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南安侯府的內裏

從闫家回來後, 魏妙沁又去偏院探望了一下杜氏。

杜氏很少露面的娘家人居然也在。

來的是杜氏的嫂嫂和妹妹,一個方氏,一個杜姑娘。

等見到了魏妙沁, 二人忙起身見禮。

杜氏撐着坐起來,道:“妙妙從前恐怕不曾見過她們。”

魏妙沁見過杜姑娘,不過的确沒有見過方氏。還是一個婆子附在她的耳邊,低聲道:“這哪裏是大奶奶的正經嫂嫂,不過是個妾室罷了。只是得了杜家大爺的寵, 聽聞妹妹病了, 竟是派了個妾來操辦事宜。着實不講究。”

魏妙沁不喜杜家大爺的行事作風,但卻不好先入為主怪罪方氏。也有許多作妾的, 本是身不由己, 怎好苛責?

魏妙沁便道:“起身吧。”

方氏這才起身, 又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等瞧見魏妙沁的容貌時,那方氏竟然跌了一跤, 口中驚呼道:“啊!”

杜氏皺起眉, 忙叫人将她扶住。

只是杜氏性情溫和,到底沒有出聲責怪方氏毛手毛腳。

方氏臉色發白, 眼底卻迸射着亮光。她被扶起來,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魏妙沁,這才道:“叫郡主看笑話了,請郡主饒過妾這一回失禮。”

看她并不像是演出來的,方才那一出也并非出自存心而為。魏妙沁自然不會同她為難,淡淡道:“小心些,莫摔了。”

方氏嗫喏應聲:“是,是。”

卻仍舊止不住地去打量魏妙沁。

魏妙沁忍不住詫異出聲:“嫂嫂, 我今日是沒洗臉?還是搽多了胭脂搽成了猴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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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忙笑道:“哪裏會?今日妙妙也好看得緊。”

方氏則在一旁尴尬起來,分外局促地道:“只是瞧郡主,瞧郡主有些眼熟。”說罷,她忙又擺了擺手:“郡主不必理會妾身,妾身身邊認識的人,多是些不入流的。想必是妾身瞧錯了。妾身從前哪裏會見過郡主呢?”

杜姑娘在旁邊冷哼一聲,道:“既然知曉不入流,便閉上你的嘴吧。淨說些不讨喜的話,平白惹郡主不快。”

魏妙沁淡淡一笑,道:“哪裏算是不讨喜的話?只說覺得我瞧着眼熟罷了。我常愛出府,興許真是什麽時候見過吧。”

方氏目光閃爍不定,不再出聲了。

但魏妙沁卻一下上了心。

從她的模樣可斷定,方氏并非是瞧她眼熟,更沒有見過她。

方氏說,妾身身邊認識的人,多是不入流的。

從這句話可推斷出來,方氏應當是身邊有人長得與她相像。所以方氏才倍覺局促。

不過天底下長得相像的人多了,這有何奇怪的?

杜氏與魏妙沁說了會兒話,只是因為胎像不穩,她身子骨本身也弱,才一會兒就累了。魏妙沁便也不再多留,徑直往自己的院子回去。

等走到半途。

便見到了大哥魏成弘,同一個丫鬟。

丫鬟緊張地靠在假山處,手揪着帕子,臉色發白,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魏成弘便特地湊近了去,同她道:“可是又在母親那裏受了委屈?”

他口中的母親指的自然是孟氏,他自己的親娘,只不過是姨娘。

魏成弘想要借機輕薄這丫鬟的意味已經很是明顯了。

魏妙沁見狀,臉色一沉。

杜氏腹中胎兒不穩,他倒是好興致,連府中的丫鬟也敢招惹。若她沒記錯,過去他是萬萬不敢的。還是等到杜氏腹中的胎兒沒了,因而無法再孕,魏成弘才大膽翻臉的。

香彤見狀,正要出聲喝住他們。

魏妙沁腦中卻突然劃過了魏芳蕊的話,她本能地按住了香彤的手背,不讓她開口。

香彤、從婉二人從來都與她心意相通,這時候見魏妙沁制止,自然就不再動作了。

只見那丫鬟更緊張了,身形抖了抖,搖頭道:“并非是夫人。”

魏成弘接連追問好幾聲。

丫鬟卻都不肯說。

魏成弘見他都放低了身段,這般溫柔地哄着,丫鬟不僅不說,還連半個溫柔的臉都沒有,頓時也來了火氣,怒聲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是父親發落的你是也不是?”

丫鬟怔怔地站在那裏,眼淚就挂在腮邊,看上去很是可憐。

魏成弘見她神情柔弱,頓時不知哪裏來的底氣,冷笑道:“母親,不,孟氏。孟氏是不是見你生得貌美,又伺候在我父親跟前。便發了好一通火?”

丫鬟搖搖頭,啞聲道:“是我傳錯了菜。”

“左右都是孟氏小肚雞腸。她好大的威風啊,生了個好女兒是郡主。便拿南安侯府上下都當做是她的狗一樣使喚。父親也得同她賠小心。凡是她不喜的,都打發了出府,或者亂棍打死。”魏成弘擡頭,面色蒼白:“這日子,過得着實懦弱憋屈!”

魏妙沁聽到這裏便聽不下去了。

母親孟氏與父親魏俨,年少夫妻,十分恩愛。若是母親發作哪個丫鬟,父親為了疼她,将下人發落,有何不妥?

魏妙沁走了出去,淡淡道:“大哥在說什麽?”

