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新的鬼王
如果正在和蘇爾交流的是趙三兩,他在收到條短信後一定會保持緘默,并囑咐其不要作死。
但紀珩和蘇爾本質上有相似處,他們絕對不會對主持人掉以輕心,卻也拒絕摻雜過多的恐懼……是以紀珩并未再進行勸說。
[月底前沒改變主意,就去找姚知,我把組隊道具給他。]
得到滿意的回複,蘇爾迅速發了條短信:[好。]
一晚上睡了不到四個小時,第二天去學校神情略帶疲憊。
祝芸離家出走的消息沒能瞞多久,很快就在班級內傳播開,班主任上課時專門抽出幾分鐘暗示學生,成績不是最緊要的,千萬不要想不開等等。
“你說祝芸成績這麽好,怎麽就想不開呢?”前排男生小聲問。
正巧上課鈴聲響了。
蘇爾轉移話題:“姚老師進來了。”
前座學生立馬轉過去坐好。
姚知站在講臺上,看到蘇爾的黑眼圈目光微動,這孩子怎麽比才從游戲裏出來的自己看着還要累?
白天說話不方便,等到上晚自習時,才把他叫到辦公室。
“你的精神狀态不大好。”
蘇爾承認:“昨晚做了噩夢。”
姚知沒多問,做噩夢對玩家來說常有:“紀珩說你想下月初就進游戲?”
蘇爾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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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知:“原因。”
除了個別比較瘋狂的,大多數人對下副本的态度是唯恐避之不及。
蘇爾:“我想掙一條活路。”
新手有新手的好處,思維未被游戲中的條條框框束縛,再者自己還年輕,不想到四五十歲依舊被這個莫名其妙的游戲折磨。
姚知清楚他是個有主意的,沒多加限制,沉聲道:“成年人要為自己做的決定負責。”
蘇爾沉默了一下:“我知道。”
月末,距離談話一周不到,放學後蘇爾準時來找姚知。
都不是喜歡廢話的性格,姚知遞給他一枚青色果子:“吃了。”
“……能不能打電話跟紀珩确認一下?”
真不是蘇爾多疑,哪裏有組隊道具是吞服的?
姚知不但沒生氣,反而點頭:“你做的很對。”
蘇爾直接和紀珩開了視頻通話,确保是組隊道具後,不再遲疑,一口咬下。
酸。
就像一口吞下十個檸檬。
酸到極致竟如同喪失了味覺,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吃完最後一口,面前的一切天翻地覆。回過神他便身處一棟古堡當中,面前是擺放美食的長桌,食物的香氣幾乎遍布了整個大廳。
蘇爾口中發澀,很想喝點什麽緩解,硬是忍住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開始打量周圍,除了自己和姚知,還有六個玩家,四男二女。不過此時最吸引人的不是玩家,而是所處的環境。
入眼皆是極致的奢侈,就連身下坐着的椅子,都是黃金打造的。
“歡迎大家進入七天七夜的世界。”熟悉的開場白出現,所有玩家下意識坐直身體。
說話的男子長得極為英俊,頭戴一頂小禮帽,衣服上每一粒紐扣都鑲嵌着寶石:“我是本場的主持人,笑臉商人。”
人如其名,哪怕是停頓的時候,他都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本場為福利場,各位将迎來有生以來最大的福利。”
蘇爾瞄了眼姚知,後者搖頭,表示也沒聽說過福利場。其他玩家面面相觑,似乎都不知情。
“現在,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最棒的中間商,茍寶菩先生!”
玩家配合着鼓掌。
主位上憑空出現一個胖乎乎的男子,乍一看長得挺喜慶,白白胖胖像尊彌勒佛。然而天花板上懸挂着九層水晶燈,光芒照到茍寶菩這裏,卻沒有影子。
“鬼王。”有經驗豐富的玩家下意識出聲。
笑臉商人欣賞着衆人無意識中透露出的畏懼:“諸位需要通關的游戲叫做有借必有貸。”
姚知:“通關條件是什麽?”
