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再出宮

從婉卷起了床幔, 卻見魏妙沁呆愣愣地坐在裏頭,只着中衣,被子都滑到了腰間。從婉連忙取了披風給她裹上:“娘娘這是怎麽了?”

“我怎麽到床上了?”

魏妙沁問完, 自個兒又頓住了。

她倒是問了句廢話。不是荀銳,又還能是誰?

果然,這廂從婉窺了窺她的臉色,小心翼翼道:“昨日娘娘睡得沉,奴婢們舍不得将娘娘叫醒。約莫酉牌時分, 皇上回來了……”

魏妙沁探了下身旁的位置, 卻是平整冰涼的。

一時間,魏妙沁也說不清心底是個什麽滋味兒。除了大婚那兩日, 他便很少再與她同床共枕了……

她從小到大, 從未這樣與人親近過, 于是覺得如坐針氈,緊張得渾身都不大好了。還花了極大的力氣,才想好了要如何去面對荀銳……偏到了這樣的時候, 荀銳反倒人影罕見了。

魏妙沁不禁有些茫然。

荀銳同她大婚……究竟求的是什麽呢?

她生父舊部的助力?不, 倘若沒有他們相助,他終究也是要做皇帝的, 只是時間要花得更久一些罷了……

那求的又是什麽呢?

明明她同他,見了也不過幾面……話也不曾說上幾句……這樣論起來,倒更像是荀銳虧了。

“奴婢給皇上請安。”

“皇上萬歲。”

從婉等人的聲音驟然在魏妙沁耳邊響起,魏妙沁多少有點心虛,心說果然是不能背後念叨人的……她伸手掀了掀帷幔,一擡頭,就瞥見了荀銳大步行來的身影。

Advertisement

香彤本能地擋住了魏妙沁,緊張道:“皇上, 娘娘還未起身梳洗呢。”

香彤是仔細考量過的,如今娘娘已經松了口,願意在宮中做這個皇後。那自然是要穩固住地位的。後宮女子倚靠什麽來穩固地位?是皇帝的寵愛。前朝王貴妃病中不肯見皇帝,便是不想以病容,壞了皇帝的興致。

世間男子豈有不好顏色之人?尤其九五之尊,後宮佳麗三千,自然更看重容貌了。

還是應當等到梳洗完,打扮得光彩照人才好……

只是香彤想得雖好,荀銳卻不耐有人擋在跟前,他冷冷掃視一眼,香彤頓感如同一座大山壓了上來,她的背脊一塌,等再醒過神的時候,已經不自覺地讓到一邊去了。

香彤暗暗咬牙,恨自己不夠堅定。

那廂荀銳已經緊挨着落了座。

魏妙沁本能地繃緊了身體。

他身上帶着點涼意,像是挾着一陣冷風進來了。……濕的?魏妙沁的指尖蜷了蜷,低頭掃了一眼他的衣擺。

荀銳今日穿的是玄色常服,只隐約瞥得見一塊洇濕開的痕跡。

荀銳的身體比她繃得還要緊,他面容依舊淩厲,不動聲色地屈起手指,将衣擺拂開了。

她似乎……還是怕他。

也是,他這副模樣,也并不好看,更不可親。

“幾時醒的?”他問。

“方才。”魏妙沁道,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指了指他的衣擺,問:“外頭下雨了?”

問完,魏妙沁就覺得自己又問了句廢話。

就算外頭下雨,也應當有人給他撐傘的。誰敢叫皇上淋雨呢?

荀銳眼底卻是飛快地掠過了一抹光。

是關心嗎?

他低聲道:“……踩着了一個水窪。”

魏妙沁認真想了會兒,這宮裏頭哪裏有水窪?難不成他去園子裏揀泥地走了?

荀銳岔開了話頭,道:“你今日還想出宮嗎?”

魏妙沁有些疑惑。今日怎麽變得這麽好說話了?

