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紅了

魏妙沁是被熱醒的。跟有無數個沉甸甸的暖手爐子, 悉數挂在身上似的。

她低低地喘了下氣,睜開眼。

她的視線被擋去了大半——

難怪她會熱得難受。

荀銳牢牢将她箍在了懷裏,他大半個身子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他便如同個火爐子一樣,源源不斷地散發着熱意,将魏妙沁裹得分毫不露。

她什麽時候睡着的?

他抱着她擦頭發的時候?

魏妙沁掙紮了一下,倒是沒感覺到頭發有濕意,只是她又驚又熱的, 出了一身的汗。

她素來愛幹淨得緊, 見掙紮一番無果,便郁郁地放棄了。

倒也怪。

像荀銳這般人, 不應當極為敏感麽?該她剛一掙紮的時候, 他便驚醒過來才是啊!

魏妙沁越想越氣, 她這幾日便沒一日好過的,他将她當做抱枕似的,墊在胸口, 倒是睡得香得厲害!

“荀銳。”她忍不住出聲。

壓着她的男人一動不動。

挨得這樣近, 縱使魏妙沁不願意,倒也被迫将他的模樣一點一點都收入眼底了。

他雙眼緊緊阖着, 哪怕是睡着了,眉眼并不因此而顯得柔和。他比大魏人更要深邃的五官,也顯得更要冷厲非常,眉梢眼角仿佛都附着着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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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睡起覺,都還是叫人覺得怕的人。

魏妙沁的目光挪了挪,驟然瞥見了他眼下的青黑。

這人也會累?

想到這裏,魏妙沁又覺得自己糊塗了。荀銳是人,又不是精怪惡鬼, 自然也會累的。

他是生得極好的,哪怕生得一臉兇戾,也是抹不去俊美的。

若這人不是趁虛而入強娶了她,她興許是要謝他的……興許會更多地記得他的好……

“……娘娘。”

一旁驟然傳來了甘華的聲音。

魏妙沁對甘華的聲音可熟悉得要命,乍然聽見他的聲音,仿佛建康帝還在身邊一樣,魏妙沁吓了一跳,背上都竄過了一陣寒意。

她艱難地轉了下頭。

那床榻邊上的簾帳已經被宮人卷起來了,他們手上動作做來小心翼翼,連甘華臉上的笑也都是谄媚又小心。

被甘華這樣一叫,那點不愉快的記憶便登時又回了籠,叫魏妙沁好好回憶了昨日她如何稀裏糊塗被趕鴨子上架的……

魏妙沁緊抿了下唇,不自覺地蜷了蜷身子,借這樣的動作來緩解自己的不安和窘迫。

就在她動作的時候,荀銳的雙臂也跟着環得更緊了,力道之大,扼得魏妙沁的肩還有點疼。不過倒是很好地緩解了魏妙沁的窘迫。

她将目光又落到荀銳身上。

這人還是緊閉着雙眼,剛才使勁兒的動作都跟出自本能一般。

魏妙沁皺了下眉,問:“何事?”

甘華見她終于搭理自己了,可算松了口氣。

他昨個兒可是一夜都沒睡好呢。

雖說建康帝與太後從前懷的不是什麽好心思,可元檀郡主從前的地位不假,也算是打小千嬌百寵長大的,氣性總是高的。昨個兒被綁上了龍床,他還真怕大半夜的見了血。

甘華上前一步,俯着身子道:“自皇上登基以來,每日勤勉,寅時便要起身。今個兒眼瞧着都要到巳時了,今日的朝會上是不上?奴婢們還等着吩咐呢。”

因是怕被魏妙沁發現端倪,這大婚實際潦草得很。否則若是按規矩來,少說要花上一個月的功夫,才能行得了大禮。

也因為沒按規矩來,這第二日上不上朝,甘華還真拿不準。

“他昨日沒說?”

“昨兒是大日子,皇上滿心歡喜,哪裏還記得其它?”

“……”

魏妙沁這會兒便好似那被強按去喝水的牛,聽了甘華的話也難覺得感動,只覺得心底更別扭了。

魏妙沁便略去了甘華的話,又問:“那公公是何意?”

“皇上天威深重,奴婢等人不敢輕易攪了皇上的好夢,這不指着娘娘喚醒了皇上問一問麽。”甘華說着又擠出了個笑容,臉上的皺紋都皺得跟橘子皮似的了。

魏妙沁垂下眼眸。

甘華見她神色冷淡,一時間心底也有些打鼓。

只見魏妙沁艱難地抽出手,手指挨在了荀銳的脖頸間。

甘華一顆心重重地跳了跳。

哎喲我的郡主娘娘哎!

您這不會是要掐死新帝吧?

甘華重重地喘了口氣,才壓住了喉嚨裏的驚呼聲。

魏妙沁倒是真想掐他一把。

可她到底不是孩子,哪能不分輕重?

這般做了,又有什麽好?

她縱使再憎惡荀銳,倒也改不了荀銳是她恩人的事實。更不消說,這人已經做了新帝,若是真死了,天下恐怕要大亂。建康帝在時,百姓已經過得艱難了,再逢戰事,還不知要過得如何艱難……

魏妙沁屈起手指,不快地戳了下這人的喉結。

這人倒真跟睡死了一般,還是半點動靜也沒有。

魏妙沁這才咬了咬唇,又艱難地将手往上舉了舉,最後停在了他的臉頰上。

魏妙沁心頭冷笑一聲,下手狠狠掐住了荀銳的臉頰,往外扯了扯。

甘華眼珠子都差點滾出眼眶去。

您可真敢哎!

那是皇上啊我的娘娘!

