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章節

兩下把剛才挖出來的表土填回去,拉着趙啓平的胳膊往車裏不要命地跑,身後草叢窸窸窣窣的響,像是有什麽在追着他們一樣。趙啓平跳進副駕關好門往外看了一眼,無數黑色米粒大小的東西潮水般向帕傑羅湧來,這時他才覺出自己手指感覺不太對,低頭一看,三四只綠豆大小的黑色甲蟲攀附在指縫裏正在吸血。——誰剛才說外圍不會有什麽危險的?操。

43、胡爾摩斯的排除法

胡八一反應奇快,左手牢牢握住趙啓平的手腕,右手拇指食指捏住甲蟲背部往下扯,不料這甲蟲口器上有倒刺,入肉之後便彈開,趙啓平痛叫一聲,胡八一便不敢硬拽,急中生智拿出打火機來擦燃了,又下不去手,遲疑了幾秒。趙啓平點點頭說道:“燒吧,不要緊的。”

“你忍着點!”胡八一狠下心來把打火機移到蟲子下頭,用火苗去烤它,趙啓平額角冷汗涔涔而落,咬着牙不肯再叫出半聲。好在這個辦法确實管用,蟲子經火一烤紛紛墜地,胡八一恨恨地拿腳挨個碾碎了,又去找藥給趙啓平擦手。趙啓平手上被蟲子咬到的地方燎出幾個大水泡,裏面一包黑紅色的膿血,他用消毒濕巾擦過軍刀尖,自己就給挑破了,裏頭的膿血聞着是甜腥的,胡八一臉色又緊張起來,捏着他手指根部擠了又擠,直到流出來的血液是鮮紅的為止。

“還真有毒啊?”趙啓平倒是一臉雲淡風輕,“這時候不是應該把毒血吸出來嗎?”

胡八一這時候正往傷口上撒藥粉,頭也不擡地道:“是我大意了。新手都愛瞎摸,不一定就摸着什麽要人命的東西,下次我不說話,你什麽也別碰。”

趙啓平應了一聲,兩人往車窗外看去,黑色蟲子把草葉都給遮住了,并且還在往車上爬。胡八一面色凝重,道:“這蟲子我只在書上看過,叫虿蚃,可以在土裏潛伏千年,僵而不死,一見活物就蘇醒過來吸血。你放心,書裏說虿蚃毒性不大,只是這裏的蟲子何止千萬,光吸血也能把我們吸成人幹……”

趙啓平皺眉看着外頭的蟲潮,突然注意到有些蟲子已經爬到車頭機關蓋上了,而且還打算順着縫隙進一步朝車裏爬。他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眼神落到右前方的空調出風口上,立刻倒吸一口冷氣——這車裏遠算不上安全。蟲子無孔不入,早晚會從各種縫隙管道爬進來,到那時,他們身在草原中央,四面都是虿蚃,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只怕真的要變人幹。他看了看前方幾百米處的小山包,石窟仍然像是無數雙空蕩蕩的眼睛,但是現在他和胡八一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

“往前開!開到山腳下!我們進洞裏去!”趙啓平連滾帶爬撲到後座,把所有散落在外的物資歸攏在一處,“快啊胡八一!”

胡八一立刻明白了趙啓平的用意,山洞只有一個開口,其餘三面都是石頭,虿蚃再無孔不入,他們也只需要防守一個方向就好。于是他踩下油門,向着他們剛剛退出來的方向再一次殺回去,剛開到一半發動機的聲音就變了,聽着突突突的倒像是拖拉機。他知道這是蟲子大概已經爬進了油路,不知道這車還能堅持多久,一邊打着方向盤尋找開口最小的洞窟一邊留神儀表盤和空調出風口裏有沒有蟲子爬出來。

胡八一從未覺得幾百米的路程這麽漫長,直到車頭斜斜撞到小山包腳下的石塊時才松了一口氣。剛才草草選定的那個洞口離地面還有一人高,剛好在他們頭頂,他按開天窗拔下車鑰匙,朝趙啓平伸出手去:“嗲趙!我推你先上去!接着點東西!”趙啓平知道這不是推讓的時候,踩着頭枕從天窗鑽了出去,雙手勾住洞口待要用力的時候,一低頭看見半個車身之上都是黑壓壓虿蚃,就是他膽子再大些也忍不住要渾身雞皮疙瘩直豎,眼神便像被吸住一般,心裏清清楚楚知道不該往下看,偏是移不開視線。胡八一見他垂了頭遲遲不動,疾呼道:“嗲趙別看了!快上去,我被蟲子咬了!”

