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誤會

盡管視力很好,蘇爾還是多盯着看了幾秒,确定是這三個字沒錯。

“問了什麽問題?”

紀珩明明就站在身邊,聲音卻像是隔着很遠的空間傳過來。

蘇爾從容回應:“關于未來的職業規劃。”

“哦?”紀珩似笑非笑。

第一個謊言被戳破時,意味着接下來的借口編撰得再精妙,都會失去可信度。蘇爾及時止損,坦白回應:“實際是咨詢情感生涯。”

就是不知道答案為什麽是讓他出書。

作為勤勉的高中生,蘇爾甚至沒有談過一次戀愛,零經驗何談出書?

佯裝沒有看到他的自欺欺人,紀珩:“繼續麽?”

蘇爾很願意趕緊翻過剛剛那頁,重新想了問題,內心默念——

這座學校死過人麽?

答案之書:很多。

蘇爾目光一動,擡頭對紀珩原本複述了一遍。正要趁熱打鐵,手腕突然被抓住。

紀珩:“先等等。”

聽了他的勸告,蘇爾暫時沒有動答案之書。

“按照我們的推算,有一百八十三頁是安全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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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爾點頭,至少目前符合這種規律。然而不等對方發言,先摸了摸鼻尖,如果真是這樣,游戲是不是有些太仁慈了?

一百多個問題,再蠢笨也能串聯出線索。

紀珩沉吟片刻,突然說:“你繼續問。”

接下來的時間,蘇爾的提問圍繞學校本身,得到的線索點有:競賽,狐仙,誤殺,牛奶。

可以說,只要不涉及到畢業證書,答案之書還算厚道。

即将問出下一個問題時,紀珩搖頭:“我來。”

他問的是教學樓內有沒有能使用的電子産品,答案是沒有。

然而紀珩提下一個問題時,答案之書給出的文字終于變了畫風:一起來玩捉迷藏吧!

蘇爾遲疑了一下:“東風居士翻過這個答案,剛剛一名玩家應該也翻到了,出現頻次很高。”

“還有一種可能,”紀珩給出一個不太美妙的推測:“至今為止沒有人贏過它。”

主持人是用實力逼得小鬼離開,而另一名玩家……

門外傳來響動。

适才離開的小鬼去而複返,沒有腦袋,聲音像是從氣管裏發出的:“來陪我玩捉迷藏。”

稚嫩的小手抱着一個人頭,盡管滿是血污,蘇爾還是從眉心那顆獨特的黑痣辨認出是一名玩家。

“新玩具……”小孩炫耀自己的戰利品,身子對着紀珩:“我數到一百,然後去找你。”

蘇爾瞬間明白紀珩先前舉動的用意,是在懷疑副本會設定詢問安全問題的範疇,他曾連續五次提過簡單問題沒有出現意外,證明‘五’是個安全數字。

而這之後,紀珩選擇親自涉險做嘗試。

“你拿捏好分寸,最多再問一個問題。”

出現了。

聞言蘇爾默默仰頭,熟悉的心律失常。

沒頭的小孩已經數了十個數字,見他們還在說廢話,生出一種被無視的憤怒,拿着手裏的人頭往門上磕,鮮血飙得到處都是。

蘇爾用手指在紀珩掌心寫字,給他出主意:可以用能隐身的道具藏在主持人身後。

紀珩覺得這個套路似曾相識,再一回想當初蘇爾可不就是用同樣的方式,跑去書海先生床上躲避鬼王?

深深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走出廣播室。

蘇爾眼神閃爍……難道這主意不好?

“三、二、一!”越到後面,小孩的耐心越差,恨不得瞬間數完。終于念完最後一個數字,激動地抱着人頭離開。

只剩蘇爾一個人留在廣播室,門上鮮血的痕跡在月光下顯得詭谲陰森,仿佛正身處命案現場。

他沒有一昧幹等着,準備去空餘的教室裏轉轉。

下樓前留意到旁邊的活動室,猶豫了幾秒沒進去。

這一層只有廣播室和活動室,如果是他獨自來,很大可能性會選擇活動室先入。因為門上貼着可愛的小樹圖片,更能抓人眼球。

但适才紀珩直接推門進入廣播室,沒有遇鬼,這就讓他對活動室提起了幾分警惕。

二選一,剩下的選項撞鬼可能性太大。

蘇爾轉身下樓的一剎那,不知是風吹還是其他因素,活動室的門突然開了。

他連忙加快步伐,去到下一層,直接拐進四層第一間教室。

六年一班。

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具有一定的判斷力和邏輯能力,找到有用線索的可行性比較大。

幾乎就在蘇爾進門的瞬間,咚咚兩聲巨響,教室的前門和後門猛地合上。

蘇爾走過去,伸手拉,沒拉開。

“……”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命中注定他撞邪!

