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戲精

蘇爾早就隐隐有預感,自己對游戲的理解和其他人不同,破廟裏和衛駿的交流再次證明了這點。

到底要不要一條路走到黑,曾經是個令人困擾的問題。

現如今——

蘇爾微微偏過臉,望着同伴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真理又掌握在少數人手裏。而我的實踐結果都是好的,我代表少數,即我就是真理。”

“……”

衛駿喉頭一動,瞥了眼紀珩:“不去勸勸?”

“怎麽勸?”紀珩冷靜道:“再去給他找一個算命的?”

話題的讨論戛然而止。

一碼歸一碼,蘇爾端正坐姿,望着老者緩緩道:“這話太籠統了,大街上随便一個人都會說。”

老者面色不善,但又無法反駁,畢竟多餘的他占蔔不來。

強忍住說‘滾’的沖動,把怨氣遷怒到其他方面。伴随‘啪’的一聲,手上的杯子被重重放在石桌上,最下面甚至因此有了裂痕。

“下一個。”老者神情不善道。

想問的不少,可觀對方神态,眼中真的帶有幾分殺意,蘇爾識相退下。

衛駿有些後悔适才沒阻止蘇爾先一步上前,此刻他坐在老者對面,面對着的是一張飽含憤懑的面容。

“還有一日便會溺亡。”老者冷淡說:“想要活着,就要欺瞞老天爺。”

衛駿配合問了句如何欺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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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表情這才變得愉悅些:“很簡單……”

袖子一甩,桌上的杯子墜落在地,四分五裂的同時濺出內壁上殘餘的液體。衛駿下意識手中多出一張符,眼見老者沒有再出手的意思,保持着高度警惕,卻也沒有出手。

很快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确的,老者一直坐着不動,滲透在地面的屍液引來好幾條花蛇。

來時光想着逃脫鬼打牆,現在有了近距離觀察的機會,才發現這蛇和尋常蛇不同,那張臉……竟有幾分說不出的像人。蛇頭比正常蛇大很多,不似一般的蛇眼又圓又兇狠,它的眼睛裏仿佛躍動着智慧的光芒。

老者走近摸了摸蛇,淡笑着說:“書中記載過,很多厲害的神祇都是人面蛇身。”

這一點衛駿并不陌生,其中為人所熟知的莫過于女娲燭九陰等。

老者又道:“命數天定,未嘗沒有逃脫之法。”邊說望着蛇的眼神愈發溫柔:“這便是我研究出的成果。”

花蛇舔完地上的屍液,蜷縮在一邊,嘶嘶叫了幾聲,老者放了一本書在它面前,花蛇用蛇信子翻頁,看得津津有味。

這一幕叫在場人頭皮發麻,衛駿皺眉:“這些……究竟是人是蛇?”

“會成為跳脫輪回的人,”老者淡淡道:“他們會一點點的長大,最後朝着人面蛇身的方向進化。”

玩家中特別是女性,都有些想作嘔的沖動,副本裏待久了,血肉模糊的畫面見得太多勉強能夠克制,最怕的就是遇見些無法鑒定的活物。

老者渾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對,一臉炫耀問:“你們覺着呢?”

“你說得對。”蘇爾斬釘截鐵道。

老者看過來。

蘇爾:“人的壽命絕不僅僅是百年,我在這方面也頗有研究,擅長煉丹之術,可以免費送您幾顆。”

心道屆時把硫汞等元素混合其中,毒不死你。

按理他的話該是最合心意的,但老者總對此人觀感提不起來,甚至想要弄死對方。

衛駿開口打斷二者的交流:“所以我想活下來,就得變成半人半鬼的怪物?”

老者對‘怪物’的說法相當不滿意,抿了抿發幹的嘴唇:“這倒不必,你只要選一條蛇帶在身邊,每日喂食點自身的血肉就行。”

他也無意隐瞞,直接說出實情:“不過這些孩子有的胃口大,有的胃口小,能選中誰就要看你的運氣了。”頓了頓笑眯眯地望着其他玩家:“你們也一樣,宅子裏還有很多,各選一條吧。”

一道送命題,區別在于送幾條命。

衛駿一眯眼:“現在就要選?”

“都是有緣人,”老者擺手:“各位可以先在這住上一日,和它們接觸一下。”

說完,帶着一條最粗長的花蛇離開。

氣氛沒有因為他的離去緩和,甚至更加沉重。

李骊委婉暗示:“找一處僻靜些的地方說話。”

誰知道這些蛇能不能聽懂人話,再去給老者打小報告。

衆人移步到一片空曠的地方。

蘇媚這會兒老老實實窩着,不敢作妖,她對蛇有種骨子裏的畏懼。

為了說話更加方便,宋佳月把白狐敲暈過去,才開口:“殺人的規則已經出現。”

副本裏的鬼怪也不能随意弄死玩家,總會想辦法創造出一個又一個條件,這些條件中藏着生機也能變成死局,逼着他們踏入。

李骊和蘇媚一樣,天生害怕滑膩膩的生物,發怵說:“選錯了怎麽辦?”

衛駿突然看向一直未發聲的蘇爾和紀珩,失笑:“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蘇爾:“想主持人。”

神算子是他碰到過最神出鬼沒的主持人。

“……”衛駿神情複雜,望着紀珩:“你該不會也在思念神算子?”

