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周明月着一襲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上身是滾紅邊白色偏襟,發髻上插着一只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真真應了那句“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即便是在室內,也是珠光寶氣,渾身上下散發着寵妃的奢華與金貴。

“太後娘娘,您可要給臣妾做主啊,昨個兒皇上本是要來臣妾宮裏,可皇後娘娘她……她又去了乾坤殿,纏着皇上不放。”

周明月拾帕搵了搵淚,能頂替長姐成為九嫔之首,這是她的大好機會。她入宮之前就在精心準備,昨夜本該她侍.寝,一切準備就緒,只待皇上.寵.幸,可誰知會被一個傻子穆溫煙壞了好事。

皇太後見她一副矯揉造作之态,不由得蹙眉,“周昭儀,日後莫要打扮的這般明豔,皇帝不喜歡!”

周明月的眉眼的确有幾分像穆溫煙,但她的容貌偏向素雅,若是照着嬌媚去打扮,難免俗氣了些。

更重要的是,這宮裏頭還有誰比穆溫煙更明豔?皇帝有珠玉在前,其他妃嫔打扮的再妩媚,也只是東施效颦。

況且,皇太後是過來人,要想得到帝王的寵愛,光是有一張漂亮的臉蛋還遠遠不夠。

周明月是皇太後親自挑出來的好苗子,難免親自提點幾句。

周明月一聽,當即應下,“臣妾都聽太後的。”

她也知自己有幾分像穆溫煙,更知穆溫煙天生嬌媚,勾得皇上夜夜讓她侍.寝,這天下的女子,誰不想得到帝王的寵愛?

故此,周明月才怎麽妩媚怎麽來。

她以為自己的容貌定會成為一把利刃,誰知被皇太後當頭一棒,臉色登時就不怎麽好看。

衆妃嫔陸陸續續前來請安,以淑妃為首,近二十幾號人,皆是面色不佳,德妃落座後,美眸微微一挑,似是遺憾,喃喃道了一句,“皇後娘娘昨個兒又宿在了乾坤殿,直至此刻還未離開呢,咱們姐妹數人卻是不能為皇後娘娘分憂,叫她一人伺.候皇上,這日日侍.寝也是操.勞了。”

衆妃嫔,“……”

這樣操勞的差事,她們也想要來着!

德妃表面一慣不問世事,皇太後卻知,她是個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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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單一句話,立刻勾起了後宮妃嫔對穆溫煙的憎恨。

淑妃是皇太後的侄女,母族又是丞相府,她更是四妃之首,蕭昱謹獨寵穆溫煙,簡直就是有人在她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皇後好大的架子,晨昏定省的規矩都忘了麽?!”

皇太後眉頭倏然一蹙。

顯然,德妃是故意抛出穆溫煙獨得聖寵,甚至恃寵而驕,這便輕易“唆使”了衆妃嫔同仇敵忾,當出頭鳥。

淑妃也是個沒腦子的,只差吵到蕭昱謹跟前,要求雨露均沾。

皇太後沉聲低喝,“夠了!都別說了。哀家親自去看看,她穆溫煙還要在帝王寝宮睡多久!”

蕭昱謹昨夜沒去.寵.幸周明月,這無疑是打了她的臉,也打了周家的臉面,故此,皇太後必須走這一趟。

***

穆溫煙是被人吵醒的。

她有嚴重的起床氣,眼下正值仲春,她更是嗜睡。

不遠處傳來宮人的聲音,“太後娘娘,皇上交代過,誰人也不得打擾了皇後娘娘歇息啊,太後您千萬別為難奴才們吶。”

衆妃嫔精心打扮的面容,此時也略顯難看。

這都日曬三杠了,穆溫煙還未起榻,想必昨個兒承受聖寵,必然辛勞了。

這可不就是澇的澇死旱的旱死嗎!