“別緊張,都說是送福利,”笑臉商人腼腆地搓着手:“三天後這裏将舉辦一場有關道具的拍賣會。”
包括蘇爾在內,大家心下都有些震動,道具的誘惑力幾乎要戰勝恐懼。
“拍賣會到來前,請各位努力創造財富,維系日常的生活,如果結餘可以攢下買道具。”
“什麽叫維系日常生活?”有人問。
笑臉商人:“就像眼前這些食物,每一份都是明碼标價的。”
蘇爾低頭仔細看了看,盤子的外圍确實有一行黑色的數字,連水杯的底座都不例外。
“對了,”笑臉商人像是突然想起來,猛地一拍手:“住宿也是要收費的。”
鬼王茍寶菩笑着舉杯:“這裏的建造費用不低。有能力的還是付房費比較好,走廊晚上可能不大安全。”
側過臉拍了拍手,陰影處爬來兩個鬼娃娃,踮着腳尖往牆上貼了張紙。
“上面的任務每天都會有更新,後面标注着賞金。”鬼王茍寶菩笑得很和善:“各位看能力完成。”
“現在天色已晚。”別人在看任務,作為少數的女玩家,朱豔豔卻是看向茍寶菩:“做任務不大實際。”
茍寶菩眼皮聳拉着,晃動着酒杯,不說話了。
笑臉商人适時開口:“補充一點,如果你們有什麽珍奇,可以随時找他兌換。”他突然停下來,湊到蘇爾身邊嗅了嗅:“我聞到了……你身上藏着值錢的寶貝。”
蘇爾垂了垂眼,這是明擺着要讓自己成為衆矢之的。
茍寶菩最後問了一遍桌上的飯菜可有人吃,沒人應聲的情況下差鬼娃娃收掉,自己則拿了片面包叼在嘴裏,頃刻間從大廳消失。
玩家中年紀最大的一人名叫呂煥,已有五十歲。不過他的武力值還挺高,沒人敢輕視。
“今晚大家聚在一起比較好。”呂煥開口提議。
無一人拒絕。夜晚的危險大,他們暫時付不起房費,聚在一起存活的可能性會增加。
正說着話,水晶燈熄了,只剩走廊上每隔幾米安着的比較暗淡的小燈。大廳裏涼飕飕的,衆人暫時歇息在走廊上,至少這裏還鋪着厚重的地毯,隔絕了地底泛上來的冷氣。
副本裏有胸牌的好處體現的淋漓盡致,視線一掃便知道彼此的稱呼。是以基本沒怎麽交談,各自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坐下,閉目養神。
夜晚時間格外難熬,不知過去多久,終于有人受不住,問了句:“幾點了?”
手表帶不進游戲,周圍又沒挂鐘,朱豔豔回答他:“大概過去了四個小時。”
見衆人盯着她,朱豔豔冷淡道:“我一直在計數。”
“四個小時麽……”姚知站起身,走到前方的一扇窗戶往外望,天色沒有任何變亮的意思。
朱豔豔:“有的副本白天或者黑夜可能有二十個小時。”
坐在她旁邊的候可為抿了抿嘴:“應該沒這麽倒黴吧?”
朱豔豔偏過頭,她從來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副本的仁慈上。
“有什麽東西在靠近。”蘇爾忽然道。
走廊裏靜悄悄的,至少目前來看沒什麽。呂煥和朱豔豔卻是第一時間站起來,準備換位置。
雖然沒感覺到異常,多個心眼總歸沒錯。
蘇爾其實也不大肯定,只是覺得有些冷,按照之前兩個副本的經驗,每當他有此感覺時,離撞鬼也就差不遠了。
像是動物遷徙,一個人站起來,全部跟了上去。
原本走在最後面的姚知突然喊了聲‘跑,’一個百米沖刺的速度拉着蘇爾往前跑。
呂煥回頭看了一眼,罵了句髒話,鬼娃娃距離他們不過十幾米,它的嘴角咧得很大,不過眨眼便像是被開了個窟窿,鼻子以下全是黑洞。
不過它沒有追來,而是爬到一位剛走過來的廚師肩膀上,後者手拎着菜刀,一步邁出便是好幾米,滿臉怨毒注視着玩家質問:“為什麽?”
廚師很是不悅:“為什麽不吃我做得飯?”
“別跑散了。”分岔路口,朱豔豔低聲提醒。
這個時候,落單基本等于涼涼。
玩家的武力值都還可以,耐力和跑步速度沒一個差的,蘇爾勝在年輕,即便武力值不如其他人,有姚知拉着,倒也沒拉下。
大約跑了十幾分鐘,有人回頭望了一眼:“好像是安全了。”
衆人停下腳步,靠在牆上連連喘着大氣。
蘇爾對姚知道了聲謝,後者表情嚴肅:“沒錢吃飯,夜晚時間也不正常,這樣下去遲早要體力耗盡。”
緊靠着朱豔豔的女生輕聲開口:“趁着還有力氣,不如先去完成任務?”
“死了這條心吧。”呂煥說:“我看了,最簡單的就是幫花園裏的趙大爺挖坑,賞金還不夠吃頓飽飯。”
朱豔豔正色道:“飯不吃能堅持,喝不上水更麻煩。”
蘇爾沒吭聲,不遠處又傳來傳來聲音,預計再過不久,他們還得逃命。
候可為突然看向角落:“什麽時候找茍寶菩做交易都行?”
笑臉商人微笑點頭。
“那路上如果遇見鬼……”
笑臉商人:“我會送你們過去,茍寶菩是位很棒的中間商。對于交易夥伴,他還有免費的茶點供應,不過如果拿不出讓他滿意的東西……”
後面的話不言而喻。
候可為叫上認識的一人:“我們去做交易。”
那人愣了下:“可我沒什麽能換得。”
“我有,”候可為:“可以借你一個。”
兩人看上去關系不錯,那人激動地攬住候可為的脖子:“哥,你可真是太好了!”
