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公道

眼前的?景象消失, 耳邊的?嘈雜隐去,一切仿佛都靜止了。

寧晚晴的?手臂被人緊緊箍着?,仿佛随時要折斷一般, 她還來不及害怕,腦海中卻出現了另外一幅場景——

在宋宅的?那一夜,月色皎潔無邊,趙霄恒一襲白衣,纖塵不染,他坐梨樹下撫琴,眼眸微垂, 身姿端雅,好看得有些不真切。

悅耳的?曲調, 如水一般,緩緩流入了她的?眼睛, 留在了心裏。

原來, 她那麽早就動心了啊。

當寧晚晴意識到這一點時,不禁有些惋惜, 沒有早些将?這些告訴趙霄恒。

冰冷的?刀刃,即将?割傷寧晚晴的?肌膚,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耳邊突發一聲悶響!

随後, 手臂上的?鉗制一松,寧晚晴便失了平衡,直直向後倒去。

耳邊是一片尖叫之聲, 寧晚晴還未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便落入一個結實的?懷抱。

淡淡的?木蘭香,立即喚起了她的?意識, 寧晚晴倏而睜眼,趙霄恒俊逸的?五官映入眼簾。

他似乎是從天?而降,伸手将?她從惡人手中奪了回來。

“晴晴,你?怎麽樣?”趙霄恒眼神關切,聲音也罕見地有些顫抖。

只差一點,那把?長刀就要傷到她,若是他晚來半刻……

趙霄恒不等寧晚晴回答,便将?她緊緊抱住。

寧晚晴回過神來,喃喃:“殿下,我沒事……”

趙霄恒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連忙松開寧晚晴,但卻仍然?攥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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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

短短兩個字,寧晚晴便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

薛弄康額間中箭,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已當場斃命!

他就這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雙目圓睜,神情猙獰又不甘,看着?十分駭人。

而薛皇後眼看着?自己的?弟弟死在眼前,怔了一瞬後,厲聲問?道:“趙霄恒,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已經快死了麽!?”

趙霄恒道:“皇後娘娘當然?希望孤死,但可惜的?是,二皇兄無能,不但沒能殺了孤,反而落到了孤的?手裏,孤便順勢從他嘴裏套出了你?們的?計劃,索性将?計就計。”

薛皇後聽罷,頓時尖聲叫了起來,“趙霄恒!你?、你?居然?将?本宮從頭騙到尾!本宮要你?償命!”

可薛皇後才一起身,便被趙霄恒的?人死死摁住,在場的?臣子?們激憤無比,無不指責薛家狼子?野心。

趙霄恒冷冷瞥了薛皇後一眼,道:“薛氏謀反,人證物證俱全,即刻拿下!”

“是!”

禦林軍們齊聲應和。

鎮南軍們本就心虛,再加上看到薛弄康被一箭斃命,都吓得放棄了抵抗,更有甚者,連兵器都扔了,直接跪下求饒。

一刻鐘後,靖軒帝被趙霄恒從祭壇中迎出。

靖軒帝雖然?形容不整,但已經恢複了高高在上的?氣度,他走過薛皇後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薛皇後無聲擡頭,眼裏全是恨意,道:“差一點,就差一點!老天?為何如此不公?”

靖軒帝冷哼一聲,道:“若犯上作亂還能得上天?相助,那才是真的?不公!”

薛皇後盯着?靖軒帝,忽然?笑了起來,道:“官家,臣妾雖然?敗了,但你?也沒有贏!官家可知,太子?根本沒有受傷,他裝模作樣地躲在東宮,就是為了引我們上鈎!而就連官家你?,都是太子?手中的?籌碼!”

靖軒帝面色一頓,下意識看向了趙霄恒。

趙霄恒從容不迫答道:“父皇,兒臣确實在皇陵遇刺了,但兒臣只是受了些輕傷,是為了引出身邊歹人才出此下策,沒想到,歹人不曾對兒臣下手,卻打?起了皇位的?主意,都是兒臣的?疏忽,還請父皇責罰。”

寧晚晴跟着?點頭,道:“父皇,殿下若是真有二心,大可以等薛皇後害了父皇之後再出現,那樣一來,他不是能名正言順繼承皇位麽?”

靖軒帝思量了片刻,這才相信了他們的?話。

他一腳踢在了薛皇後肩頭,怒道:“你?個毒婦,自己落到了如此田地,居然?還想着?挑撥我們父子?!真是該死!大理寺何在!?”