手插在兜裏沒離開過電擊器,在原地站了幾秒,并未遭遇鬼的攻擊,蘇爾索性繼續來時的目的,在教室內尋找線索。

蘇爾打開燈,光芒籠罩的瞬間,人心中的畏懼跟着消散不少。

教室的抽屜散落着一些雜物,有課本,還有吃完的零食垃圾袋。

蘇爾逐個翻找,剛拿出一本皺巴巴的習題冊,手上動作一滞,猛地朝後望過去。

後門上貼着一張慘白的人臉。

“高芮?”蘇爾對着這人的印象還挺深,本次來的玩家中只有她和自己的武力值低得不分高下。

高芮推門而入。

“等……”蘇爾第一個音才剛剛發完,門再次主動合上。

高芮被聲音吓了一條,捂着胸口往前小跑了幾步。

蘇爾嘆了口氣:“我剛想說這教室似乎只能進不能出。”

聞言高芮瞪大眼睛。

大約因為教室裏還有一個人,恐懼尚在可控範圍。

蘇爾一面留意她的動作,微微側過身,避免背對着人,邊問道:“和你一組的人呢?”

高芮帶着後怕說:“死了一個,然後大家就分散了。”

蘇爾挑眉:“捉迷藏?”

高芮驚訝:“你怎麽知道?”

蘇爾:“紀珩也翻到了那頁。”

高芮蹙了蹙眉,注意力還是放在面前的人身上,詢問他在找什麽。

蘇爾:“想知道這所學校從前發生過什麽事。”

“啊?”高芮驚愕:“這和找畢業證書有什麽關系?”

“副本的故事背景有時候挺重要。”

高芮覺得這有些浪費時間,但看蘇爾又沒有找出路的想法,從衆心理讓她彎腰加入了搜尋過程。

女生的心思比較細膩,連續翻了三個抽屜,發現被蘇爾忽略的細節:“都有狐貍,是巧合麽?”

蘇爾一怔,擡眸望過來。

高芮展示手上的東西,尺子,作業本的封面還有書皮,都在不同地方有着狐貍圖案。有的是可愛的火狐,有的是憨态可掬的胖狐貍,形象上倒是沒有相似處。

狐仙。

蘇爾盯着狐貍圖案,第一時間想到答案之書給出的線索之一,依稀記得當時他的問題是學校裏流行過什麽。

又看了眼之前翻出來的東西,都能發現狐貍圖案。

高芮這時也意識到不對,她平時挺喜歡小動物一人,此刻身上不受控制地起了層雞皮疙瘩。

留意到高芮手腕上戴着貓舍手鏈,蘇爾問:“了解狐仙麽?”

高芮對神怪文化确實有些了解,忙點頭。

“最流行的幾種說法有變美,招桃花,生財,不我老家那邊還有一種傳言說供奉狐仙能提供庇佑。”

蘇爾目光流連在文具上的狐貍圖案:“這種東西竟然能在學校流行開。”

“大概狐仙比較特殊,”高芮說:“不少地方供奉狐仙歷史悠久,很多老一輩稱它狐大仙,很尊重的。”

說完小心觀察蘇爾的神情:“你不信這個?”

進副本久了,玩家多少會偏信些旁門左道。

蘇爾:“狐仙能幫我數學成績提高二十分?”

高芮被問住,半晌才道:“這個可能得靠智商。”

蘇爾冷淡‘哦’了聲:“那我不信它。”

騙人的。

“……”

蘇爾好心提醒:“你也別信。”

“……”高芮嘴唇哆嗦了一下:“有沒有覺得教室裏變冷了?”

