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冠軍侯府,昙苑一角的仙客來開的燦燦灼灼,入眼是滿目的紅。
書房的茜窗半敞,內面的人恰能将滿園春色映入眼底,傅恒澤立在窗前,負手而立,另一只手摸索着佩劍手柄,眉宇蕭索。
他的側臉清瘦,但不失俊朗,日光落在他臉上,五官更顯立挺葳蕤。
傅恒澤的目光不知望向了何處,眼中藏着陰骘。
這時,一頭戴幞頭,身着圓領窄袖袍衫的男子悄然靠近,他立于廊下,恭敬道:“世子,宮裏那人送了消息出來,說是皇後娘娘的确是失了智,至于娘娘失智當晚究竟發生了什麽,暫時尚未查清,不過……皇上似乎也在暗中調查,娘娘此番被人在禦花園襲擊,估計不是皇上的手筆。”
聞言,傅恒澤摩挲佩劍手柄的手倏然頓住,他閉了閉眼,胸膛起伏。等他再度睜開眼時,眼中的陰骘不減反增,随即一拳頭砸在朱紅窗棂上,振的門扇晃動。
廊下的男子一怔,但不敢上前勸說,只道:“世子,侯爺還等着見您呢。”
傅家是開國功勳,太.祖.皇.帝開創大楚之時,曾被多番世家軍閥所阻,蕭家與傅家兩手,才有了今日大楚。
蕭氏得了江山,傅家祖上被封超一品爵,世襲罔替,直至如今,仍掌大楚三分之一的兵權。
男子話音剛落,冠軍侯---傅梁大步邁入別院,他已至中年,但身形高大颀長,氣度不凡,常年領兵作戰,積威甚重。
男子悄然退下,傅恒澤與傅梁對視,喚了一聲,“父親。”
傅梁是如今的冠軍侯,朝中地位煊赫,但當着傅恒澤的面,聲線卻是柔和了幾分,“你又啓動了宮裏的線人?”
傅恒澤沉默即是默認的意思。
傅梁陳嘆了口氣,雖是怒其不争,但又不舍罵傅恒澤,“皇上已經今非昔比,兩年前你沒搶的過他,如今又怎可能将穆溫煙奪過來?我與你說了那樣多,拿着傅家上下數百條人命冒險,才将你養大,你怎能因為一個女人毀了大業!別忘了你的身份!”
傅恒澤眉目半斂,看不出眼中神色,頓了頓,清冷如夜間冰泉的聲音才傳出,“父親!我定不負您,不負傅家!可煙兒我必須帶走!”
“你……哎!”傅梁終究沒再逼.迫,離開別院之前,交代了一句,“皇上将吐蕃之亂的事交給了你,三日後你即刻啓程,為父猜測,皇上是在試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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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梁想到的事,傅恒澤自然也知道,“父親,明日讓李神醫随我入一趟宮。”
傅梁立刻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穆溫煙當真是癡傻了,此事由整個太醫院作證,你怎的還不信?即便她還好端端的,皇上也不會成全你二人!否則皇上怎會壓制鎮國公在西南的勢力?”
傅恒澤擡眼,那雙幽眸溢出雄鷹般的銳利,“父親,兒子從未求過您任何事。”
傅梁語塞,他太了解傅恒澤的脾氣,幾番猶豫之後只能答應,“哎!好!不過,明日你讓李神醫給穆溫煙看診之後,立刻收手,萬不可再激怒了皇上,你眼下羽翼未豐,尚不是他的對手。”
傅恒澤會意,目光又望向了牆角的仙客來:煙兒,你今日本該與我一塊離開的……
***
翌日無早朝,年輕的帝王昨夜在禦書房待了一宿,據說是因着皇後娘娘又惹怒了帝王,但究竟是如何将帝王氣的在禦書房待了一整夜,這就無人知曉了。
不過,饒是這幾日帝王的脾氣反複無常,未央宮裏的那位仍舊穩坐如山。
禦書房內,傅恒澤攜一李姓神醫求見,并言明了來意,“臣舉薦李神醫給皇後娘娘醫治,皇上為何不同意?”
