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兄弟

某一瞬間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動，猝不及防。

“或許有一天我也會過上這樣的日子，在擺脫宿命之前，我們只能裝作陌路。”穆傾塵的聲音蘊含着無限感慨，少年的聲音滄桑無比，隐在寂靜的院落，随炊煙飄走。

“三哥，你比我幸運。”

穆邵淩目光投在廚房，嘴唇緊抿，似是有些不忍。

“會有這麽一天的。”

最後一道菜出鍋，玉淑離回房換了衣服，穆邵淩和穆傾塵已經端坐桌前，彼此靜默。

燭影搖曳，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坐着，玉淑離擡腳邁過門檻。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三嫂。”

穆傾塵極有禮貌，起身相讓。

“快坐，本就是為了答謝七皇子的恩情。”玉淑離入座，笑道，“家常小菜，上不得臺面，七皇子莫要嫌棄。”

“三嫂太見外了，叫我傾塵就好。”穆傾塵笑意真誠，“身在帝王家，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會如此這般，此情此景，倒是叫傾塵好生羨慕。”

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情緒。

十五夜，一人獨倚湖心高閣，眺望着人間的繁華煙火，該是怎樣的寂寞！

這世上太多寂寞的人，她不能開口留他，穆邵淩也沒有開口。

玉淑離夾起一塊魚肉放在他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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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吃點。”

“謝三嫂。”

一頓飯在靜默中吃完，穆傾塵離去，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玉淑離開口問道：“忠總管的病情如何？”

“傾塵知道如何回答。”

“你們……”玉淑離一頓，問出一直萦繞在心中的問題，“關系很好？”

穆邵淩看她一眼，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我們是兄弟。”

穆元德和穆道憐也是北齊皇子，兄弟，生死相交如葉秋雨一般，還是單純的弟弟？雲霄宮的少主，或許是北齊皇唯一信任的皇子。

“忠德州的病情如何？”

朝政步入正軌，處理完堆積的公務為時尚早，崔吉捧着一個托盤，整齊的牌子排成兩排。穆傾塵踏入禦書房，北齊皇揮揮手，崔吉躬身退下。

“中毒已深，為時已晚。”穆傾塵實話實說。

穆鳴天一頓，脊背後傾靠在椅背，緩解身體的僵硬。

“什麽毒？”

“似乎來自孟國，類似江湖上的神仙散。這種毒很難察覺，直到身體被逐漸掏空，此時就算發現也來不及。忠德州最初只是水土不服，後來愈發嚴重，普通大夫察覺不到也很正常。”

穆鳴天沉聲問道：“你覺得是誰下手？”

穆傾塵一頓，恭敬道：“兒臣不知。”

“朕總覺得南唐公主有些不尋常。”狀似無意，卻在觀察穆傾塵的神色，“邵陽王妃的手藝如何？”

穆傾塵擡眸一笑：“三嫂的廚藝雖比不得禦廚，但勝在心意，三哥很喜歡。”

“朕看你也很喜歡。”穆鳴天打趣道，面色慈祥，“說來是朕對不住你，你母妃難産離世，你自小長在雲霄宮，朕給你的關懷極少，養成如今清冷的性子。”

“南唐果真養人，養出來的姑娘不僅才華橫溢，還溫柔賢淑持家有道，看來朕該給你張羅一個南唐的姑娘，替你母妃好好照顧你。”

“父皇！”穆傾塵腦海中閃過一個倩影，眼角不自覺地染上暖意，“兒臣暫時沒有娶妻的打算，若以後遇上心儀的女子，必定先帶到父皇面前。”

“也罷，朕當年四處征戰，到了你三哥的年紀才得了元德，你還小，過幾年再議不遲。”穆鳴天感慨，嘆了口氣，“退下吧，朕累了。”

“兒臣告退。”

穆傾塵退出禦書房，崔吉候在門外，對他行禮，他點點頭徑直離開皇宮。娶一個南唐的姑娘？與她一樣？

搖搖頭，世間怎麽會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夜色中，似乎留下了一道嘆息，回蕩在空落落的甬道上。

“皇上。”

黑衣人低頭跪在明黃的書案前，穆鳴天腳步停在他面前。

“将燕兒帶過來，你知道怎麽做。”

“是。”

“去吧。”

北齊皇眯眼，黑衣人眨眼間消失在禦書房，崔吉推門進來。

“皇上今日可要早些安置？”

“你有什麽建議？”

嘴角彎起一個弧度，崔吉盯着北齊皇若有所思的眼神，顫顫巍巍。

“皇後娘娘身邊的姑姑來過好幾次，奴才都不知道該怎麽應付了，實在是進退兩難……”

“确實很久沒去過鐘秀宮了，皇後是朕的發妻，替朕打理後宮着實辛苦。擺駕鐘秀宮，朕去瞧瞧皇後。”

“是，奴才遵旨。”

崔吉抹抹額頭的汗，對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立即小跑着到鐘秀宮傳信去了。

龍攆到鐘秀宮時，皇後率領宮內衆人在門口迎接。

“皇上許久不來，奴才們想念的緊呢。”

皇後上前扶他，穆鳴天反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朕又不是老的走不動路，崔吉讓朕坐龍攆也就罷了，你也來打趣朕。”

“臣妾不敢，皇上還年輕。”

被穆鳴天握住手，皇後臉上閃過一抹紅暈，她比北齊皇小六歲，今年也有五十四。此刻竟是想起當年成親時，也是這般被他握着手，眨眼間半輩子過去了。

“你還跟當年一樣，朕不過是兩個月沒來，竟是瘦了許多，不會照顧自己。以前朕每次出征歸來，你都是這般樣子，讓朕心疼。”

另一只手覆上，将皇後的手包裹在溫暖之中，乍暖還寒，夜涼如水，得知他要來，她站在門口等了很久。很久很久沒聽到北齊皇的情話，皇後鼻頭一酸。

“皇上……還記得當年，臣妾知足。”

冷落了兩個月，只因一句話，便将心中所有的怨言和憂慮一筆勾銷。

女人的通病，容易心軟。

穆鳴天眼中劃過一道不耐，終是随皇後踏入鐘秀宮。遠處，德妃宮裏的小太監小跑着離開，回去彙報情況，北齊皇兩個月沒踏入後宮，誰都盼望着皇上到自己宮裏來。只是注定有人要失望。

“啪”，德妃将手中的茶盞摔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身邊的丫鬟吓得一哆嗦，規矩站着不敢多言。

“皇上這是在警示本宮，中宮的地位誰也別想撼動嗎？穆元德那個只會飲酒作樂的酒囊飯袋，不過是有一個好出身。哼！”

德妃冷笑一聲，陰冷的眼神讓人毛骨悚然。請輸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