他們走後,玩家間又陷入沉默,蘇爾察覺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微微一笑看了過去。目光撞上,在對方有些閃躲的視線下反而一直盯着,直到男子不大自在,問:“你看我做什麽?”
蘇爾清楚這人在打自己的主意,沒回應默默記下他的名字,移開視線。
遠處的聲音越來越近,正當衆人猶豫要不要再度逃跑,卻見迎面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候可為?”朱豔豔後退一步,保持安全距離。
候可為的袖子上還染着血,左手則拿着一張門卡。
“你朋友呢?”朱豔豔問。
候可為沒回答,主持人笑吟吟開口:“被他殺了。”
候可為朝主持人投來憤怒的視線,不過在笑臉商人的目光中很快又慫了,咬牙道:“交易內容會被透露?”
“當然,副本在改進。”主持人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畢竟是福利場,要給大家一個參考。”
側過身面朝着衆人:“這位聰明的玩家選擇殺了同伴,要知道賣隊友也是一種交易。”
蘇爾:“玩家間禁止自相殘殺。”
笑臉商人又湊近聞了聞:“還是值錢的味道,看來你沒被人搶。”
蘇爾看了眼笑臉商人:“托福。”
同一時間,笑臉商人聲音陡然變得嚴厲:“我最後強調一遍,茍寶菩是位很棒的中間商!只要你們交易的東西有價值,他就能收。”
姚知低聲對蘇爾說:“福利場怕是不受一些條件制約。”
“說得很對!”輕飄飄的聲音笑臉商人卻聽得一清二楚:“侯先生透支了一把餐刀,捅傷了同伴,歡迎各位效仿。不過事先說明,只有在和茍寶菩交易時,諸位才可以不受部分規則的限制。”
主持人笑眯眯帶着候可為走到他能入住的房間,彎了彎腰:“祝您有個愉快的夜晚。”
見狀,蘇爾眼神閃爍:“副本可以重複進入?”
姚知搖頭:“曾經有人統計過通關方法和副本內容,最後發現是白費力氣。”
朱豔豔同樣道:“游戲不可能出這樣的bug,讓不同玩家重複刷經驗。”
蘇爾挑眉:“候可為看着不像是第一次進這個副本。”
回答他的竟是笑臉商人,對方的語氣帶着股寵溺的味道,眼神卻惡意滿滿:“福利場是不同的,運氣足夠說不定可以多次碰見。”
說完誇張的‘呦’了一聲:“瞧瞧,你們好像又有新的麻煩了。”
天花板的縫隙中滲出像水母一樣透明的皮膚,滴答滴答的水聲傳來,滲下來的積水帶着股腥臭的味道,地毯随之變得黏膩難聞。
笑臉商人退回到角落準備重新看戲。
蘇爾突然道:“我要做交易。”
姚知拉住他:“別沖動。”
蘇爾輕聲說:“我心裏有數。”
笑臉商人也沒給他反悔的機會,直接帶着蘇爾往茍寶菩那裏去。
有他在,一路果然安全無虞,哪怕是拐角處遇見拎着刀的廚師,都對他們視若無睹。
門一開,茍寶菩主動站起身,露出熱情洋溢的笑容:“歡迎我尊貴的客人,快請坐。”
蘇爾在他對面坐下。
茍寶菩親自倒了杯熱茶,蘇爾吹了吹,喝了口,又剝了塊糖塞進嘴裏。
主持人不會在規則上說謊,他既然說這裏的東西能吃,那就肯定能吃。
茍寶菩默認他的舉動,親切問:“客人準備交易什麽?”
蘇爾反問:“只要用價值的,什麽都可以?”
茍寶菩點頭:“不過一旦被判定為沒價值,你就得拿命來補償。”
蘇爾掏出一張紙放在桌面上。
茍寶菩:“這是什麽?”
蘇爾:“婚契。”
上個副本原本要和庚帖一并燒了的,結果鬼王到的比想象中提前,他便把東西夾在宣傳冊裏收了起來。
有了糖分補充,蘇爾覺得好受很多,繼續說:“我的亡夫是鬼王,可值錢了。”
茍寶菩轉動着手腕上的珠子:“……他是他,你是你。”
蘇爾:“夫妻財産共有,我做主,把一半他的財産都給你。”期間不忘留下鬼王的生辰八字:“當初冥婚是他娘做得主,老太太現在大概已經被報複性殺害。作為婚約者,婆婆去了我有權處理鬼王的身後事。”
理直氣壯的語氣聽得茍寶菩眼皮一顫。
“明人不說暗話,”蘇爾認真道:“眼下我連口飯都吃不起,想把亡夫一同變賣了補貼家用。你看行不?”
“……”
作者有話要說:
蘇爾:出賣我的愛。
鬼王:你背了良心債。
蘇爾&鬼王(合):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買不回來!
茍寶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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