穆溫煙揉着惺忪睡眼,昨夜她又惹了蕭昱謹不高興,他氣的扒了她的衣裳,害她只能再次穿着帝王的明黃色中衣睡覺。

一想到為何惹得帝王大怒,穆溫煙羞澀之餘,難免不太好意思。

她差點弄髒了蕭昱謹……

她正邁出內殿,就見蕭昱謹從千步廊下大步走來,他穿着帝王龍袍,随着他的走動,冠冕上的琉珠左右晃動,而此時,殿外站了數名妃嫔,皇太後也來了,穆溫煙頓時清醒了大半。

她明白了。

蕭昱謹的其他妃嫔拉來皇太後當靠山,然後跟她争寵。

穆溫煙一想到後宮這樣多的女子也都躺在蕭昱謹懷裏睡過覺,她狠狠瞪了不遠處正大步走來的帝王一眼。

不過,穆溫煙是那種認輸的人麽?

不就是争寵麽?

她也會!

美人計、以柔克剛、攻其無備,出其不意、苦肉計……她哪一樣不會?

就在蕭昱謹大步靠近時,穆溫煙邁出一步,故意踩着及腳的帝王明黃色寬大中衣,朝着蕭昱謹的方向栽了過去。

如穆溫煙猜測,蕭昱謹果然舍不得貌美如花的她受傷,被他接住的同時,穆溫煙順勢圈住了蕭昱謹的脖頸,嬌滴滴喚了一聲,“哎呀,皇上,方才吓死我了。”

蕭昱謹眼疾手快,并未多想。

小東西昨夜身子不适,昨天晚上纏着他看話本,睡得也遲。今晨他就沒叫醒她,得知皇太後等人前來,蕭昱謹一下朝就趕了過來,可這一刻,蕭昱謹一怔,立刻察覺到了小壞蛋的詭計。

年輕的帝王唇角一抽,一掌扶着她的小細腰,迫使她站好。

膽子太肥了,連他都敢利用!

衆妃嫔眼巴巴的看着俊美無雙的帝王摟着穆溫煙,豔羨之色就像溢滿的沸水,一個個皆忍的很辛苦。

皇太後沉着臉,“皇帝!你獨寵皇後一人,哀家此前并未說什麽,可如今乾坤殿難道也成了皇後的寝宮了麽?這後宮之中,哪有妃嫔常住帝王寝宮的道理!”

乾坤殿有一座碩大的浴池,穆溫煙喜歡極了,還想下回找機會進去凫水呢。

穆溫煙小腹脹痛,鼓鼓的胸脯亦然,她伸手揉了揉,依靠着蕭昱謹道:“皇上,我這裏還難受的緊。”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她百試百靈。

帝王清冷的眸光自她捂着胸.口的小手上一掃而過,似無奈的輕嘆,“不準鬧了。”

此時,嬌軟小美人一邊依靠在帝王懷中,一邊揉着她自己,這畫面無疑令得皇太後登時火冒三丈,“你這個狐貍精!哀家這次不治你,就對不住祖宗百年基業!皇帝,你看看她像個什麽樣子?!”

穆溫煙一臉茫然,這次是真的委屈了,她胸.脯.脹痛,身嬌體弱,怎麽就成了妖精了?

穆溫煙的神情呆滞了一刻,仰面望着神情同樣複雜的帝王,一臉求解惑的模樣,“皇上,煙兒不懂,煙兒不過只是過于美貌罷了,難道這也有錯?母後為何說煙兒是妖精?”

她好迷糊啊。

都怪她過分美貌還不行麽?可她是人,不是妖啊。

這樣的污蔑,穆溫煙一點不想接受。

蕭昱謹側目看着懷中人,薄唇微抿,但又一語未發,擡手揉了揉眉心,沉聲對皇太後道:“母後,皇後身子不适,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傅家老太君大壽,朕一會還要帶皇後出宮去賀壽。”

他一言至此,眸光掃過衆妃嫔時,突然乍冷,“都散了吧!”

“皇帝!”皇太後此前只覺得穆溫煙生的過于妖豔,把帝王的魂都勾了,她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穆溫煙争寵,真真是手段大膽,肆意妄為!

