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白玉臺
說罷,當着衆人的面對玉淑離颔首以示歉意,在場衆人一愣,何時見過高傲的明俞太子道歉?
玉淑離側身避過,沉聲道:“淑離當不起明俞太子的歉意,在明俞太子心中,小女子的身家性命不過是一句玩笑而已,不必當真。”
淡然的語氣卻是讓在場的人又是一愣,敢當衆擠兌宇文明俞的女子,更是世間罕有!
玉淑離暗中用力想掙開穆邵淩,卻發現只是徒勞,無奈之下只好倚在穆邵淩肩頭。衆人看去,卻覺得一個清冷孤傲,一個慵懶倔強,一個深沉肅殺,一個明麗大方,兩人站在一起竟是絕配。穆邵淩雖是孤星煞神,但也掩蓋不了他的俊逸容顏,而他身邊的女子竟也沒有因此黯然失色,而是更顯得風華絕代,傲骨長存。
看着這樣的一對璧人,北齊皇眼角一暗,曾經他放在心上的人也如這般,絕世獨立,如今,已經去了二十年了。
看着堂前的穆邵淩,北齊皇覺得一陣恍惚,十幾年沒見過面的父子,之間恐怕也沒有多少父子之情了。
北齊皇嘆了口氣:“琇瑩,咱們的兒子已經這麽大了……”聲音雖小,卻讓一旁的皇後臉色微變,望着殿中的人目光沉了沉。
“邵陽王的眼光很獨特。”宇文明俞并不着惱,看了一眼玉淑離,別有深意的說道,“這樣的女子,或許配得上你。”
說完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倒上一杯酒細細品味,仿佛剛才的鬧劇不存在一般。
“邵陽王自然是有眼光的。”李國使者池朗接話道,語露惋惜,“長平公主的母親施皇後,是南唐有名的才女,當年在宮宴上憑着一舞梅殇,不知俘獲了多少文人才士的青睐。只不過當時她已經貴為皇後之尊,凡夫俗子亦不敢有任何念想。只可惜,紅顏薄命,我等後生想要一睹風采,卻是不可能了。”
玉淑離目光微沉,眼中的寒芒閃過,對上池朗別有深意的目光只是眯了眯眼,沒說話。
“當年施皇後一舞傾城,朕和陳國的攝政王裴厲,孟皇孟坤,還有魏皇宇文浩皆在現場,施皇後的舞确實如傳言那般,當得風華絕代。”北齊皇回憶着當時的情景,印證了池朗的話,“只不過,當時池将軍怕是還小吧,施皇後去了這麽多年,記得他的人可不多。”北齊皇的話別有深意。
池朗卻仿佛毫無察覺一般,笑道:“在下當時确實還小,無緣目睹施皇後風采,能記得施皇後,只因為在下是南唐人,傾慕施皇後當年的風華。”
“怪不得。”北齊皇了然道,“自古南唐多才子,看來也是因為池将軍的才華,才讓李國國主如此器重。”
池朗點點頭,複又看向玉淑離:“想必長平公主也如其母般舞技了得,不知可否圓了在下多年的心願?重現梅殇,讓世人目睹當年的風華絕代?”
話落,場上衆人看向玉淑離,只見少女沉靜的坐着,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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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齊皇打量着玉淑離,她眉眼間與施皇後頗為相似,隐隐有當年施皇後的氣韻,只是溫婉中卻帶着一股子倔強。
“玉丫頭真的會梅殇嗎?本宮也仰慕許久了,若是能在有生之年得以觀賞,也算不辜負了施皇後當年的才華。”久不出聲的皇後聞言笑道。
玉淑離輕笑一聲,擡眸說道:“淑離才疏藝淺,不敢與母後相提并論。”
“公主不必太過謙虛,當年公主曾得令母親傳,區區梅殇,應該不是什麽難事。”池朗淺笑,“公主如若推脫,只怕會令人生疑。”
想到某種可能,在場諸臣略有些不忿。
“公主如此推脫,難道是壓根兒不會?”
若果真如此,那麽這個公主,可能就不是真正的南唐公主,畢竟,當年的事……
“都知道當年的一曲梅殇,讓母後名揚天下,卻不知梅殇一舞根本無法複制,形易學,意難求,一個人心境不同,舞自然也不同。母後當年是什麽心境,淑離不知,淑離只知道梅殇過後,母後再也沒有開心過。”
淡然的語氣,卻讓人感覺到一股悲涼,衆人這才想起,當年的宮宴正是南唐皇帝玉令君求娶孟國小公主孟麗聘的日子,三年間,施皇後先是被奪了丈夫,後又被奪了後位,最後,被奪了命。
場面一時安靜了下來,場上只能聽到玉淑離那不悲不喜的清涼女聲:“梅殇有三部曲,卻是暗喻着人的一生。母後當年遇上父皇時,尚是待字閨中的無邪少女,因梅殇一舞得父皇傾心,嫁入皇室,一見傾情,此為一舞;父皇向孟國求娶孟麗聘時,母後心中傷心無奈,宮宴上強顏歡笑,因梅殇名揚天下,獻給世人一曲盛世繁華,此為二舞;十年前,母後遭陷害被驅出南唐,病入膏肓,回光返照時,跳了梅殇一舞,從此成了一培黃土,殇情,此為三舞。世人只看到了盛世繁華,卻沒有看見一見傾情和殇情。”
場中的人皆盡沉默,良久,還是穆邵淩的聲音傳來:“如此,這舞不跳也罷。”
說完目光直直的穿透空氣,落入玉淑離平靜無波的眸中,化作了一絲感動。這些埋在玉淑離心中很久了,今天終于還是說了出來,穆邵淩的維護讓她心中微暖。
“盛世繁華已經問世,淑離也不願母後的心血之作湮沒,今日願意獻上一見傾情,淑離與邵陽王大婚之際,算是送給未來夫君的見面禮吧。”玉淑離看向北齊皇,見北齊皇颔首後道,“如此,還要向皇上借合歡殿外的白玉臺了。”
“好。”北齊皇吩咐道,“來人,将園中的白玉臺清掃幹淨,燒上地暖。”
“是。”立即有人下去準備了。
玉淑離也起身,向北齊皇颔首:“淑離也下去準備。”
北齊皇應允之後,玉淑離緩步退出了宮殿,背後不知道有多少道目光追随着她被擋在了門簾之外。
門簾隔斷了穆邵淩隐含擔憂的目光,隔斷了宇文明俞興味的探究,也隔斷了池朗訝然的表情,隔斷了所有一切的雜念,只剩下隐隐的期待與興奮。
合歡殿是為蕭氏建的,白玉臺也是為了蕭氏,若不是穆邵淩大婚,衆人已經快忘了蕭氏當年是如何受寵。
收拾好之後,北齊皇大手一揮,一衆人包括王公貴族、皇子大臣,甚至還有命婦公主、各國使臣,浩浩蕩蕩的來到園中的長廊,尋好位置站定,等待着傳說中的梅殇之舞。
白玉臺孤零零的鋪在湖面上,這麽冷的天,湖面上結了厚厚的冰,前段時日下了一場大雪鋪在上面,連接的臺階和白玉臺被宮侍清掃幹淨,露出了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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