而且溫度降低的節骨眼兒正好是對方吐槽狐仙的瞬間。

高芮走到門那裏:“我們得想辦法出去。”

她卯足了力氣拿凳子砸,這種勁道下,門就算砸不開,也該出現裂縫,然而這扇門仿佛固若金湯,任憑外力施加依舊紋絲不動。

“響動太大,會把其他玩家吓跑。”

高芮舉高凳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适才她輕而易舉推門進來,如果能再有人路過,只需對方站在門外輕輕一推,他們就有逃生之機。

不過剛那一通砸門,保險起見一般玩家會躲着走。

窗戶倒是開着的。

高芮目光放在窗簾上,權衡從窗戶爬下去的可能。

蘇爾站起身,提了口氣,毫無預兆開始對着門縫放大聲音喊:“在嗎?喜歡玩捉迷藏的小寶貝!你在嗎!!!”

高芮目瞪口呆:“做什麽?”

“招鬼。”

高芮啞然,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她發誓絕對不會走進這間教室,寧願獨自在陰森的校園裏謹慎行走。

許久沒有回音。

蘇爾皺眉,似乎除非翻到那一頁,沒頭的小孩不會主動過來,何況它現在應該還在同紀珩周旋。

清清嗓子,不死心繼續補充:“我想和你玩捉迷藏,這邊有兩個人,都是送上門的人頭!要嗎?”

寂靜的夜晚,大家都在小心翼翼隐匿蹤跡,這聲音飄蕩在走廊,立時引起回音。

要嗎嗎嗎……

原本在教室裏聳拉着眼皮休息的東風居士被這一嗓子活生生叫醒,揉了揉太陽穴。

另一邊紀珩就站在教學樓後面的花壇周圍,倒沒刻意躲,尋了個開闊的地方,一旦交手也能方便活動。

他的運氣相當不錯,即便翻到了危險答案,遇到的小鬼實力并不是很強,所以紀珩目前的想法是要以暴制暴。

遠處隐約能聽見液體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鬼沒有影子,但在搖曳的樹影間,可以看到被拉長的人頭倒影。周圍散落着不少黑點,是鮮血流淌時留下的蹤跡。

紀珩餘光留意着逐漸靠近的虛影,略微扭動了一下手腕。

鬼當自己是捕食者,玩家同樣扮演獵人的角色,然而就在相遇的前一刻,從教學樓內傳來的聲音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送人頭,來嗎!”

沒頭的小孩收到邀請腳步一頓,猶豫起來。

現在藏着的人,它還真不一定能打得過,可是樓上叫喊的煞筆,好像很容易對付!

抱着人頭遲疑不定,最後受到‘兩個人頭’的引誘,放棄眼前的獵物,轉身上樓。

2>1。

這波血賺。

沒有等來預料中的厮殺,紀珩從花壇後走出,擡頭看向聲源處。

距離從廣播室出來大約有十幾多分鐘,蘇爾這時候發出聲音,是不是因為在擔心自己的安危?

紀珩很少自作多情,但他想了無數種推測,實在想不出對方刻意引走小鬼的其他理由。

聲音可以靠空氣傳播,思想不能。

蘇爾哪裏知道紀珩用強悍的邏輯推導出舍己救人的感人場面,此刻窗外面陰風陣陣,簾子被吹得鼓起,發出呼呼響動。

頭頂上的白熾燈閃了一下,高芮下意識要後退一步,蘇爾拉住她:“一會兒鬼進來,我們就往外沖。”

孩童的笑聲在走廊響起。

蘇爾生怕對方找錯地,還拍了兩下門:“這裏!”

高芮:“……”

沒頭的小孩停下腳步,輕輕一推。

吱呀——

陳舊的木門似是沒有重量,輕飄飄地被風翻開。

蘇爾如同一陣急流,拽着高芮猛地沖出去。

小孩愣了下。

幾乎就在蘇爾跑出來的瞬間,門重重合上,好在小孩沒有頭,否則絕對會被牽連砸到鼻梁骨。

高芮心有餘悸,再晚一步自己可能就出不來了。

“謝,謝了。”

感激地看了眼最後關頭拉她一把的蘇爾。

蘇爾喘着氣,沒獨自攬功,指了指小孩:“有它的功勞。”

“……”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鬼童莫名覺得自己被白嫖了。

不悅地又把人頭往牆上砸了兩下,頭顱像是摔碎的西瓜,早就被砸得稀巴爛。

它手裏砸爛的腦袋正是不久前和高芮一組的玩家,後者閉了閉眼,不去看這血腥的一幕。

“玩具該換了。”小鬼幽幽道:“你們躲,數到一百我去找你們。”

自說自話,開始趴在門上數數字。

清脆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蘇爾對有些驚慌的高芮低聲囑咐:“你先跑。”

高芮一臉錯愕。

蘇爾慷慨道:“我墊後。”

心中過意不去,但想活下去的念頭又占了上風,高芮陷入糾結。

蘇爾:“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小心,”高芮抹了下眼淚,最後回頭看了眼他:“你真是個好人!”