蕭昱謹将懷中正犯迷糊的妖精打橫抱起,大步往內殿走去。

緊接着,李德海奉旨将殿牖合上,将皇太後與衆妃嫔隔絕在外。

帝王的意思已經昭然若揭。

皇太後總不至于跟自己兒子徹底鬧出罅隙,只能兀自愠怒,不多時就帶着衆妃嫔離開。

周明月面色微紅,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蕭昱謹,帝王俊美無俦,氣度不凡,那張尋不出瑕疵的臉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僅此一眼,她就淪陷了進去,離開之時還偶爾回頭去看。

倘若皇上方才抱着的人是她該多好……

周明月默默的想着,又想起穆溫煙清媚的模樣,她不由得攥緊了手中錦帕。

德妃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在無人留意之時,她淡淡一笑,那笑意随即轉瞬而逝。

***

穆溫煙又委屈了,被帝王放在龍榻上時,她立刻泫然欲泣,但絕對不允許自己哭的太豪放。

作為一個絕世美人,她對自己的哭相要求相當嚴格。

抽泣了稍許,穆溫煙的手揉了揉小腹,慢慢上移又揉到了胸.脯,“皇上評評理,我哪裏像妖精了?太後娘娘是因為淑妃,才對我有偏見。”

蕭昱謹一想到昨夜被她染紅的龍榻,眸色微暗:“……”

這個壞東西,明知來了月事,還嚷嚷的要.侍.寝。

男人可能沒什麽好心情,那張陰郁的臉,仿佛是因為長久壓抑某種不可言喻的渴望,而日積月累下來了無法消散的陰戾。

“不準揉了!”蕭昱謹俯身,拉開她那只從昨晚一直作惡到現在的小爪子。

穆溫煙抿了抿唇,她明白的……她一切都明白,這天下都是蕭昱謹的,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可她胸脯脹的厲害,莊嬷嬷告訴她,她來了月事了,非但流血不止,還渾身酸痛。

揉一揉也錯了

“皇上,我今日太虛弱,小腹痛,胸脯也痛,恐怕不能陪皇上去給傅老太君賀壽了。”穆溫煙哽咽着,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她的身子長大了,心如何能不堅強?

蕭昱謹看出她在耍小脾氣。

多年前,她總纏着他,想玩他的佩劍。

可她那會只有丁點大,別說練劍,擡都擡不起來,他拒絕了幾次後,小丫頭就開始耍脾氣,之後無論他給她什麽,她都不要了。

蕭昱謹俯視着她,大掌握着她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那雙眼睛像是在試探什麽,“明日傅恒澤就要啓程趕往西南,你今日當真不跟朕去傅府?”

傅恒澤啊,她記得,就是前幾次看見的俊朗男子。

穆溫煙還記得前日皇上因為自己誇了傅恒澤好看,而生氣将她轟走。

莊嬷嬷說伴君如伴虎,她這般機智,才不會上當,一臉耿直又虔誠道:“傅世子一點不好看,煙兒覺得,還是皇上最好看呢。”

蕭昱謹:“……”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個小傻子又虛情假意的哄他!

殿牖外,李德海忽然又聽見一陣陣“嘤嘤嘤”的聲音傳出,不多時,帝王打開殿牖,低喝,“來人,給皇後梳妝穿衣!”

李德海悄然擡眼,就見帝王額頭溢出薄汗,廣袖微濕,甚是褶皺……

***

去傅府的路上,穆溫煙全程沉默,她不明白自己又哪裏做錯了。

她學着兵書上所言,以柔克剛,方才在蕭昱謹跟前撒嬌,還懇請他幫自己揉.揉.胸.脯,時時刻刻表現出嬌軟無助又可憐,可蕭昱謹非但不憐香惜玉,還沉聲喝她,不允許她那樣。

穆溫煙兀自嘆氣。

不是說她寵冠後宮麽?她也沒見蕭昱謹多寵她。

看來,争寵之路艱難險阻,她還需多多鑽研。

作者有話要說:  煙煙:皇上太小氣,哼!

帝王:朕怎麽小氣了?

煙煙:不幫我揉。

帝王:……乖,等你長大。

煙煙:難道我還不夠大?都三歲半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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