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召回
外面杆子砸在地上的聲音清晰可聞,老太太手一抖,杯子掉落,伴随‘啪’的一聲四分五裂。
她狠狠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望着地面的殘片雙目失神:“碎了。”
蘇爾:“歲歲平安。”
“……”原本陷入呆滞狀态的老太太突然回過神,不可思議地望過去:“你不是啞巴!”
不對。
剛剛那道聲音雖然清澈,但明顯是個男音。不但不是啞巴,還是個男的!
她能活到現在也不是個蠢笨的,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狠狠抓住蘇爾的肩膀:“串通說謊,你們會遭到報應的!”
蘇爾鎮定道:“你不說,有誰知道?”
老太太一愣。
蘇爾:“違反規矩那也得被抓個現行,我是當着您的面說謊,不過當時周圍應該沒什麽髒東西。”
邊說瞥了眼那枚紅色的吊墜。
有這東西護着,哪裏能有鬼能近身。
老太太算計了一輩子,就連親兒子化成鬼都無法奈何她,陡然被兩個小輩戲耍,恨得咬牙切齒:“你們等死吧!”
蘇爾看向紀珩,後者可沒那麽講人情味,語氣格外冷淡:“你那東西防得了鬼,卻防不了人。”
彎腰撿起地上一片杯盞的殘片,拿在手裏比劃了一下,斜眼瞄着老太太,後者忍不住後退一步。
“把你殺了,圓了鬼的一個心願,還能搶走護身符,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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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老太太竟分不出到底是門外的鬼更可怕,還是裏面的人。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蘇爾适時道:“枉造殺孽,我們和鬼有什麽分別?”
見有人替自己說話,老太太連忙點頭。
蘇爾笑了笑:“您別怕,打開門,承認這樁明媒正娶的婚事。”
“可,可鎮子上不讓娶男妻?”
男妻?
蘇爾盡量去忽視這個新鮮的稱呼。
“無妨。”他露出安撫的微笑:“都是您一個人的主意,自然要一力承擔。”
老太太瞪大眼睛。
蘇爾:“不過是多擔了條罪名。”
就算沒有這件事,對方也是周林均最想殺的人,無論生前還是死後。
手放在門上,遲遲不敢推開。這些年鬼雖傷不到老太太,但也會時不時來吓唬一趟,她早就有些精神衰弱:“我能不能……”
紀珩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瓷片靈巧地在指縫間翻轉。
蘇爾添油添醋:“被迫害了這麽多年,您也該硬氣一回。”
門最終還是開了。
院子裏的白骨顏色發青,小蟲子密密麻麻堆積在倒落的白幡前,從遠處看像是移動的畫卷,再一細瞧,令人膽寒。
極致的恐懼過去,老太太狀态要緩和一些,不過還是下意識別開眼,不去看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蛆蟲。
“為娘怕你在地下孤苦……”瓷片悄無聲息抵在腰間,老太太咬牙道:“給你找了門親事。”
一道殘影從眼前閃過,來不及眨眼骷髅便和他們的距離縮短幾丈,卻在老太太身前一寸處被擋住。金光一閃,骷髅退回到原位,它頸間的骨頭動了動,發出一種類似獸般的低吼。
見狀老太太眼中竟然流露出一絲快意:“你的命是我給的,我有資格拿走。”
當初若不是自己先一步舉報,恐怕早就被這個孽障弄死。
這對母子間沒有情誼可言,骷髅毫無波動,反而平靜問:“父親可不欠您什麽,不是一樣被毒殺?”
這麽多年,誰都沒把誰弄死,它也不急于一時半刻,更多澎湃的殺意是朝着蘇爾湧去。
蘇爾一字一停:“你想要……殺妻弑母?”
火盆裏的火早就熄了,空氣中殘留着淡淡的焦味,提醒他們适才這裏上演着怎樣一場鬧劇。
“妻子?”骷髅突然啞聲笑了,比那些尖銳的聲音聽着還要更加難受,不知為何忽然轉換了态度:“婚已成,接下來該是洞房花燭夜。”
蘇爾手指不經意間從口袋蹭過,滑過電擊器的輪廓,應了下來。
紀珩沒幹擾他的選擇,低聲提醒:“鬼因執念存在。”
蘇爾微怔,目中多出恍然,難怪生前犯下錯誤的鬼死後沒任何悔過的心思。骷髅的執念是規矩,它便不能随意打破規矩。
這麽一換算,自己存活的機率挺高。
紀珩悄悄塞給蘇爾一張符:“出事這個可以拖延幾秒。”
蘇爾:“幾秒不一定能跑出來。”
紀珩:“我會在門口守着,這時間夠你喊一嗓子了。”
蘇爾想了想,挺穩妥的。
骷髅用一種扭曲的姿态爬進房間。
沒去墳地,蘇爾有些失望,夜晚魑魅魍魉在鎮子上橫行,墳地反而安全許多。
門再次合上,只不過這次內外的人換了角色:鬼和蘇爾在屋內,紀珩和老太太在院內。今夜發生了太多事情,人上了年紀精神上受了刺激,體力也跟不上,老太太喘着氣去了別屋。
房間內還有些未用完的紅燭,蘇爾一根根挨個點上。
有了光明,視野才能清楚,緊急情況下可以精準電擊。
燭光搖曳不定,骷髅空洞洞的眼眶都仿佛有了神采,聲音像是被拉壞的二胡,說着與這夜色無關的話:“點蠟燭的人有選擇,蠟燭卻沒有。”
就像沒有一個孩子能選擇自己的出身。
“我的父母都很嚴厲,一點小錯就會讓我去太陽下暴曬。”骷髅大概是想笑,只是沒了皮肉的包裹,整個下颚被拉開的弧度極其吓人:“但我不在意,鎮子上的孩子都是這麽過來的。”
“……直到有一天,我親眼看到母親往父親的酒裏下毒。”
燭火晃得眼睛疼,蘇爾避開注視,問:“為什麽不去告發?”