蘇爾點了點頭。

等人跑遠了,蘇爾才面無表情掏出電擊器,搖了搖頭:“終于走了。”

不熟悉的人在身邊就算有手段也不敢用。

“三十,二十九……”

沒頭的小孩聞到了靠近的人味,還沒就此作出判斷,腰上傳來一陣灼痛。

它猛地轉過身,力道奇大,憤怒地想擰下偷襲人的腦袋。

蘇爾使用電擊器的同時,一只手已經拿着會哭的娃娃,準備情況稍有一對,立刻使用。

“可惜你沒有腦袋不能哭……”蘇爾嫌棄道:“否則我還能再集齊一顆鬼眼淚。”

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小孩用力把手上的腦袋砸過去。

蘇爾側身躲避,腦袋撞在牆上,反彈了一下,掉在地上滾出好遠。危急時刻他也不再吝惜道具,正要動手,小孩的身體突然側向另一個角落。

“紀珩。”蘇爾跟着看去目中一亮。

紀珩走路速度不快,但有一種天然強大的磁場,甚至比鬼更像拿着兇器尋找受害人的罪犯。

沖蘇爾微微颔首,紀珩想了想,又說:“顧好自己,別再為我做危險的事情。”

“……”

蘇爾聽得一頭霧水,他做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鬼童:人間不值得!!!!

小劇場1:

确認關系後,紀珩回想往日種種,心中不是滋味。

紀珩:我很後悔親自給你主持冥婚。

蘇爾:沒事。等我們舉辦婚禮時,可以請鬼王來,讓他當神父。

紀珩:……

鬼王:我們是包辦的冥婚!明媒正娶過的!我不幹!

蘇爾:所以?

鬼王:得加錢。

小劇場2:

月季紳士新作了一幅畫,畫中花朵在凜冬來臨時凋零,提字——

花無百日紅。

他覺得自己活得夠久了,甚至有些膩味了。

生如何,死如何,不過是蒼茫天地間的一粒塵埃。

夜涼如水。

月季紳士在半山腰靜坐到天明,回去時突然聽到兩個泥人的對話。

“哥哥,你有什麽願望?”

“等月季爸爸和蘇爾爸爸都死了,我要把他們埋在一起。”

“好偉大的心願!雖然蘇爾爸爸另有所愛,但死同穴,聽上去好浪漫。”

“……”

月季紳士忍住沖上去掐死它們的沖動,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回房間,蘸着墨汁将‘花無百日紅’重重抹去,重新提字——

向天再借五百年!

為了不合葬,他絕不能死!

小劇場3:

中轉站新成立報社,致力挖掘小道消息。

記者采訪紀珩:“請問當初你為什麽會和蘇爾在一起?”

紀珩:“他的善良與自持深深吸引住了我,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這就是未來的靈魂伴侶……”

望着從後面環着紀珩腰的蘇爾,記者微笑:“你們真恩愛。”

等他帶着八百字的作文離開,紀珩淡定道:“親愛的,電擊器可以移開了。”

沒錯,剛剛他被綁架了。

小劇場4:

蘇爾在和游戲的周旋中給玩家取得了不少福利,為了感念他,蘇爾離開游戲後,玩家決定衆籌給他造一尊雕像。

玩家A:“我建議用金光閃閃的顏料,證明他人格的閃光點。”

玩家B:“公然建雕像是不是不好,萬一有萌新看到了,去現實裏打擾他的生活怎麽辦?”

玩家C:“好辦,把臉打馬賽克。”

玩家D:“那樣顯得不尊重人。”

玩家E:“我看建個漁夫雕像就挺好,畢竟是海王蘇爾。”

玩家F:“波塞冬更合适!蘇爾明明是海神!”

衆玩家:“同意!!!”

小劇場5:

蘇爾:答案之書,請告訴我,現實裏的人正在做什麽?

答案之書:會吃着粽子,阖家團圓,開開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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