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引狼入室

“時間差不多了。”翹着二郎腿的男人眯了眯眼。

伴随着他話音落下,空中落下幾道光束,分別罩住四人。從旁觀者的角度看,被包裹的軀體像是在被一點點溶解,直至消失。

“不知道這次能存活下來幾個。”一道溫柔的女聲開口。

翹着二郎腿的男子正準備說些什麽,突然端正坐姿,衆人不約而同朝遠處望去。霧蒙蒙的一片中,一前一後走出兩道人影。

“是歸墳的人。”

“看來傳言是真的。”一直趴在桌子上不怎麽動彈的眼鏡男擡起頭:“歸墳死了一個成員。”

歸墳無疑是實力最強的一個隊伍,成員講究精而不多。

“不知道是什麽副本,連歸墳的人都栽了。”眼鏡男的表情有幾分複雜。

衆人不由陷入沉默。

“這次來了幾個新人?”由遠及近走來停下,跟在高大男人身後的殺馬特開口問。

“四個。”有人回答。

殺馬特撇撇嘴:“都怎麽樣?”

“素質算不錯。”眼鏡男溫和地開口:“沒有一個大呼小叫的。”

殺馬特是話痨,還想再唠唠嗑,被自家老大瞥了一眼,乖乖閉嘴。

高大男子看向水幕:“究竟怎麽樣,很快就會有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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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充斥着淡淡的酸木頭味,蘇爾身處在一棟別墅中,前方的兒童床上躺着一個哭鬧不止的孩童。

“不是惡作劇。”他偏過頭,旁邊的人一臉慘白,閉着眼低聲喃喃。

蘇爾沉默,的确沒有人有力量創造出這樣的惡作劇。

“吵死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兒童床旁突兀地出現一道身影,他穿着破舊的西裝,罵罵咧咧地用指關節敲了下護欄,孩子突然就不哭了。

衆人下意識撤退了兩步,無他,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絕對稱不上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男人左耳開着一朵顏色黯淡的月季花,根莖從耳後皮下穿過,能清楚看見像樹根一樣蔓延開的紋路,滑稽又可怕。

“歡迎大家進入七天七夜的世界。”男人意識到語氣有些沖,抱歉一笑後沖他們彎了彎腰:“我是本場的主持人,月季紳士。”

“耐心是一種美好的品質。”月季紳士張開雙臂,用一種誇張的語調在說話,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膽戰心驚的玩家,而是熱烈的現場觀衆:“這場游戲很簡單,叫做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女生小聲嘀咕了一句:“那不就是哄孩子睡覺?”

月季紳士耳畔的花朵動了動,似乎捕捉到這句自言自語,贊賞拍手:“說得很對……”尾音拖得很長,嘴角咧出誇張的弧度:“現在我宣布,游戲正式開始……”

每個人的胸口立時出現一枚徽章,上面刻着彼此的姓名。

成年人苦笑一聲:“至少免去了自我介紹的環節。”

高三幾乎是大腦的巅峰狀态,蘇爾随意一掃,便記住了其他三個人的名字。

成年人叫張河,女生叫李黎,還有一個話最少的青年姓氏有些奇妙,姓軒轅,名傲宇。見大家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胸牌處多停留一秒,無奈攤了攤手:“姓氏不是我能決定的,也不是我父母能決定的。”

月季紳士就站在陰影裏,看着他們讨論。

宣傳冊裏寫了很多,一點點看完明顯不切實際,囫囵吞棗式的硬塞記憶顯然也不是明智之舉。

蘇爾:“不如分頁數,看完自己的那部份再總結出重點。”

沒有人反駁。

十分鐘後,衆人先後合上冊子。

張河:“胸牌上刻着每個人的武力值和靈值,低于1會被自動抹殺。”

衆人低頭,仔細看才發現右下角還有兩行十分小的字跡,大家相差不大,不過蘇爾靈值要略高,初始數值分別是50和14。

李黎緊接着道:“武力值超過150可以輕微扭曲空間給鬼怪帶來一定傷害,俗稱大力出奇跡,靈值大于80可以實現陰靈附體,不過有風險。”

他們離達到要求差十萬八千裏,換言之,想要取得勝利只有按照游戲規則進行。

軒轅傲宇攥着冊子的指尖發白:“即便活過本場,還有很多高難度的游戲在等着我們。”

蘇爾看得是最後一部分:“游戲結束後會根據表現結算相應數值,強化武力值和靈值。”

換言之,躺贏是不可取的,新手場的難度不大,不抓緊機會強化遲早要完。

沉默中張河嘆了口氣:“失敗的代價我們恐怕付不起。”

宣傳冊最後那個微笑揮手的表情符號令人不寒而栗。

他是其中年齡最大的,看事情比較全面:“我們被選進來,也許是随機,也許有其他原因。”

各自回憶進入這個奇怪的世界前最後做得事情,發現沒有共同之處。作為唯一的異性,李黎咬了咬牙,忽然道:“我的身體感受不到疼痛。”

為了防止自己受傷沒有被察覺,她不得不主動說出來,希望到時候能有人提醒。

張河靈光一閃,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神經衰弱,不過已經治愈。”

蘇爾其實也有異常,家庭出現變故後他像是喪失了某些情感。心理醫生說或許是受到過大打擊,大腦在潛意識裏保護自己。

擔心引起不必要的猜忌,他想了想道:“輕微的情感認知障礙。”

軒轅傲宇苦思冥想許久:“除了名字,我想不出來哪裏不對。不過《七天七夜》,這不就是前段時間大火又被封的書?”

張河眼前一亮:“你看過?”