荀銳連一聲“嘶”都沒有發出,他的睫毛抖了抖,緩緩睜開了眼,驟然一擡手,反握住了魏妙沁的手。

“作什麽?”他啞聲問。

他這話也不知是問的魏妙沁還是甘華,總之目光是牢牢鎖住了魏妙沁,一雙眼眸,如深淵一樣。

魏妙沁不願和他對視,就別開了目光,自然而然視線就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她方才是當真下了力氣,他的皮膚本來也白,叫她揪得面皮都微微紅腫了。

魏妙沁盯着瞧了瞧,頓覺胸口堵着的惡氣去了四分之三。

見這頭魏妙沁沉默不搭話,甘華只好硬着頭皮出聲了:“皇上,如今已快到巳時了。”

“妙妙該餓了。”荀銳突然道。

甘華:“……是、是呢。”

魏妙沁本是察覺不到餓的,叫他這樣一說,才腹中饑鳴起來。

她也着實急于脫離他的桎梏,便立時道:“我要起身。”

荀銳垂下眼眸,慢慢地松了手。

魏妙沁還怕他不松手呢,見他配合,趕緊翻身坐了起來。宮人跟着上前,低眉垂目地扶着魏妙沁下了床榻。

甘華瞧着這一幕,心說也真是奇景了。

這過去哪有皇上不動,嫔妃便先動了的。

魏妙沁可不管荀銳,她火急火燎地下了床榻,叫宮人取來衣裳。

那衣裳一瞧便是皇後制式的。

雖是趕制出來的,卻是該有的一樣不少。

魏妙沁咬了咬唇,到底是不想就這樣穿着中衣晃悠,便還是張開雙臂,讓宮人伺候着穿好了衣裳。

宮人們忙又端了熱水來,伺候着她洗漱。

“早膳可備下了?”荀銳倚在床榻上問。

哪怕他是這般懶散的姿勢,也無人敢輕視了去。甘華忙道:“回皇上,已經備好了。”

“那便先伺候皇後用膳。”

“是。”甘華應完聲,愣了下,問:“皇上……”

“放下簾帳。”

甘華便知道這是荀銳還要休息的意思了,他忙指揮兩邊宮人放下了簾帳。

魏妙沁見狀也松了口氣。

她是不知該怎麽和荀銳相處的,能少見面是最好的,她怕自己一言不合,便恨不得掐死這個專橫的人。

魏妙沁洗漱完,便由宮人伺候着用膳去了。

室內很快又歸于了一片沉寂。

荀銳聽着腳步聲漸漸遠了,他才又睜開了眼,眼底顏色深沉。

他早就醒了。

他從來淺眠,哪怕是擁着她在懷,總算是難得好眠了一些,但也還是被她驚醒了。

那之後,無論是她掙紮,還是她盯着他瞧,他都始終隐忍不動。乃至後面,她擡手戳了戳他的喉結。他并不覺得難受,反倒覺得有把無名火,驟然間燒了起來。

他想将她扣在懷中,用力咬住她的唇,再解開她的衣帶……

後頭他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壓下了胸中作祟的火。

荀銳回味着方才擁她在懷的滋味兒,如此過了好一會兒,才起了身。

宮人們伺候着他換了衣裳,一個小宮女擰幹了帕子送到了他的面前,這才大着膽子擡頭看了新帝一眼,這一看,那小宮女可吓了一跳。

皇上面頰上方才被皇後娘娘擰的那一下,竟是更紅腫了。

這樣的傷痕出現在一張冷厲俊美的臉上,怎麽看都有些怪異滑稽。可他們哪裏會覺得滑稽?只覺得心驚膽跳。

“娘娘用過早膳了?”

“回皇上,娘娘已經用過了。”

荀銳應了聲,便叫甘華将早膳擺下,自己一人用了。

等用過早膳,荀銳也發覺到甘華頻頻朝自己的臉頰上看過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擰了下眉,叫人捧了鏡子來。

荀銳盯着鏡子裏的模樣怔了下,他擡手碰了下自己的臉頰。

甘華深深埋下頭,一言不敢發。

到底是帝王,縱使再寵愛,這般被人掐了臉,怕也是不能忍的。

只聽得皇上起了身,道:“擺駕冷宮。”

甘華愕然擡頭:“皇上?”

他飛快地反應過來,連忙應聲:“是。”

不管是因着什麽,總之皇上吩咐什麽,他便做什麽。

不多時,荀銳便到了冷宮。

沉重的宮門被推開,裏面的人卻沒有作出什麽多的反應來。想來這些日子,已經磨去了他們昔日的傲氣、貴氣,甚至是希望。

荀銳踏入殿中,在魏驚鴻和建康帝跟前站定。

魏芳蕊怕極了他,連忙往後縮了縮,但面上又忍不住表露出一絲渴望。

是,她是恨魏妙沁。

可魏妙沁若是真的被荀銳娶了去,那他們……他們總能沾一份光的罷?

荀銳環視一圈兒。

毫無死角地讓衆人都瞧了一遍自己的臉頰。

魏驚鴻突然神色大變,旁邊的人拉也拉不住,他惡狠狠地盯着荀銳道:“你臉上那是什麽印記?”

他記得昨日魏彤玉說,說這人娶了妙妙!

荀銳薄唇輕啓:“妙妙親的。”

甘華:?

作者有話要說:  荀銳:假裝是妙妙親的,并且還要去拉一波仇恨(炫耀一下)。

甘華:您知道您在說什麽嘛?

關于這段時間更新問題,買文的讀者一切不滿意的發洩,只要不人身攻擊,我都是接受的。更新不好,的确是我自己的問題。鞠躬。會努力複健恢複更新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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