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預知夢（一）

“沒有憤怒、不會痛苦害怕，也不會自大，完全理性的人，對獵人來說，幾乎所有好品格都齊了。”王婆婆自言自語道。

旁邊的陳雅松了口氣：“我還以為這小子是廢柴呢，吓了我一跳。”

“在這之前，我見過最理性的人是艾德蒙斯大人，但是……這孩子居然比艾德蒙斯還要理性，太不尋常了，實在是太不尋常了。”王婆搖頭喃喃自語，“這或許不是理性，我在某個人身上應該看到過……究竟是誰呢？”

她皺起眉頭，臉上的橫紋豎紋縮成一團，讓她的老臉像是一朵菊花，在王婆思考時，就連陳雅這種急性子都默不作聲，靜靜等待，而秦毅心中，卻已經猜到了十有八九。

王婆沉默好半晌，渾濁老眸一亮，雙眉舒展開來，恍然而悟：“我記起來了……是教皇大人，我從教皇大人身上見到過這種情況，無關于性格，而是根本缺失了引發這種情緒的根源性的東西，不過還好，你失去的并不是非常多。

這或許是好事，但或許也是壞事，我來讓你看看自己的将來，閉上眼睛，小夥子。”

秦毅乖乖閉上眼睛，在閉眼幾秒後，忽然周遭的聲音全部消失，甚至于屁股底下的座椅觸感都沒了，沒有重力沒有五感，睜眼看到了一扇門，推開門看到一片漆黑廢墟，他自己獨自一人蜷縮在碎石礫中瑟瑟發抖。

等秦毅走上去，另一個秦毅擡頭露出一張灰塵撲撲的慌亂驚恐的臉，在視線相交的剎那，對方露出崩潰的笑容。

“我……我活下來了，雖然我沒有阻止末日，但我還是活下來了。”

看到對方的瞬間，秦毅就明白了，那是恐懼。

從周圍傾倒的大樓和碎散的廢墟能看出這是末日之後的場景，聽恐懼的意思，末日已經結束，末日之後依舊有人存活，但一定死了很多人，但眼前是王婆婆預知到的未來，還是将來會真實發生的未來，就不得而知了。

秦毅眼神微動，急問道：“夕月呢？艾達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恐懼的秦毅不斷搖頭，眼淚從眼眶滑落，不斷自我安慰道，“他們只要像我一樣躲起來，也一定能活下來吧？大家都會活下來，只要躲起來。”

秦毅失望地搖了搖頭，愈發慶幸自己把恐懼的情緒封印了起來。

“另外的我呢？”

恐懼舉起顫抖的食指指向廢墟深處：“都在那裏……如果你要去就去吧，你會死的。”

秦毅沒再理會恐懼，繼續往前走，越往廢墟深處，路就越是艱難崎岖，在最盡頭他發現了一扇殘破的木門，這木門本不該出現在廢墟裏，但既然這裏是類似于預知夢一樣的場景，也就不足為奇了。

秦毅拉開木門，眼前出現一道白光，他頂着白光闖進另一頭，風景終于在眼前清晰。

居然是荊棘家的別墅！

但家族別墅裏此刻空蕩蕩的，除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秦毅和旁邊微笑着玩手機的艾達，就沒其他人了。

這又是怎麽回事？眼前這個自己又代表着什麽情緒？

“哼！廢物，你怎麽來了？”沙發上的秦毅發出不屑冷笑，伸出手平舉着在空中掃過，“看看這周圍，我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一切！”

這态度，是暴怒無疑。

秦毅沒有理會對方，兀自走到窗戶邊朝外張望，遠處有車輛行駛，室內電視播放着日常新聞，這是末日被拯救後的場景，暴怒拯救了末日？！

“你完成了救世？”秦毅轉身不敢置信道。

暴怒不屑地扭過頭去，像不想搭理秦毅，但秦毅不依不饒地追問：“那夕月呢？她在哪裏？”

聽到柳夕月的名字，暴怒表情微微動容，自暴自棄道：“搞不懂她在想什麽！用我的方法得到的是最好的結果，她究竟有什麽好不開心的！如果你要見她就去吧，她現在在樓上。”

秦毅心中一動，心想自己回去後是不是應該解封暴怒，暴怒拯救了世界，還同時保住了柳夕月和艾達。

他轉身飛奔上樓，憑着直覺推開一扇門，果然找到了柳夕月，她雙目空洞地躺在床上，看着眼前一本厚厚的書本。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柳夕月失神地喃喃自語，她看起來精神很不好。

柳夕月在看一本相冊，上面的照片模糊一片。

秦毅雖然看不清，但卻知道照片裏是什麽，那些都是過往，柳夕月和獵人同伴們在無數次世界線中做經歷的一切，犧牲、奉獻、榮譽，還有其他一切。

“他只會摧毀一切，他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麽……他只在乎他自己。”柳夕月擡頭問秦毅，淚水從她眼角流過，“為什麽他要做這麽絕呢？如果好好溝通的話，未必沒有機會，我是站在他這邊的，他為什麽要傷害我？”

秦毅一陣心酸，一瞬間，腦海中被灌入一大段信息，電光火石間，他知曉了某段不曾經歷的過往，他知道暴怒做了些什麽。

憤怒本就是一種失去控制的情緒，只為了心中一時暢快，不計後果地摧毀一切，只為了得償己願。

暴怒為了拯救世界消滅了血族，但也覆滅了三大獵人組織，只因為這些組織無法容忍艾達的存在。

羅巴爾、愛德華、薇莉西雅和艾德蒙斯，都被殺了。

為了守護一樣重要的事物，瘋狂地摧毀其他重要的事物，就像一個緊緊抱住心愛玩具的小孩，他的胸襟只有這麽大，無法擁有更多東西，卻也不肯放手讓自己長大。

他不知道長大可以抱住更多玩具，所以只守着一個，也只能守住一個。

秦毅踉跄後退，腳步有些發軟，心中升起解封暴怒的念頭頓時煙消雲散。

這麽可怕的情緒，絕對不能解封。

為了一己私欲，不惜傷害他人，甚至連珍視之人的感受都完全忽略，暴怒完全就是不顧一切的自私的怪物。

秦毅轉身跑到走廊，在直覺的牽引下跑到走廊盡頭，一腳踢開房門，沖進下一個世界，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大量蒼蠅從身邊蜂擁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