軒轅傲宇搖頭:“就聽說過。”

張河又把目光放在其餘人身上,俱是搖頭,他嘆了口氣:“好在大家很快能接受現實。”

除了軒轅傲宇,俱是垂眸,顯然都有些難言之隐。

“哇!”清亮的啼哭聲打斷交流。

一直扮演空氣的月季紳士滿臉笑意:“睡午覺的時間到了。”

蘇爾大着膽子走近,李黎本來跟在他身後,被伸出的一只胳膊攔住。

“慎重。”蘇爾道:“這孩子的臉被女娲捏壞了。”

李黎沒當回事,本以為只是醜,真的走近了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小孩子的臉瘦的只剩一張幹癟的皮,眼睛毫無光彩,此刻他正抱着一個小水杯,嚎啕大哭。

一般人看到這樣的孩子免不了會憐憫,然而在孩子哭泣的過程中,露出的牙齒縫裏滿是血肉,随着他的嘴一張一合,就像是在咀嚼吞咽什麽。

李黎吓了一跳,捂住嘴硬是沒讓自己叫出聲。

蘇爾稍稍湊近一些,保持在安全距離說:“像是剛進食過不久。”

李黎大着膽子看了一眼,又鼓起勇氣看向月季紳士:“如果他睡不着,會怎麽樣?”

月季紳士閉口不言,仿佛只是一個盡職盡責的觀察員。

小孩的哭鬧聲越來越大,耳膜被刺得生疼。

蘇爾面無表情盯着他,想到本場游戲的名字,突然開口哼唱搖籃曲:“睡吧,睡吧,我親愛……”

剛唱完第一句,小孩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張開嘴就要朝他咬來。

蘇爾及時後退一步,攤攤手:“我盡力了。”

軒轅傲宇嘴角一抽:“你把我的恐懼都快唱沒了。”

張河認同點頭:“嘔啞嘲哳難為聽。”

李黎:“……哄小孩最常見的方式就是抱着哄,或者講睡前故事。”

抱着哄?

衆人的視線彙聚在小孩的牙齒上,又不約而同移開,這是嫌命不夠長?

“睡前故事或許可行,”李黎盡量讓急劇跳動的心髒保持鎮靜:“我來試試。”咽了下口水,很努力想用溫柔的嗓音張口,可惜喉嚨發澀,絞盡腦汁只想到一則寓言:“寒冬的一個天氣,農夫在路上瞧見一條被凍僵硬的蛇……”

每多說一句,小孩子的手指便往上多延伸一分,身子一點點往外挪動,眼看着就要爬出來。

“根據我看電影的經驗,”張河看着這一幕,心幾乎要跳出來:“我們打不贏他。”

一旦讓小孩爬出來,估計友軍裏得葬送一個。

小孩子的身體已經探出護欄,他之前的腿是塞在被子裏,如今一雙肖似野獸的爪子暴露出來,指甲黝黑鋒利,像鈎子一樣。蘇爾忽然道:“我有一個很作死的想法,飲鸩止渴的那種。”

他的手原本已經放在兜裏的電擊器上,臨時又改了主意,新手場的表現會被公放,財帛動人心,直覺這東西最好不要暴露在人前。

“刀子再炖能殺雞就行!”張河嗓音因為緊張變得尖銳:“先阻止這怪物爬出來!”

蘇爾垂下眼簾,手指用力攥緊,末了視線像是刀子一樣射向小孩,在李黎故事的結尾補上了一句:“再不睡覺,蛇就要來了!”

在他的老家,有很多大人喜歡用吓唬的方式哄孩子入睡。

小孩伸出來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不情不願地爬回去,蓋上被子開始睡覺。

“有效!”張河一臉驚喜。

蘇爾卻是第一時間看向月季紳士,對方一直是笑着的。

“怎麽了?”女孩子的心思比較細膩,李黎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的異常。

“游戲沒有宣告結束。”蘇爾:“按照最糟糕的推算,接下來會出現什麽?”

李黎一怔。

張河嘴快道:“晚上真的會有蛇出現,作為講故事的人首當其沖。”

“……”

夜晚如約而至,期間小孩又哭了一次,事已至此,蘇爾索性又把同樣的故事講了一遍。小孩雖然不大樂意,仍舊是乖乖躺回去睡覺。

人多力量大,大家本想着聚在客廳,有困難可以搭把手,但月季紳士給每人一把房間鑰匙,笑容意味深長:“晚上十二點後不要出門。”

衆人面面相觑,最終各自散去。

·

“那個少年人要死了。”透過水幕看到這裏的殺馬特啧啧道。

毫無疑問,晚上會出現蛇,而且是普通人對付不了的那種。

“可惜了,這批新人是難得的素質不錯,就是缺乏經驗。”

除了高大男子在閉目養神,其餘人聚在一起打發時間讨論。

殺馬特湊近他:“老大,剩下的三個人如果能有活下來的,可以勉強收一個入隊伍。”

好好培育一下,應該還行。

高大男子微微颔首:“你看着辦。”

·

蘇爾坐在床邊,完全沒有入睡的意思,現在是11:50。先不說能不能對付過去今晚,危難時刻電擊器肯定是要用的,如果房間是殒命之地,裏面的情況應該會被公映。

要找個地方,不會被監視的那種。

樓下,秒針剛轉了一圈,停留在11:55。

月季紳士因為想到一會兒某個房間會發生的鮮血淋漓場面,露出開心的笑容。

23:56。

房門突然響了。

23:58。

門外出現一張和善的面容,蘇爾左手插在兜裏握住電擊器,親切地揮揮右手:“嗨。”

作者有話要說:  月季紳士:實不相瞞,晚上輕易開門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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