“你若想要出宮,今日我帶你去。”

魏妙沁稍作猶豫,就點了頭。

她想去探望魏靜遠、闫焰,還有他們的家裏人……與其私底下前往,引得荀銳不快、猜忌,倒不如和荀銳一同前往,更能省卻麻煩。

荀銳眉梢湧現了一絲柔色。

他站起身。

香彤以為他要走開,正準備上前去,卻見這位新帝又躬身彎腰,就着那件披風将魏妙沁整個裹住,從床榻上抱了下來。

香彤驚了一跳,連忙蹲下身給魏妙沁穿好了鞋子。

荀銳低頭掃了一眼。

“嗯,好了,去梳洗吧。”荀銳道。

香彤頓時才覺得喘氣都順了。

魏妙沁走到銅盆前,伸出手正要浸水,突然瞥見到了指尖一點淺淺的紅。

她頓了頓,低頭嗅了嗅。

……血腥味兒。

她剛才只沾過荀銳的衣擺。

魏妙沁愣住了。

這時幾個宮女上前伺候,荀銳等在了一旁。

香彤悄悄回了下頭,這位人人懼怕的新帝,面上神色似乎始終從未變過……好似一點也不在意娘娘此刻是什麽模樣。

香彤心下有些茫然。

先魏帝出了名的脾氣寬和,但也有妃子因儀容不整而失了他的寵愛……而新帝,卻反而并不大看重此事?

“香彤。”魏妙沁整了整心神,出聲。

“娘娘。”香彤立時回了神。

“我那支累絲鑲寶石玉兔簪還在麽?”

“在的,奴婢這就去取。”

從婉在一旁喃喃道:“奴婢沒有記錯的話,那是三年前中秋靜王妃送給姑娘……送給娘娘的。”

魏妙沁點了下頭:“是。”

從婉也是聰明人,轉瞬就明白了魏妙沁的用意。

從婉自以為壓低了聲音,但卻仍舊傳進了荀銳的耳中。

正巧這時香彤取了簪子回來,荀銳掃了一眼……模樣是精巧。但也算不得如何珍貴。她若喜歡,自有大把比之更為瑰麗、珍奇的首飾任她挑選……荀銳皺了下眉,勉強壓下了心頭的酸意,喉頭動了動,卻也沒有說什麽。

他自然也懂得魏妙沁的心思。

大魏覆滅,靜王府雖然并非大魏皇室中的近親,但也算遠戚了,多少遭受了波及。魏妙沁昔日與魏靜遠交好,但到底是小輩交情,哪怕如今魏妙沁又做了皇後,靜王府卻是不敢再上趕着攀情誼的。

而魏妙沁頭戴靜王妃所贈發飾,靜王府上下,乃至京中其餘人,自然會明白,靜王府與當今皇後的情誼并未變更。

荀銳蜷了蜷手指。

她待旁人,總有溫柔一面……

剛壓下去的酸意,一下又翻湧了出來。

等到魏妙沁梳洗完,轉過身,見到的就是荀銳坐在桌案邊,面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麽。

是朝堂上的事?

魏妙沁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麽,但随即又閉上了嘴。

她與荀銳的關系有些奇怪,自是談不上親近的,可又并非全然陌生,不過無論怎樣,都到不了能肆意與荀銳談論朝中事的地步……她又本就是先端王的女兒,自然避開這些更好……

魏妙沁抿了下唇,改口道:“現在……就走?”

“嗯。”荀銳站起身,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然後側過身子,從一旁宮女的手中取過了披風,走到她的身前,給她披上,這才道:“走吧。”

魏妙沁一下想起了,很早之前,她到宋家去見到了他狼狽的模樣,他卻毫無波瀾,只出聲要走了她的披風……

魏妙沁目光閃了閃,點了下頭,跟着荀銳并肩走出了坤寧宮。

其餘宮人欲言又止。

娘娘不是還未用早膳嗎?

