬧着要求見官家,這是怎麽回事?”
寧晚晴冷聲道:“薛将軍,我這一夜都被關在祭壇,并未離開一步,我怎麽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莫不?是薛将軍治軍不?嚴,身邊出了叛徒?”
薛弄康氣結,“你?!你?死到臨頭了,還敢嘴硬?”
寧晚晴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懼道:“薛将軍莫不?是拿到了父皇的手?谕,便想翻臉不?認人?,随便找個理由将我處置了?”
薛弄康一時語塞,他心中怒氣更甚,可偏偏又笨嘴笨舌,只道:“老子殺了你?!”
“将軍!将軍!”
就在這時,薛皇後身旁的莫姑姑心急火燎地奔了過來。
薛弄康煩得要命,斥責道:“嚷嚷什麽?”
莫姑姑忙道:“将軍,那些老臣借着守軍之力,已?經沖上山來了,皇後娘娘急诏您去前殿商議對策!”
薛弄康問:“山下的人?呢?為何沒攔住他們?”
莫姑姑解釋道:“來的不?過是些文臣和護衛軍,人?雖不?多,但?品階都不?低,山下的守軍擔心殺了他們反而惹人?生疑,猶豫之間,竟被他們沖了上來。”
薛弄康氣不?打一處來,“一群廢物!罷了,既然他們已?經上來了,便先哄一哄他們,若是哄不?住,便一個不?留,全殺了!”
莫姑姑道:“皇後娘娘也是這個意?思,她讓您把太子妃也帶去!”
寧晚晴一聽,唇角微勾,道:“将軍,我好歹還有些利用價值,你?确定要對我如此?無禮?”
薛弄康臉色垮得不?能再垮,便将寧晚晴推開,道:“一會兒你?若是敢多說一句,老子摘了你?的腦袋!”
薛皇後不?愧在後宮浸淫已?久,即便前殿外鬧得不?可開交,卻依然冷靜地着人?為寧晚晴梳妝更衣,她死死盯着寧晚晴,道:“太子妃,今日來的不?過是些老頭子,你?可別妄想他們能救你?們,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你?自己心裏有數。”
寧晚晴微微一笑,道:“皇後娘娘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外面?的聲讨愈演愈烈,薛皇後定了定神,才着人?将殿門打開。
老臣們一擁而入,為首的便是大?理寺卿胡大?人?,他年過六十,才養好了病回京不?久,爬上山來,已?是氣喘籲籲,他喘着粗.氣,對薛皇後道:“皇後娘娘,聽說官家要在渡清觀齋戒祈福七七四十九日,但?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皇後娘娘通禀一聲,臣等要求見官家!”
薛皇後早已?收起之前冷漠的神色,笑意?溫和地答道:“胡大?人?稍安勿躁,官家此?舉,也是為了太子殿下的身體着想,若是才齋戒一日便出關,只怕會惹神明不?滿。”
江太傅立在人?群之中,朗聲道:“如今太子殿下重傷未愈,官家為殿下祈福,也是人?之常情,但?臣等确實有要務啓奏,還請皇後娘娘通融一番。”
薛皇後道:“官家已?經說了,任何人?都不?見,若諸位有什麽事,便與本宮說罷,本宮必然會向?官家一一傳達。”
江太傅義正言辭道:“後宮不?得幹政,皇後此?舉,莫不?是壞了規矩?”
薛弄康道:“江太傅,你?敢對皇後不?敬?”
江太傅淡然答道:“老臣不?敢,但?老臣身為兩?朝元老,受先帝之托,領輔政之責,不?能眼看着官家置江山社稷于不?顧。”
此?言一出,其他老臣都七嘴八舌地斥責起他們來。
薛弄康最忌這幫喜歡口誅筆伐的老臣,一時氣得面?色鐵青,卻又無可奈何。
薛皇後心裏恨得牙癢癢,但?面?上卻只能強裝鎮定,道:“江太傅乃太子之師,情急之下說的話,本宮自然不?會計較,但?官家旨意?已?下,就算是本宮也得遵從?,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問太子妃。”
衆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寧晚晴身上,江太傅道:“太子妃,官家到底身在何處,是否自願閉關清修,還請如實告知?。”
薛皇後瞥了寧晚晴一眼,悠悠道:“是啊,太子妃可要如實道來,別讓衆位大?人?擔心。”
寧晚晴一時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但?她卻鎮定自若地走到了衆人?面?前,目光掠過江太傅、胡大?人?等人?之後,目光又回到了薛皇後身上。
她緩緩擡手?,指向?薛皇後,道:“皇後薛氏一門,意?圖謀朝篡位,犯上作亂,如今官家就被他們囚禁在後山的祭壇之中,還請各位大?人?設法營救!”
此?言一出,現場先是鴉雀無聲,随後便像是炸開了鍋。
不?知?誰喊了一句,“國賊當誅!”
讨伐之聲便起此?彼伏而來——
“薛家反了,抓住他們!”
“亂臣賊子,簡直是喪心病狂!”
“殺了薛賊,營救官家!”
随之而來的駐軍,立即層層展開,将薛弄康與薛皇後等人?團團圍住。
薛皇後被寧晚晴的臨陣倒戈弄得猝不?及防,懵了片刻之後,厲聲道:“殺了他們!”
這話更是坐實了薛家造反,所有人?都看清了局勢,京城駐軍們在江太傅的指揮之下,與薛弄康的軍隊混戰起來,而這小小的前殿之中,根本擠不?下那麽多人?,縱使薛弄康有不?少兵馬在外,一時卻也幫不?上忙。
薛弄康眼看着局面?失控,氣得一把抓住了寧晚晴,怒道:“你?這個賤人?,妖言惑衆,老子殺了你?!”
薛弄康舉起長刀,冷銳的刀風向?她襲來,寒光一閃間,寧晚晴心頭驚跳,下意?識閉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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