大理寺卿胡大人立即出列,“官家,微臣在。”

靖軒帝冷聲道:“薛氏一門,結黨營私,以下犯上,意圖謀朝篡位,即日起,廢黜薛氏皇後之位,罷免薛茂儀太尉之銜,滿門下獄,交由?大理寺候審,七日之內,必須要給朕一個交待!”

胡大人連忙應聲,“微臣領命。”

靖軒帝又看了看趙霄恒與寧晚晴,道:“此次有驚無險,還多虧了太子?妃,她也受了不少驚吓,你?早些帶她回去休息罷。”

趙霄恒:“是,父皇。”

靖軒帝說罷,便擡步起駕,向山下走去。

待他走到了山下的?後殿,才緩緩回頭,看了一眼那山腰處聳立的?祭壇。

靖軒帝想起這兩日的?經歷,長眸一眯,冷然?道:“封了祭壇,以後,誰也不許進去了。”

衆人聽了,誰也不敢多問?,只得低頭應下。

趙霄恒帶寧晚晴上了馬車,他坐在一旁,仔仔細細地端詳她,寧晚晴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臣妾沒什麽大礙。”

趙霄恒卻心有抱歉,道:“你?本可以不這麽冒險的?。”

趙霄恒早就收到消息,薛家勾結了齊王和二皇子?趙霄昀,于是他便主動去了皇陵,而就在趙霄昀以為自己将?得逞之時,趙霄恒便出手将?其抓獲,反過來,他借此事傳出了自己重傷難治的?消息。

在他的?預判之中,薛家一定會?有所?動作,而唯一超出他預料的?,便是靖軒帝到渡清觀祈福,還帶上了寧晚晴。

寧晚晴卻不甚在意,道:“殿下,臣妾知道,你?這麽着?急發落薛家,也是擔心在大靖和北僚開戰的?關鍵時刻,他們趁機發難,好在一切有驚無險,父皇也将?薛家下獄,開始徹查了,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

趙霄恒握緊她的?手,溫聲道:“但願如此。”

七日之後,滿朝文武聚集在福寧殿,等候着?薛家的?宣判。

因?薛家謀逆之事牽連甚廣,不少官員都親眼目睹了過程,故而大理寺在審理之時,也格外謹慎,直到今日早晨,才備好了最終的?折子?。

此刻,靖軒帝正襟危坐于龍椅之上,目光沉沉地盯着?殿中的?大理寺卿胡大人與大理寺正黃鈞,道:“兩位愛卿,薛家之案,查得如何?”

胡大人抱着?笏板上前,神情肅穆地開口:“回官家,薛家一百二十四口人,上至廢後薛氏,下至三歲孩童,無一例外,皆過了一遍審訊。審訊結果如下——”

“薛氏罪一,勾結齊王與二皇子?,刺殺太子?,謀奪皇位,鐵證如山。”

“此外,薛家與戶部尚書歐陽弘狼狽為奸,借鹽稅之名,行斂財之實,導致民?怨沸騰,苦不堪言,其罪二也!其罪三……”

胡大人講到此處,語氣似有猶疑。

靖軒帝緩緩擡起眼簾看他,“其罪三,如何?”

文武百官的?也都豎起了耳朵,仔細等着?胡大人的?下文。

胡大人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道:“回官家,微臣在查抄薛家之時,發現了若幹書信,經查證之後,居然?牽扯出了十一年前的?大案!”

靖軒帝聽到這句話,臉色陡然?難看了幾分,但薛家之事牽連甚廣,文武百官都有監聽的?權力,故而他只能沉着?臉道:“哪一樁大案?”

胡大人背後已經滲出了汩汩汗意,他正要開口,但一旁的?黃鈞,卻微微欠身道——

“回官家,十一年前,薛氏勾結戶部尚書歐陽弘,将?黴爛的?米糧摻雜在了軍糧之中,導致大片将?士帶病上陣殺敵;此外,薛氏還與當時的?工部侍郎、也就是如今的?吏部尚書白榮輝密謀,将?原本防腐的?戰船木材,換成了普通木材,導致戰船遇水腐壞,故而大批戰船,都在行船途中沉沒。”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色變!

“玉遼河一戰戰敗,難不成是因?為米糧和戰船有問?題?”

“果真如此!我就說,宋将?軍一貫治軍嚴明,怎麽可能贻誤戰機?八成是被冤枉的?!”

“這薛氏也太狠毒了!那可是幾萬将?士的?性命啊!必須嚴懲不貸!”