魏妙沁倒是不覺得餓。

近幾日她難得好眠,能一覺安穩睡到天明,已經覺得十分滿足,別的倒是都忘記了。等上了馬車,荀銳喚了一聲“甘華”,随即一個小食屜推到了魏妙沁的跟前,她才驚覺到自己餓了。

“少吃一些。”荀銳道。

魏妙沁點點頭。

馬車上并不是個好的用膳的地方,她自然也吃不下多少。

魏妙沁低頭咬了一口糕點。

有點噎。

她擡頭,正要問茶水,唇邊突然一暖,荀銳已經将茶杯遞了上前,她只要微微一低頭,就能抿到裏面的茶水。

溫的,剛剛好。

魏妙沁猶豫一下,還是低頭就着他的手喝了。

突然,魏妙沁感覺到唇瓣被輕輕地按了按。

她驚了一跳,水就這麽卡在了喉嚨裏。

等到擡眸看去,就見荀銳目光深深地盯着她……

“……荀銳。”魏妙沁忍不住出聲。

荀銳立刻收回了手,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馬車外的甘華等人隐約聽見了魏妙沁的聲音,眼皮都是一跳。這、這是什麽?這是直呼皇上的名字啊!

馬車裏一時安靜極了,魏妙沁卻有點坐立難安了。

倒不是因為剛才荀銳的舉動讓她有多不适……只是有了建康帝等人在前,現在她就總是想要弄清楚別人究竟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麽,不然就會覺得難安。

馬車外,甘華等人小心翼翼等了半天,都沒再等到別的聲音。

……看來是沒有生氣。

甘華忍不住咂嘴。還真是說不好,這位新帝究竟是脾氣好還是不好了……

馬車就這麽一路安靜向前,也不知道駛了多久,魏妙沁才想起來,自己并沒有告訴過荀銳,自己要去靜王府,她正要張嘴,就聽見荀銳道:“到了。”

到哪裏了?

魏妙沁猛地揭起了簾子,朝外看去。

面前是一座老舊但卻占地極廣闊的府邸,它的牆外爬滿了藤蔓,可擡頭望去,那匾額卻是嶄新的,上面用朱漆筆走龍蛇地書着“端王府”三個字。

端王府!

舊端王府!

魏妙沁掀起簾子猛地跳了下去。

荀銳皺了下眉,但還是一言不發地跟了下去,然後突然彎下腰。

甘華等人見狀,驚了驚,正要跟着彎腰,就見荀銳已經直起了身子,手中還多了一支簪子。

原來是剛才娘娘動作太大,将頭上的簪子甩飛了出去。

魏妙沁胸中一時填滿了各種情緒。

想哭又想笑,又覺得陌生又覺得惶恐可又有種冥冥中的熟悉……

魏妙沁全然沒瞥見旁人的臉色,她提起裙擺,便大步往裏行去。

荀銳攥着簪子,緊随其後,若非他生得分外俊美又氣勢懾人,且身着錦衣華服,一瞧便知不是普通人,恐怕不知情的,還要當他是前頭人的仆役随從了。

進到府邸中,并不似外牆那樣落魄。

裏面竟有下人、丫鬟來往,個個目不斜視,步履不急不緩,或低頭躬腰灑掃庭院,或懷中抱着布匹、首飾,或拎着食盒,或捧着一盆花……仿佛這裏的主人一直都居住在這裏一般。

府內外俨然兩個世界。

荀銳淡淡道:“端王在時,先皇曾賜下一個揚州廚子,一個颍州廚子……兩個都極得端王的喜愛,後趕赴封地時,都一并帶往了。”

“你可要嘗嘗他們的手藝?”他說着,待她駐足的時候,便也一并駐足在她身後,擡手給她插上了那支累絲鑲寶石玉兔簪。

她烏發如雲,脖頸纖細。

簪子卻是醜的。

真醜。

荀銳這時候還沒忘記酸酸地心道。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