他氣度雅致,天生溫潤如玉,但又鋒芒畢露,如同已經長出獠牙的獵豹。
蕭昱謹方才一口回絕,他不願意讓人看出深藏于心的龌龊心思,傅恒澤立在殿中,李神醫此刻還在殿外候着,殿內再無閑他人等。
二人四目相對,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時候,他與他之間像是水與火,永不相融,天生敵對。
蕭昱謹擡眼,獨屬于帝王的威壓與冷冽,使得殿內冷了幾絲。
傅恒澤又說,“皇上是在害怕什麽?擔心她清醒,不願意繼續當你的寵後?”
陰沉的帝王終于有了反應,傅恒澤在故意一步步激怒他,他從龍椅上起身,走到了傅恒澤面前,一拳頭砸了上去,低沉渾厚的嗓音低喝,“傅恒澤,你好大的膽子!”
傅恒澤沒躲開,他歪着頭,舔着唇角的血漬,那個清風朗月的男子嗤笑了一聲。
他的确膽大包天,觊觎帝王的女人。
“皇上為何不索性殺了臣?擔心她有朝一日清醒,屆時皇上再無要挾她的把柄?”傅恒澤重新站立,右手拇指随意拭去唇角血漬,他說着,直接與帝王對視,那雙如獵豹般慵懶的眸子裏無半分畏懼。
蕭昱謹又是一拳頭下去,骨節摩擦的聲響伴随着一聲悶哼響起。
傅恒澤仍是不還手,君臣二人身段相當,氣勢上一個清冷如初冬第一捧白雪,另一個則如臘月寒風,極具摧殘。
帝王屬于後者。
“你想激怒朕?”蕭昱謹方才的兩拳頭使出了六成力道,如傅恒澤所言,他的确不能殺了他。
傅恒澤反複抹去唇角溢出的鮮血,又一次站直了身子,兩人面對面,像極了年少時候,當初一個是被發配的落魄太子,另一個是權傾天下的冠軍侯府世子爺,身份矜貴與今日截然相反。
“呵……”傅恒澤一聲苦笑,“她那樣精明聰慧的一個人,皇上難道要讓她一輩子當傻子麽?”
“她不傻!”蕭昱謹立刻打斷了傅恒澤的話。
在傅恒澤還沒有去西南之前,穆溫煙就是這個樣子,別人不知道,但蕭昱謹記得一清二楚,她幼時便是如此,冰雪聰明,靈動活潑。
就在君臣二人正對峙之時,殿外傳來少女的聲音。
穆溫煙是為争寵而來,她想爹爹阿兄了,還有已經是繼母的小姨,為活的嚣張肆意些,她當然要抱緊了整個皇宮最粗的大腿。
“皇上在麽?公公去通報一聲,我又來送參湯了。”穆溫煙不習慣自稱“本宮”,失了智後,在宮裏的日子一直很随意。
李德海擦了把額頭的汗,心道:這位祖宗幾時來不好,偏生是這個時候,傅世子正在裏頭呢,皇後這會子過來,萬一和傅世子碰上了,必定又會讓龍顏大怒。
李德海不敢不從,萬一皇後硬闖怎麽辦?他半點不懷疑眼下的皇後能幹出這種事。
“娘娘且稍候着,奴才這就去禀報皇上。”
李德海躬着身子邁入了禦書房,未及他開口,蕭昱謹的目光冷冷掃過傅恒澤,吩咐道:“讓她進來。”
傅恒澤的神色有了明顯的波動,轉過頭望向了殿牖處。
不多時,一穿着粉色緞地繡花百蝶裙,上身是雪色繡梅花小衫的少女走了進來,她腳踩雲煙如意水漾紅鳳翼緞鞋,身輕如燕。
穆溫煙一慣懼熱,今日墨發高髻,插了水晶藍寶石簪,随着她的走動,藍寶石映着流蘇搖晃出淡淡的微光,與她清媚的小臉相得益彰。
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多餘的打扮,但她就像是從天光處走來,一把小細腰将鼓鼓的胸脯勾勒得一覽無餘。失了智後,她走路的姿勢很肆意,倒是更顯嬌俏可人。
傅恒澤看着她一步步走來,但得不到任何眼神回應,他緊蹙着眉,神情愈發蕭索。
穆溫煙瞥見了帝王手背上的血痕,又看了看唇角帶傷的傅恒澤,她愣在當場,忘記了請安。
“過來。”
蕭昱謹低喝了一聲。
見蕭昱謹身上煞氣慎重,緊握的拳頭上還有血,穆溫煙搖搖頭,又納悶的看了一眼傅恒澤,她如此機智,當然瞧出來兩人打架了。
三人就那麽僵在當場。
“朕不說第二遍,過來!”蕭昱謹又一次低喝。
穆溫煙覺得自己太無奈了,噘着嘴走了過去,卻沒靠近,清越的嗓音如雨打青瓷,卻是掩不住稚嫩,“皇上不要碰我衣裳,是內務府剛送來的,嬷嬷說還是今年最新進貢的,整個後宮僅此一件呢。”
她嫌棄的又遠離了帝王一步。
蕭昱謹,“……”
穆溫煙曉得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她只是很好奇傅恒澤怎麽就被揍了?