群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而戶部尚書歐陽弘和如今的?吏部尚書白榮輝,都緊張得冷汗涔涔,忙不疊跪了下去,高呼冤枉。

靖軒帝眸色深沉地盯着?黃鈞,道:“黃愛卿,玉遼河一案,十一年前便已蓋棺定論,你?如今道出驚天?之語,萬一有錯漏之處,可能承擔得起後果?”

黃鈞不卑不亢道:“官家,微臣入大理寺,為的?便是秉心持正,明辨是非,以上罪責,人證物證俱在,若兩位大人不服,可随時來大理寺與微臣對質,若微臣說錯了半個字,願主動請辭,還望官家明鑒。”

“好一個秉心持正,明辨是非,朕問?你?,薛氏落網不過短短七日,你?是如何在七日之內,拿到玉遼河一案的?人證與物證的??”

君王怒氣之下,殿中鴉雀無聲,唯有趙霄恒越衆而出,走到了殿前。

他長身玉立,緩緩擡眸,對上靖軒帝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父皇,人證與物證,都是兒臣交到大理寺的?。”

話音落下,靖軒帝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了,“所?以,你?早就在收集他們的?罪證,意圖為宋家翻案,是不是?回答朕!”

趙霄恒深吸一口氣,平靜答道:“是。”

簡簡單單一個字,将?他十一年來小心謹慎維護的?父子?之情,瞬間撕得粉碎。

靖軒帝一拍桌案,不怒反笑:“好,好啊!你?表面裝得順從聽話,實則一身反骨!這麽多年來忍氣吞聲,恐怕都是為了今日吧?”

趙霄恒薄唇微抿,閉口不言。

群臣皆知玉遼河一戰是官家逆鱗,那次慘烈的?戰敗,是靖軒帝執政史上最大的?污點,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一貫溫順低調的?太子?,卻當衆揭開了此事。

李延壽見狀,連忙湊到靖軒帝耳邊,打?起了圓場:“官家,薛氏在罪行罄竹難書,實在人神共憤,至于太子?殿下提到的?玉遼河一案,也不知是算政務,還是算家事?”

靖軒帝聽了這話,稍微冷靜了幾分,便道:“罷了,若無別的?事,今日便先退朝罷,太子?留下。”

群臣聽罷,頓時如蒙大赦,紛紛散去。

宋太傅離開之前,忍不住看了趙霄恒一眼,仿佛在勸說趙霄恒,萬不要與官家針鋒相對。

趙霄恒卻對他淡淡一笑,他等着?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無論付出多少代?價,他都要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福寧殿中,人已散盡。

李延壽見靖軒帝與趙霄恒面色各異,便也識趣地退了出去。

這空蕩蕩的?大殿之中,就餘下靖軒帝與趙霄恒父子?二人。

靖軒帝盯着?自己的?兒子?,冷冷道:“什麽時候開始的??”

趙霄恒默了片刻,道:“自母妃死後。”

靖軒帝聽得咬牙,冷笑道:“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城府,朕到底該罵你?,還是該誇你??你?處心積慮,就是為了在今日,讓朕顏面掃地麽!?你?這個逆子?!”

趙霄恒也不再掩飾自己的?內心,淡然?道:“父皇,事到如今,您還以為兒臣此舉,是為了讓您顏面盡失麽?”

他微微仰頭,毫不畏懼地迎上靖軒帝質問?的?目光,道:“玉遼河一戰,五萬軍民?喪生,這是何等的?禍事!?此處沒有外人,平心而論,玉遼河戰敗當真是舅父的?錯麽?薛氏、歐陽弘、白榮輝,他們在其中渾水摸魚,知法犯法,這才是導致玉遼河戰敗的?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是什麽,重要嗎?結局早已定下!”靖軒帝狠狠瞪着?趙霄恒,斥道:“你?可知朕為了北伐,付出了多少努力?玉遼河一戰,承載着?朕穩定朝綱的?希望!朕将?此事托付給了宋楚天?,可他是如何回報朕的??他以為自己戰死沙場,便一了百了了?後面的?爛攤子?,還不是朕來收拾!你?也知道,此案牽連甚廣,若是當年翻出,那朝廷豈不是更加風雨飄搖?”

趙霄恒定定看着?靖軒帝,道:“所?以,父皇便将?此事壓下,心安理得地立薛氏為後,奉薛茂儀為太尉,甚至還将?鎮南軍交到了薛家手上,父皇此舉,與助纣為虐何異?”

“混賬!”靖軒帝暴跳如雷,怒道:“朕做這一切,還不是為了平定內亂,穩定朝綱?你?以為這些年來,朕過得容易麽?你?有什麽資格來指責朕!?”