這句話驚醒了趙啓平,雙手一撐,抓着洞沿爬了進去,胡八一便接連不斷把打好包的物資自天窗擲進洞口。趙啓平在洞裏接了幾包,探出半個頭來看見那些蟲子已經爬到窗戶中間了,眼看便要淹沒車頂斷絕胡八一的退路,那人還只管趴在座位上去夠最後兩包東西,便急道:“胡八一你快點上來!別他媽舍命不舍財!”胡八一左右開弓扯了兩只旅行袋胡亂丢出天窗,自己也探出半個身子,雙手按住車頂一用力便縱了出來。

這時虿蚃已潮水般湧上車頂,攢動着向車頂唯一的活物迫不及待地壓去。胡八一見情勢緊急,抛出探陰爪準準鉗住洞口上沿一塊凸起的岩石,腳掌蹬住了車頂跳将起來,正迎上趙啓平自洞窟裏伸出來的手,兩人撞在一起,齊齊滾倒,差點又掉出洞口去。

“沒事了,你看,”胡八一喘籲籲在趙啓平臉頰上吻一下,這才指着外面的山壁給他看,“奇怪得很,這些虿蚃不往山上爬,進了山洞就安全了,我想這些山洞大概也是當初為了來祭祀的人有個容身之處才開鑿的。”

趙啓平從頭到腳把人看了一遍也沒發現那種黑色小蟲,醒悟胡八一剛才是驢他,還是掏出打火機一臉認真道:“你不是說被咬了?咬哪兒了?快讓我把蟲子燒了。”

“向組織承認錯誤,我哪兒也沒被咬,你要不信,待會兒可以脫光了看看。”才脫離險境,胡八一就開始臭貧,他探出頭去又确認了一次蟲子确實沒有順着山包爬上來的跡象,躺倒在山洞裏長長出了一口氣,摸到趙啓平的手貼在自己胸口上,“你傷手,我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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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長手指頭上了?這是畸形啊,得治。”趙啓平試驗着握拳又松開幾次,傷口雖然還是很疼,但火燒火燎的感覺已經沒有了,看來這藥還真不錯。他問胡八一:“你确定忽必烈就埋這兒了?”

“按照以往的經驗,遇見的東西越邪性,鬥的檔次就越高。”胡八一幹脆枕在趙啓平大腿上,特別沒心沒肺地吹了聲口哨,不經意間看到洞窟深處的一尊佛像,更來了精神,“看這佛像造型,肉髻高聳,五葉寶冠,上裸下裙,大顆璎珞,全是典型元代特征——八九不離十了,不是忽必烈陵也是元朝皇陵,還得下了鬥才知道。”

趙啓平順口潑他一盆涼水:“問題是,鬥在哪兒呢?我可只看見湖了。”

“那就是在湖裏呗,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胡八一舒舒服服打了個呵欠,“別急啊。咱們先緩緩,至少等兩天,等你那手好一點的——哦,還有我的心,也得養養。”

44、麻煩總是一個套着一個

這一天又是沙塵暴又是虿蚃的折騰,趙啓平早就沒勁了,靠着背後的洞壁歇了半天才緩過來,順手把胡八一那個比別人至少沉兩斤的腦袋從自己大腿上推下去,站起身往洞窟深處走。

這山洞是人工開鑿的,往裏去只有二十來步就到了頭,趙啓平折了一支冷光棒作照明,上下左右地照了一遍,最後發現佛像腳下的蓮座和地面毫無縫隙,也就是說,整尊佛像和山洞壓根兒就是一體的。他伸出手去打算摸一下,想想還是沒敢,回頭瞄瞄胡八一,這厮頭下枕着放睡袋的包,胳膊腿大敞四開地閉眼躺着,冷不防開了口,好像知道趙啓平在看自己似的:“手別欠啊,哪兒都不許摸,萬一再有個機關往外嘩嘩放箭呢?”

趙啓平看着冷光下自己那只滿是藥粉的左手,覺得還是聽一回胡八一的好了。他揚起冷光棒細細去看佛像的臉,總覺得那個微笑表情很別扭,悲憫中還帶了些嘲弄意味,眼睛半開半閉地斜睨着,與其說是慈悲,更像是看破世相後的無欲無求。他對藏傳佛教知之甚少,基本是火車上臨時抱的佛腳,端詳半晌沒認出這到底是哪位大能,便叫胡八一來看。

胡八一其人,雖然說起來也是在讀的研究生,不過正經的經史子集真沒看過幾本,歪七零八的野史倒裝了一肚子。早先看的十來個洞窟裏佛像盡是橫眉豎目的忿怒相,故而趙啓平叫他胡八一也沒怎麽當回事,說:“吓着你了?回頭找找有沒有歡喜佛,啧啧,咱倆也雙修一回,悲智相合,樂空雙運,即世成佛——唔,這佛像不太對啊。”

趙啓平塞了根冷光棒給他:“別扯淡了,誰跟你雙修,我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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