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番外

魏妙沁渾渾噩噩地坐起身, 只覺得頭疼欲裂。

而她跟前卻是突地炸開了一個聲音。

“來人啊!來……來人啊!詐屍了!”

什麽?

魏妙沁緩緩睜開眼。

卻見幾個人連滾帶爬地跑了。

魏妙沁再擡頭看去,這裏竟然是一個靈堂,而她躺在一處棺材裏!

這是……這是她上一世最後死的那個別院!

魏妙沁爬起來, 趕緊從棺材裏出去了。

而那些人早吓得跑遠了。

前院裏。

大魏的最後一個皇帝,跪倒在了一個男人的面前。

如今大魏皇族已經被屠殺得差不多了,都是被眼前的這個如惡鬼一般的男人屠殺的……

建始帝差點繃不住就要尿□□了。

“她……她當真是死于意外……”建始帝哆哆嗦嗦地道。

此時幾個宮人狂奔出來,差點被護衛一刀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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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詐屍了!”他們喊。

男人微眯起眼,轉頭看去。

這廂魏妙沁提着裙擺小跑着出來。男人眼看着她越來越近……她的面容雪白, 可容貌依舊昳麗。

男人攥緊手中的長鞭。

那長鞭本是她的。

他想着她去了, 便懷揣着不可說的心思,私自留下了。今日來, 就是要用它活活抽死建始帝。抽死後再五馬分屍, 剁碎喂狗……如此才消心頭之恨。

可她……又好好地朝他走來了。

不僅如此, 他還聽見她叫了一聲:“荀銳!”

好似他們已經熟識,親近,她叫了那個名字千萬遍。

他的手微微顫抖, 死死盯住了她, 一刻也不敢移開目光。

而建始帝吓得哇哇大叫,此刻也沒人理會他了。

魏妙沁也在打量荀銳。

原來……在她死了之後的荀銳, 是這般模樣的。

他一身濃烈的令人幾欲作嘔的血氣,眼下微帶着青黑,眼底血絲密布,俊美的面容上,滿是陰戾煞氣。

真真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鬼。

可魏妙沁如今哪裏還會再怕他?

她問他:“你昨日沒歇息麽?怎麽眼圈都是黑的?”

荀銳怔住了。

連荀銳身後的将士護衛也都怔住了。

荀銳怔怔道:“沒有。”

自她去後,他一夜也睡不着。

魏妙沁道:“那應當要請太醫來瞧的。”

他也怔怔應她:“……是。”

建始帝驚吓過後,終于想起了自己的處境。魏妙沁沒死?沒死……沒死也、也好!這些日子他已經受夠荀銳的折磨了!

建始帝忙道:“妙妙,你救救我啊!荀将軍, 你看,妙妙沒死,她沒死……我沒騙你,真的,我沒有殺她……”

魏妙沁卻扭過頭去,厭惡地看了他一眼,痛快道:“殺了他吧。”

建始帝一下呆若木雞。

魏妙沁想想又補了一句:“就是他在那酒中做了手腳,差點害死我。”

荀銳随即轉頭,森森地看了一眼建始帝,他道:“那就殺了他。”

建始帝聞言,先是不可置信,随後哭天搶地求饒了起來。

“妙妙,你要念一念我們往日的情意啊……”

“妙妙你信我……”

荀銳怕她心軟,便沒有動。

而魏妙沁卻又朝他道:“走吧。”

走?

去哪裏?

“這裏待着難受得緊,你如今住在何處?便去哪裏吧。”魏妙沁道。

荀銳身形一僵。

她……她要同我回家?

魏妙沁說着,又皺起眉來,道:“我躺得久了些,手腳都發軟。你背我吧。”

旁人聞言,都驚呆了。

她……她怎能驅使如今這京中最有權勢,連建始帝都蓋過的,人人都畏懼的荀将軍呢?

荀銳卻是深深看魏妙沁一眼,強行按住澎湃的心緒,在她跟前當真彎下了腰去。

魏妙沁見狀,倒是險些落淚。

無論何時,他倒都是一樣的。

哪怕在這個世界裏,此時她與他還未說過幾句話,可她叫他背她,他便真彎了腰。

上一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荀銳到底是如何思念她的?