趙霄恒一目不錯地看着?靖軒帝,沉聲道:“兒臣鬥膽,想問?父皇一句,若是此次薛家沒有謀反,您是不是打?算一直姑息養奸下去?”

靖軒帝聽到此處,頓時拍案而起,他陰沉道:“朕明白了,你?早就知道薛家要謀反,所?以便欲擒故縱,好讓朕看清他們的?真面目,然?後再将?舊案翻出,好讓朕騎虎難下,必須稱你?心意,重審舊案,是不是!?”

趙霄恒昂首道:“不錯!父皇,五萬人枉死!我舅父戰死沙場,屍骨無存,母妃為了求您細審此案,最終落得一屍兩命,而外祖父,曾經赴太學講課,于您有師徒之誼,最後卻在牢獄裏飲恨而終!這些人,是您的?子?民?、臣子?、至親,難道父皇就不想還他們一個公道麽?”

趙霄恒的?話擲地有聲,靖軒帝只覺心頭一震,好似被重重錘了一記。

他心中的?怒氣散去幾分,神情複雜地看向趙霄恒,道:“朕知道你?心有不甘,但皇權面前,不講公道,只講利弊。當年,朕也猜到了這個案子?有問?題,但那時局勢不穩,朕若一意孤行,便是給了歹人趁虛而入的?機會?!于大局有何好處?後來不查,也因?有其他苦衷,不能妄動薛氏一脈!此乃帝王之術,你?如今還太年輕,想得太過簡單……”

“父皇。”趙霄恒凝視着?自己的?父親,道:“難道,這世道不該簡單些麽?是非分明,功賞過罰,連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父皇為何卻不明白?您以為自己這麽做,能穩固皇權,殊不知,那些蛀蟲得了機會?,便在您看不見的?地方肆意作亂!父皇的?姑息,無法換來他們的?回頭,反而會?讓他們變本加厲!百年之後,若朝廷腐朽,貪官污吏層出不窮,後人将?如何評價父皇?一時穩定與長久安定,到底孰輕孰重?”

靖軒帝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趙霄恒居然?已經比自己高出了半個頭,如一棵筆直的?樹,漸有參天?之勢,但他仍然?不想承認,道:“你?說得如此輕巧,不過是因?為你?還沒有站在朕的?位置上,若有一日,你?嘗到了權力的?滋味,也必然?會?有權衡之下的?妥協!”

“有些事可以妥協,但有些不能,其間的?界線,當泾渭分明,讓所?有的?文臣武将?都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無論什麽人,觸到了規則的?底線,都應該付出代?價!若非要為了皇權,放棄原則與底線,那這皇位,兒臣不要也罷!”

趙霄恒字字清晰,将?靖軒帝氣得發抖,“你?這個逆子?!太讓朕失望了!你?身為儲君,豈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趙霄恒撩袍跪下,道:“正因?為兒臣身為儲君,才希望吏治清明,世道公平!父皇,兒臣別無他求,只盼您能重審玉遼河一案,還那五萬北骁軍一個公道,也還宋家一個公道!”

趙霄恒說罷,便以頭觸地,重重地叩拜了下去。

靖軒帝看着?趙霄恒俯下的?背脊,一時心情複雜,兩人之間明明只隔了一丈多遠,卻好似一條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靖軒帝無力地閉上眼,幽聲道:“滾出去,別再讓朕見到你?。”

午後的?陽光格外刺眼。

趙霄恒走出福寧殿時,整個人都有些搖晃,福生擔心地走上來,想扶趙霄恒,卻被他擡手制止。

趙霄恒蒼白着?臉,心不在焉地走下臺階,忽然?聽得一聲熟悉的?呼喚——“殿下!”

他慢慢擡起眼簾,卻見寧晚晴立在臺階之下等他。

寧晚晴見趙霄恒面色難看,便拾階而上,很快走到了他的?面前,“殿下,你?沒事吧?”

寧晚晴見趙霄恒不說話,眼眶也有些發紅,不禁秀眉微蹙。

趙霄恒靜靜看着?寧晚晴,半晌,才聲音沙啞地開了口,“晴晴,如果孤失敗了,他們可會?怪我?”

這一刻,趙霄恒不僅是靖國?太子?,還是宋家後人,有那麽多枉死的?人,都在等着?他翻案,等着?他讓真相大白于天?下,可他……終究沒能做到。

寧晚晴鼻子?微酸,聲音也有幾分哽咽,“不會?的?,殿下已經盡力了。”

趙霄恒虛弱地笑了下,還未開口,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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