傅家的武功不是厲害麽?
蕭昱謹和傅恒澤到底誰更厲害一點她簡直太好奇了。
這時,蕭昱謹的聲音将穆溫煙拉回神,“皇後因何這般看着傅世子?”
傅恒澤喉結滾動,同樣很想知道答案,哪怕只有一線希望,只要她能給自己一點熟悉的回應也好。
兩個高大男子都盯着自己看時,穆溫煙感覺不妙,說了實話,“他長的好看呀。”
傅恒澤,“……”
李德海又擦了把汗,皇後娘娘是想鬧出人命麽?!他偷偷瞄了一眼,就見帝王的臉忽然沉了,如盛暑雷雨來臨之際,翻滾的鉛雲。
李德海對穆溫煙擠眉弄眼。
穆溫煙終于瞧出了帝王的臉色變化,她努了努嘴,有點不太情願的改了措辭,“那……還是皇上最好看?這樣總行了吧?”
言辭之下,似是昧着良心,被逼着違心誇贊。
蕭昱謹的面色更沉了。
傅恒澤的容貌偏向清冷矜貴,卓爾不凡。相比之下,蕭昱謹則甚是冷冽,五官與氣度,給人無形威壓。
穆溫煙僅有幾歲心智,使得她更偏向于傅恒澤溫潤如冷玉的長相。
見蕭昱謹更是不悅,穆溫煙犯難了,一慣都是被人哄,她還從未哄過旁人。
傅恒澤也在場,她忽閃着大眼,多看了幾眼美男子,見對方濃郁的眉緊鎖,雖與蕭昱謹打了一架,發髻上的玉冠整整齊齊,但在他看似如若無事的眼波下,卻是暗藏着陰骘如膺般的神情。
他真的很好看啊。
穆溫煙覺得自己太難了,若非蕭昱謹是皇帝,她才不要違心的哄他,只好出賣自己的良心,“傅世子一點都不好看,這總成了吧!”
蕭昱謹,“……”
她都快急哭了。
蕭昱謹有種被人當做傻子哄的錯覺,對沒良心的小東西恨不能眼不見為淨,沉聲低喝,“送傅世子出宮!”
李德海心裏納罕,這三人已經太久沒有共處了,皇後一出現,皇上和傅世子竟然沒鬧起來……
傅恒澤站着沒動,李德海勸了句,“傅世子,走吧。”
傅恒澤看着垂着腦袋,仿佛是犯了錯的孩子的穆溫煙,他欲言又止,男人的一切隐忍都在這一刻強撐到了極致。
最終,他還是走了。
穆溫煙擡起臉,想瞧瞧蕭昱謹到底怎麽了,可她還沒開口,帝王轉身拂袖而去。
穆溫煙:“……”
她今天難道不夠美貌了?失寵來的這樣猝不及防……
嬷嬷說的沒錯,這宮裏的日子波谲雲詭,一點不能大意了呢。
穆溫煙對着蕭昱謹高大的背影,喃喃道:“皇上不想讓煙兒侍.寝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煙煙:男人心,海底針,我一點猜不透,我太難了!
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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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女主有兩面性,現在是幾歲心智,恢複神智之後,依舊貌美如花,妖豔妩媚,但手段高明,大殺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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