魏妙沁趴上了他的背,揪住了他的衣衫。

淚不自覺地落在了他的背上。

荀銳一下又僵住了手腳,他啞聲問:“郡主……為何哭了?可是哪裏疼?”

魏妙沁搖了搖頭,但又想起來他壓根看不見。

她便忍不住道:“你怎麽喚我郡主?”

荀銳反手環住了她的腰,緊緊的,他悶聲道:“……那該如何?請郡主示下。”

魏妙沁拉了拉他的耳朵。

荀銳身形更僵硬,好似脖頸還有些紅。

她道:“叫妙妙啊。”

他一步一步走得極慢,力氣還是那麽大,将她背得穩穩當當,絲毫不見累。

他道:“不敢。”

“方才建始帝那狗東西都敢如此叫我。你有何不敢?”魏妙沁湊得更近些:“你叫來我聽聽?”

這一日,成了荀銳這一生最快樂的日子。

他緊緊抿了下唇,才小心翼翼地喊了出來:“妙妙。”

魏妙沁點了下頭,将下巴靠在了他的肩上,道:“你走快些吧,我有些餓了。”

荀銳應聲:“好。”

荀銳真将魏妙沁背回了府。

之後,無論走到哪裏,他都要将魏妙沁帶在身側。

原先都道大魏皇室死得不能再死的衆人,方才知這元檀郡主竟然極得荀銳那惡賊的喜歡!

荀銳不知從外頭聽了什麽話,過了幾日,便不大帶魏妙沁一同了。

魏妙沁問他為何。

荀銳不言。

魏妙沁只好拉下臉來:“你連話都不肯同我說,罷了,我走就是。”

荀銳這才嗓音森冷道:“……我這般人,愛慕郡主……”

魏妙沁瞪他一眼。

他方才改了口:“愛慕妙妙,叫旁人知曉了,也只會覺得我污了郡……妙妙。”

魏妙沁覺得氣。

關他們什麽事?

若是他們嚼舌根子,殺了不就得了!

魏妙沁氣得從貴妃榻上下來,在屋子裏轉了好幾個圈兒,然後忍不住走上前去,揪住了荀銳的衣襟,牢牢攀住将他往下拉了拉,誰曉得這人穩如泰山,拉都拉不動。

她便只好勾住他的脖頸,借力一跳,盤住了他的腰。

她親了下他,道:“哪裏污了我了?”“嗯?我看荀将軍的唇還是香的……”

門外荀銳的親兵們都吓呆了。

荀銳受寵若驚,也成了木頭樁子。

他牢牢托住魏妙沁的腰,呼吸漸漸急促粗重起來。

魏妙沁都察覺到他情動了,偏他忍住了。

他牢牢将她抱在懷裏,許久才低低應了聲:“……嗯。北北”

此後,荀銳倒也不聽外頭的人如何議論了。

魏妙沁又私底下聯系了端王府的人,漸漸的,願意歸順荀銳的人多了起來,京中風向漸漸大變了模樣。

他私底下籌備了婚禮,卻又不敢真将人弄到婚禮上去,只得一日日忍下去。

待他登基那日,叫人一并準備了婚服,卻依舊沒敢送到魏妙沁跟前。

魏妙沁心中嘆氣。

上一世,他是如何隐忍啊。

魏妙沁只好自己去穿了起來,等到時辰差不多,她方才叫人送她到了荀銳跟前去。

她站在門外喚:“荀将軍。”

換上龍袍的荀銳轉過身來,見到的便是他日夜肖想,卻不敢去碰的妙妙,着一身紅裝,輕描眉點唇,美得不可方物,朝他行來。

她擡手,屈起手指沖他勾了勾。

她道:“我走不動了,還請荀将軍一會兒也背我吧。”

“……抱也是行的。”

荀銳陰沉的面容一點點裂開來。

他心下欣喜若狂,便是下一刻死了好像也值得了。

……不,他下一刻不能死的。

他要去握住她的手。

他要背她,抱她。

荀銳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将她抱了起來。

就如第二世一樣。

他還是将她帶上了自己的登基大典。

無數人跪倒在他們跟前,高聲呼喝“萬歲”……

布告貼滿了天下,告知所有人,她成了他的妻子。

二人在高階上攜手相視,走完了儀式,方才入了洞房。

回宮殿時,還是他抱着她回去的。

她靠在他的懷中,主動勾住了他的脖頸,親吻了下他的唇。

男人這才終于克制不住了,他用那雙顯得冷冰冰的眼珠子熱切地注視着她,将她放在床榻上,因為力氣過大,竟是生生将她的衣裳撕裂了。

他親吻着她。

用力、兇猛。

他輕輕閉了下眼,再睜開。

眼底的光有了輕微的變化。

魏妙沁察覺到了變化,她一怔,撫弄着他的眉眼,問:“……是哪個荀銳?”