魏成弘見了她,立馬将臉上神色收斂了個幹幹淨淨,如同有猛獸在追似的,趕緊跑了,連打上一聲招呼都沒有。

那丫鬟也瑟瑟發抖,連忙跪了下去,滿口道:“郡主,奴婢沒有說什麽。請郡主饒命。”

魏妙沁心下不大舒服,她看也不看這丫鬟,帶着香彤快步走了。

沒兩日,泉州又來了消息,說是爆發了民亂。

不僅如此,雲州更是山匪頻發,雲州駐軍竟然還離奇失蹤了。

建康帝欲派人去平亂,卻無人願意再接手這樣的爛攤子。而雲州的事,玄乎其玄,更沒人樂意去。

還是荀銳站出來解了困局。

他帶兵直接往雲州去了。

魏妙沁知曉消息的時候,荀銳已經動作飛快地點了兵走了。

她心下不知為何冒出了一個念頭。

荀銳果然并非是傾慕于她。

若他當真對她有意,這次離京前,應當也會來尋她吧。但他卻走得悄無聲息。

這樣倒好,免得她也不知如何拒絕他。

何處何處□□,死了多少百姓,都破壞不了南侯府中的平靜。

孟氏如往常一樣,到院中來看魏妙沁,還帶了親手熬的湯。

孟氏笑道:“娘和妙妙說一樁好事。”

“什麽好事?”

“邢家已經與咱們家交換了訂親信物。只等皇上請欽天監,蔔算出一個合适的日子,妙妙便要嫁人了。”

魏妙沁有些驚訝。

這樣快?

前兩日從闫家出來,孟氏方才妥協。這樣快就将事都辦好了?

“那皇上……”

“娘已經進宮見過皇上與皇後娘娘了,皇上萬事以妙妙為先。妙妙怎麽樣開心,皇上便怎樣應允。”孟氏說着,盛了一碗湯給她,又道:“妙妙千萬要記得,皇上待你如何好。”

魏妙沁點了點頭,心底軟了軟。

他們待她的好,她自然都是記得的。

“那妙妙近日便也不要出門了,多在家留一留。”孟氏說着,一把将魏妙沁摟入懷中,道:“娘的心肝兒,以後陪着娘的時候便少了。娘怎麽舍得你?”

魏妙沁心下也有些難過,便低聲道:“那這些時日,我就在家中好好陪伴母親。”

“好,好……”孟氏說着落下了眼淚。

魏妙沁頓了頓,道:“婚期可否提前?”

孟氏驚訝道:“妙妙就這樣想嫁過去?”

魏妙沁是無奈,她不知道大魏還有沒有救,但總要盡人事。才不枉費旁人待她好一場。

孟氏思忖片刻,道:“那我便将這話說與皇上,請皇上來定奪。”

魏妙沁甜甜一笑:“好,辛苦母親。”

孟氏忙又是一番“哪裏辛苦”,“娘的妙妙”雲雲,二人摟着說了好一會兒話。

要叮囑闫焰和魏靜遠的話都已經叮囑了,如今他們又與荀銳交好,想來将來不會再出意外。

她計劃中的事,也已經走上了正軌。

魏芳蕊漸漸被她忘到了腦後,魏妙沁在南安侯府中度過了一段十分難得的輕松日子。

只是杜氏近來神情多有憂郁之色,她請了宮中禦醫來給杜氏看病,都不見起色。說是要從根子上調節,叫她開懷起來才好。

魏妙沁便想到了魏成弘。

妻子有孕,丈夫卻不在身邊,妻子自然高興不起來?何苦杜氏本就心思細膩。有孕時,又正是想得多的時候。

魏妙沁斟酌再三,便主動去尋了父親。

母親從來不管這些事,十分厭憎魏成弘。而魏成弘倒是畏懼父親的,不如叫父親好好管教他一番,無論如何,也該等到杜氏平安生下這一胎,他再如何胡來,都有法子整治他。

魏妙沁難得到一次父親南安侯的院子裏,因為平時他多是在外,回來時,給魏妙沁最多的印象便是,他帶了什麽禮物給她。

今個兒院子裏卻是十分安靜的,下人們好似都被屏退出了二門。

魏妙沁扶着從婉的手,提着裙擺跨過了門檻,還不等走近,便聽見一聲厲喝:“撿起來!給我!”

那是母親孟氏的聲音,與她平時的聲音大不相同。

随即,她又聽見母親孟氏冷笑道:“在我眼皮子底下,你都敢這般……魏俨。莫忘了,你能有今日,全是靠的誰?你想想你那些義兄義弟,誰似你這樣風光?”

只聽見“啪”的一聲,是瓷器被打碎的聲音。

孟氏道:“一塊塊,撿起來再給我。”

魏妙沁恍惚了一瞬,剎那間竟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無疑,屋中是母親與父親在說話。

一個姿态高傲,聲音尖利,另一個連聲音也不敢發。

孟氏小肚雞腸……拿南安侯府上下都當做是她的狗一樣使喚……父親也得同她賠小心……

魏妙沁恍惚憶起,她年幼時,母親如何哄她入睡,父親又從外頭帶了什麽風車、糖葫蘆、甜糕、風筝回來……她及笄時,母親親手為她裁衣,父親更沒忘記從外頭定制了一套頭面給她。

二人每每相視一笑,很是恩愛,再一同将她摟在懷中,氛圍親昵。

卻頃刻間像被戳破的泡泡,“啪”的一聲。

全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全是套,全是套,全都是給妙妙的套!

我寫起來實在太慢了,加更就不說幾點更了,反正我寫完就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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