紀珩搖頭,反而回答起李骊的問題:“選錯了,就重新再選。”

李骊驚訝:“但老者說一人只能選一條。”

紀珩十分平靜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他既然提供蛇,就該負責售後。”

李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你是想要……”

紀珩微微颔首:“一條蛇本身比鬼怪要好對付的多。”

蘇爾聽得挑眉,紀珩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挺低調周全,他還好奇過‘鬼見愁’的外號是怎麽由來。

現在看來,往往有因才有果。

衛駿認為可行:“就怕會激怒了老者。”

“蛇的死和我們無關。”

在衛駿存疑的目光中,紀珩瞥了眼蘇爾:“老家夥把蛇當人看,我們和他一樣,覺得這蛇太過孤單,所以決心給花蛇找個伴兒。”

蘇爾意會:“屆時只能怪這些蛇命不好,被我克死了?”

紀珩點點頭:“記得把現場布置一下,造成意外死亡的假象。”

白狐才悠悠轉醒,宋佳月手勁大,被打的脖子現在還發麻,沒緩過來就聽到這一席喪心病狂的對話,覺得還不如昏過去的好。

她一直認為自己足夠慘,如今突然有些同情蛇……不知不覺便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方案敲定後,紀珩望着衛駿:“你和宋佳月先挑,其他人明天再做決定。”

衛駿颔首,這樣比較穩妥,一來他們的死亡時間最靠前,再者還不知道蛇的攻擊力,找一兩條先觀察一下為好。

重新在宅子裏活動,未像之前那樣遭遇鬼打牆。

今天是陰天,出來活動的蛇不少,有的倒挂在屋檐上,有的盤于粗壯的樹幹,好在花蛇并未再表現出主動攻擊的意思。

走了大半圈,衛駿總結:“最明顯的差異在頭部大小。”

這些蛇中,有的甚至快要長成一張完整的人面。

宋佳月和衛駿選了兩條截然相反的,一條快要形成完整人面,另一條瞧着十分孱弱。

他們去找了老者,老者聽說兩人已經選好了,笑容滿面:“給選中的蛇喂食一點你們的血,它就跟着你了。”

這一晚誰都沒有從荒宅離開,宋佳月算是膽子很大的,被一條蛇時刻尾随仍不免不寒而栗。

玩家們聚集在大廳裏,記錄下喂血的時間和量。

每次花蛇饑餓時,便會吐着蛇信子和人對視,做出攻擊的姿态。衛駿拿自己做了個實驗,讓白狐用爪子撓下指腹上的一點肉,發現一旦加了肉,花蛇對血的需求會少很多。

宋佳月突發奇想:“如果喂其他人的血會如何?”

雙方換着喂了一下,花蛇突然變得暴躁,豎瞳閃過憤怒,兩人遂即停下這種危險的嘗試。

半夜,大蛇還算安穩,小蛇開始不斷要血,衛駿給它喂了小半碗都不知足。

紀珩用眼神暗示……這蛇不能留。另一邊輕輕順了下白狐的絨毛,蘇媚立時明白這是要推她出去和蛇做纏鬥。

“衛駿會同你一起,我們活了你才能活。”

如同鬼魅一般的聲音,在耳畔幽幽響起。

宋佳月見他們做了決定,帶着大蛇出門去院子裏轉悠,蘇媚識時務地假裝要用爪子給衛駿放血,同一時間花蛇嘶嘶叫着在地下打轉,仿佛在催促。

衛駿輕輕吸了口氣,目光一凝,手下的動作快得幾乎要出殘影,穩準狠地捏住蛇的七寸,白狐爪子一掏,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地了結這條人面花蛇。

紀珩:“把血放掉,打個結掩飾住傷口。”

衛駿照做。

紀珩:“院內有一口井,水裏泡着的全是骸骨,老人喝的屍液多半是從裏面提取。”

“行啊!”衛駿笑道:“抛屍地點都找好了。”

井內的景象十分惡心,漂浮着不少骨頭,蛇身落在其中一塊骸骨上,半沉不沉的。

罪惡的黑夜漸漸散去,天微亮時,老者提着小茶壺出來,準備灌屍液,突然聽到一聲嚎叫。以為是有人死了,挺開心地晃悠着走過去。

當發現聲源接近水井時,笑容漸漸淡了。

蘇爾趴在井邊,流出兩滴鱷魚的眼淚,聽到腳步聲回頭,悲恸道:“蛇,蛇它溺亡了!”

“……”

衛駿實在表演不出來這種效果,索性沉默,假裝沉浸在傷心當中。

老者快速走到井邊,小茶壺的蓋子因為疾步行走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

看到裏面蛇的屍體老者面色一僵,猛地回過頭:“發生了什麽?”

此刻他的眼睛像是蛇一樣冰冷殘酷,在場的玩家不由心中發怵。

沒有人回答,眼看老者徹底動了怒,紀珩抱着白狐輕聲道:“萬物有靈,我朋友被批命會溺亡,想來是這蛇為還滴血之恩,主動替他擋了災……啊,真是感天動地!”

作者有話要說:

蘇爾:這個‘啊’字用得,極富感情色彩。

紀珩:當年高考作文,我拿滿分。

蘇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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