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預知夢（二）

這是一間浴室，放滿水的浴缸裏躺着自己，水已經被鮮血染紅，還發出陣陣腐臭。

秦毅觀察了一下，自己是割腕死的，想想傲慢那家夥一定不會割腕自殺，自殺的只會是痛苦。

“全死了……”屍體忽然開口說話，一張嘴，嘴裏飛出一只蒼蠅，“艾達和夕月都死了，我們輸了，不可能贏的……絕不可能贏。”

“我可以重生。”秦毅說。

痛苦咧嘴凄慘地笑，皮肉都裂開：

“沒用的，不斷重生只是不斷的痛苦，所以交給其他人吧。

在得到拯救的世界線，我和夕月，和艾達，或許都還活着，那時我一定會很快樂……但現在太痛苦了，不想再繼續了。”

秦毅沒繼續和痛苦對話，光是這麽看着對方，就能感到一股喪喪的氣息，這種負面情緒，果然還是不存在的好。

他轉身打開門就走了出去，前腳剛剛踏出，就踩了個空，秦毅在瞬間扭身旋腰，朝後倒去。

秦毅一屁股坐在地上，轉頭環顧四周，這是高樓的天臺邊緣，他剛才差一點就墜樓了。

擡頭看向身邊的人，他傲然挺立在風中，在秦毅看向對方時，對方也低頭回視他，态度居高臨下，一如之前所見。

秦毅拍拍屁股站起身眺望四周，這裏不是末日的場景。

雖然到處都是警車和救護車的鳴笛聲，遠處還有冒着濃烈黑煙的燃燒的房屋，但看高樓下方存活的人數，可以确定這是末日之後，劫後餘生的場面。

“你拯救了世界？”秦毅問。

傲慢輕蔑地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當然是我，除了我還有誰？”

“夕月和艾達呢？”

秦毅又問出之前的問題，他最在乎的就是這個。

“她們走了，不過我的目的已經達成。拯救世界，讓她們活下來，兩個目标完美完成。”

秦毅松了口氣，傲慢似乎比其他人靠譜許多。

“你知道嗎？所有的時代全都是靠世界上最頂尖的一批人創造，歷史由這批人締造，弱者理所當然成為強者的力量，這就是世界的規則。

可惜這個道理總是不被人所理解，那幫人不想犧牲就想獲得完美的結局，殊不知那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秦毅聽了點點頭，心裏表示贊同，雖然傲慢的說法有些中二，但很現實。

弱者若不在強者手中凝聚，那就只是一盤散沙，潰不成軍，弱者只有在強者麾下才能凝聚成一股力量。

“有道理。”

“呵，你懂什麽？”傲慢冷笑道。

他的目光驟然銳利，巡梭遠眺遙遠的城市彼端，身上爆發出一股驚人氣勢，仿佛王者從王位上站起時展現的赫赫威嚴，又如黎明太陽那樣散射着耀眼光芒。

秦毅簡直不敢想象這就是他自己，驚駭地後退幾步。

傲慢轉過身沖秦毅露出微笑。

“想要做些什麽，就要付出些什麽；想完成的事越困難，付出的代價就越大。

一個棋手要思考的是怎樣以最快的速度取勝，而不是犧牲最少的棋子取勝。

當對手是像我一樣的棋手時，後者的思考方式，就注定了失敗！”

說到這裏，傲慢頓了一頓，不易察覺地嘆了口氣:“棋手不該對棋子抱有感情，讓柳夕月和艾達存活，已經是我所能容忍的極限了。”

“你做了什麽？”

“我利用一切，踐踏一切，藐視一切。

救世由我決定，由我履行，由我完成。

死了很多人……但我還是贏了。”

秦毅皺起眉頭，不知道還說什麽，傲慢轉頭看他，笑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這種方法太過冷酷無情？”

“哼，當然冷酷無情了。”未等秦毅回答，傲慢就自己說出了答案，“勝利本來就和冷酷同行，再冰冷的勝利，也好過溫暖的失敗，不是嗎？”

秦毅懵了一會兒，追問道：“總之，艾達和夕月活下來了對吧？”

“是的，但我永遠都是一個人，棋子對棋手動了感情，但卻無法理解棋手所看到的世界，真可悲啊。

明明在一起，卻都感到寂寞，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人唏噓的了。”

說完，傲慢轉身往樓裏走去，秦毅想追上去問，剛邁出腳傲慢就舉起了手，背對着他，指着高樓邊緣。

“去看看你自己的未來吧，另一個我。”

秦毅停下腳步，看向樓下，下方已經沒有救護車和警車了，甚至馬路都看不見，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白霧，仿佛腳下高樓突破到了雲端之上。

略一猶豫，秦毅朝前輕輕一躍，身體前傾墜落，像折翼飛鳥撞入雲海。

失重感來得快去得快，回過神來秦毅已經坐在椅子上，屁股下的椅子硬邦邦的硌得慌，但面前熟悉的一切，讓秦毅心裏有些小開心。

他伸手緩緩撫過劃痕斑駁的小木桌，看了看狹窄逼仄的廚房，再轉頭看向左側兩個緊挨着的小房間，那是他和柳夕月的卧室。

這裏就是他們的出租屋，明明沒離開多久，卻有多年未歸的錯覺。

好懷念啊。

嘶嘶嘶~~

廚房傳來炒蛋的聲音，秦毅探頭往前瞧了瞧，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在廚房做菜，有些手忙腳亂。

發現做菜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柳夕月時，秦毅不滿地皺了皺眉頭，但依舊沒說什麽，只是坐在位子上靜靜等候。

另一個秦毅端着兩碗蛋炒飯走了出來，放在他面前：“吃吧，手藝有些差，以後會越變越好。”

秦毅看着盤子裏那歪歪扭扭不成形狀的雞蛋，用筷子搗了搗，實在提不起興致吃這玩意，轉而問道：“為什麽不讓她做？她去哪裏了？”

“她死了，今後自己做飯。”

秦毅瞳孔驟然收縮：“死了？”

“嗯……沒辦法，就算是在重生者中，我們也不是最強的幾人，拯救世界又這麽難，死掉很正常。

這麽絕望的局面下能拯救世界都已經很幸運了，活下來更是意外，如果是極端冷靜的你，一定能理解這個道理。”

“我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她非要死？”秦毅質問道。

另一個秦毅停下筷子，嘆了口氣：“你知道的，冷靜思考就能得出最好的結論。

我一路走來一直都很冷靜，雖然在努力選擇最好的路線，但有時二者不可兼得。

想完成一件事就要放棄另一件事，如同重生不能同時走兩條路一樣。

我走的是拯救世界的最優解，夕月犧牲了，世界得到了拯救，就這樣。”

“你就這樣讓她死了？”秦毅睜大雙眼，臉上充滿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