男人腰腹有力,他将她抱起來,就這樣在殿中來回走動也不見停歇下動作。

這些記憶合攏到了一處。

他眸中的大火越加旺盛。

他道:“……這一世,下一世……哪一世都是我。”

他說着,咬了下她的耳垂,将她的腰肢往身上壓得更緊。

魏妙沁不自覺地流下一滴淚來,悶哼一聲,又踢了踢他,卻踢了個空。她罵道:“那你吃自己的什麽醋?這麽用力作什麽?”

他不答,只更用力地吻住她的唇。

她圓滿了他的兩世,再無半分遺憾。

……

當魏妙沁再睜開眼,已是回到了熟悉的殿中。

她坐起來,便見荀銳也醒了,他坐在床榻上,緊緊盯住她,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是夢?還是真的?”魏妙沁也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

荀銳道:“……興許是夢。”他道:“我也夢見了。”

他說罷,伸出手來,又将魏妙沁抱了起來。

魏妙沁氣得咬了他一口:“叫你輕些還不輕?”

此時有宮人小心翼翼在外頭道:“皇上,娘娘,小皇子又哭了……”

魏妙沁撐着下巴,歪倒下去靠住了靠枕。

她笑眯眯地望着他:“去吧,皇上去哄罷。”

荀銳應了聲,卻是俯身又親了她一下,又咬了咬她的下巴、耳垂,方才走。

魏妙沁在後面罵了句:“荀銳是狗嗎?”

他也權當沒聽見。

魏妙沁舔了舔唇。

荀銳回頭望她一眼,燈火闌珊處,她在那裏,再也不會變了。

……

晉和十一年。

又是各國各族來朝相賀。

皇後娘娘又誕下了一位小公主。

常家姑娘,不,如今她已經是李家的夫人了。

她走在宮裏,身後有人跟上來,語氣讨好地道:“您為娘娘備了什麽禮物呢?”

李夫人淡淡說了。

還點撥了身後那人兩句,那人一下如獲至寶,對她更是推崇追捧。

此時另一頭也熱鬧了些,同樣有人和她一樣被圍了起來。

李夫人轉頭看去,便見是杜氏。

她如今身有诰命,得皇後娘娘照拂,雖未再嫁,但兒子卻出息得很,自己在京中也受人尊敬。杜家恨不得将她供起來。

李夫人想到這裏,不由失笑。

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從大魏時,到如今大晉時,都跟在娘娘身後恭維讨好,示以真心的人,後來都得了無數好處,地位節節攀升。

她便是其中一個。

想她第一回 在娘娘跟前示好時,她還是常家姑娘,不受旁人待見、關注,姐姐比她更得長輩喜歡。後來大魏沒了,姐妹還譏諷她攀上了元檀郡主的高枝也無用……可如今呢?

李夫人暗暗一笑,朝前方望去。

如今朝中有了一位闫将軍,也多了一個新的靜王。

唯獨皇上的後宮中,只一位皇後娘娘。

現下旁人想要再讨好娘娘,卻是難得其法了,唯獨他們這些人還能說得上話……

等到了舉宴的大殿外。

李夫人閑來無事,四處掃視。

卻是掃見那遠方,皇上的車辇停在了半途,皇後娘娘走了下去,似乎彎腰親自撿什麽東西去了。

随即皇上也下了車辇,走到她的身後,一手去撈她的腰肢,同時也彎腰低頭,親吻了下她的耳朵。

真好。

李夫人忍不住欣羨地想,她們雖然都得了地位富貴,但唯獨只有娘娘還得了這般對外狠戾唯獨對她深情的皇上……

夕陽西下。

霞光披了他們一身。

殿內奏樂起。

不多時,奏了一曲《求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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