有的孩子看到父母犯罪,或許會因為親情做出違心之事,可鬼王對父母的感情很淡。
“因為父親偷喝酒了。”骷髅似乎覺得他問了一個很沒營養的問題,開始透露出不耐煩:“有次過年飯菜上桌,我趁親戚來之前偷偷夾了塊肉吃,差點被父親打到半死……偷喝酒的性質要更加嚴重。”
骷髅掐滅了一支蠟燭的火光:“或許我們一家都有偷的癖好,父親偷酒,母親偷情,後來我又偷了選票,血液裏流傳下來的東西,阻止不了。”
這麽說之後,它似乎好受了很多,語氣恢複成之前的樣子,雖然沙啞,但少了些戾氣。
蘇爾扮演傾聽者的角色,全程不開口。
骷髅對這份緘默很滿意:“既然你這麽想當衛長,我可以成全。”
蘇爾眸光一動:“當真?”
骷髅:“夫妻一體,你的榮光就是我的。”
深知天下沒有免費午餐的道理,蘇爾靜靜等待着後文。果然,沒多久骷髅又開始撥弄剩下一根蠟燭的火芯:“只要你幫我取下老太婆身上的吊墜。”
蘇爾:“為什麽是我?”
這個忙誰都可以幫,随便在鎮子上逮住一個壞規矩的,逼迫對方按指令行事,它的仇不就早報了?
骷髅:“沉睡數年我才能蘇醒一次,每次清醒不超過七天。”
期間很難遇到一個壞規矩的,頂多抓住那點時間去吓吓老太婆,如果真能吓死,倒是美事。
蘇爾提醒:“這鎮子上可不缺鬼。”
指使小鬼打個下手不難。
骷髅:“家醜不可外揚。”
蘇爾指了指自己。
骷髅桀桀笑着,帶着強烈的惡意道:“現在是一家人了。”
“……”蘇爾沉聲道:“我再想想,明晚給你答複。”
骷髅似乎對他的遲疑感到不滿,幾次伸出手骨,最終還是強忍了下來。
天色從濃稠如墨漸漸可窺得一點亮芒,緊接着骷髅像是蛇一樣,從窗戶飛速地爬出去消失不見。
蘇爾打開門。
紀珩:“談得如何?”
蘇爾:“它幾次想要殺了我,不過忍住了。”
這和預期中一致,紀珩淡淡道:“有智慧的鬼雖然難對付,不過有時候這是個好處。”
蘇爾把鬼王提出的交易原原本本道出。
紀珩嘴角勾了勾:“你怎麽想的?”
蘇爾嘆道:“取了吊墜我就是幫兇,謀害婆婆的罪名足夠讓鬼王順手一并把我解決了。”
紀珩點頭:“能想到這點不容易。”
吊墜肯定是要拿的,但怎麽個拿法還有待商榷。
天亮時溫不語跑過來,嘴角結着血痂:“我在路上碰到了萬億,他說主持人讓大家回育堂一趟。”
蘇爾看了眼她的傷口:“還好麽?”
溫不語:“小傷罷了,能活下來就是萬幸。”
昨晚的事情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好半晌沒聽見紀珩說話,溫不語有些擔心,連連保證:“我什麽都沒和萬億說。”骷髅走後,她又被一些游魂追了半宿,哪還有時間去琢磨陰謀詭計,頓了頓又道:“萬億應該也不敢借主持人的由頭騙人。”
紀珩面色上看不出有幾分信,側過臉對蘇爾說:“回去看看也好,這次的主持人安靜過頭了。”
蘇爾也有同樣的感受,平日裏根本見不到書海先生,對方似乎一直待在房間中看書。沉思片刻,對紀珩低語了幾句,後者點了點頭。
井井有序的街道上,兩道身影格格不入。
路上溫不語有些緊張:“蘇爾不去能行麽?”
紀珩:“留個人以防萬一。”
“可……主持人問起來要怎麽圓場?”
紀珩沒回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是想慢點走腳下的路仿佛變得越短,再一擡頭已經到了育堂。溫不語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萬億和沉江北正坐在石凳子上,主持人也在。
書海先生目光一掃:“還差一個。”
紀珩:“蘇爾昨夜新婚,按這裏的習俗,三日後才能回娘家。”
“……”
作者有話要說: 蘇爾:我就是這條街,這條街最靓的崽!
這個副本應該還有一兩章就結束了,雖然蘇爾發揮不太穩定,但下個副本他也算有了些經驗,生存能力會提高一些。希望大家不要因為他暫時的弱小嫌棄他(不行了,我實在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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