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NO.77

永慧想到這兒忽的頭皮發麻, 扭頭看到大舅子賈芸目光如炬,眼底全是探究,完全的刺果果沒有一點遮掩。

賈芸坐在一旁觀察了許久,黛玉打回門到現在面色紅潤、身心愉悅,倒是沒有一點被委屈的樣子。時不時還能用胳膊肘怼怼永慧那條大尾巴狼,恩...還算不錯。

“你這一嫁過去就做了當家主母, 日後操心的事情多, 但也不必盡費心思, 一切要以身子要緊。”

蔔夫人拉着黛玉的手繼續說道:“趕緊給我生個大胖外孫才是正經事兒。”

永慧腆着臉上前說道:“我們府中沒有長輩, 日後我們的事兒多請您來做主。要是有了孩兒定是要您老操心的。”

蔔夫人笑着說:“你們年輕人哪裏願意老的在一旁指手畫腳的?你們要是願意來娘就是高興的。”

黛玉抱着蔔夫人的手不撒,“那我時常過來陪娘,哥哥平日忙, 還是我在旁邊孝敬放心。”

“哪有剛出嫁就想着往娘家跑的道理。”蔔夫人嘴上雖然這般說但心裏十分高興,笑着拍着黛玉的手, 說:“今兒都是你們平時愛吃的菜, 趁熱過去多吃點。沒做哪些花裏胡哨的, 都是些平日吃的家常菜色。”

永慧改口後, 見到賈芸腰板似乎硬實了不少。他這個大舅子沒少給他下套,靠誰不如靠媳婦兒和娘。

見到桌面上果然有自己愛吃的槽鵝掌等菜,還有不住給自己夾菜的蔔夫人和媳婦兒, 永慧徹底屏蔽掉大舅子怨念的目光。

他們在這兒吃着回門宴,諾王府外的流水席還在繼續擺着。

惜春從畫齋裏領了二兩銀子,特意到街上裱上一副百子圖避着探春送到了諾王府。

門上的人早就得了王妃的交代,若是惜春姑娘來一定要将她請進來。

惜春想也沒想推卻了, “知道林姐姐好就行,這是我畫的畫,當做賀喜。那日見她太忙,我也不好再來添亂。只得今日送來,倒是讓你替我跟林姐姐說一聲,祝她和和美美,早生貴子。”

“姑娘這是何必呢,主子交代了大婚時請您來,您也沒來。如今到了家門口,就進來坐坐吧。”門上管事的苦口婆心的勸。

惜春摩挲着手中的畫,笑着說:“平日裏我最是喜歡跟姐姐玩鬧,有時候沉浸在佛經道中也是姐姐把我拉扯回神兒的。若是沒有林姐姐循循誘導,說不準家道中落我就去當姑子了。”

一把把手裏的畫塞到門上管事兒的手裏,笑的極為暢快的說:

“從前我就喜歡聽些江湖快意的話本,如今再不用在深宅大院中呆着了,我也要像男兒一樣創出一分自己的天地。眼下吃穿不愁,就讓姐姐等我成了山畫大家再來和她賞花吟詩吧!”

門上管事的哪裏見過這般灑脫不羁的女兒,被她的話弄的呆愣。待他回過神兒的時候,惜春早已經不見人影了。

黛玉回到諾王府後聽到門上管事兒的一言一句的學給她聽,永慧在旁笑着說:

“每日裏就見你愁這個妹妹,你看如今人家可是如魚得水般暢快呢。”

黛玉沒說話,展開惜春親筆畫的百子圖。

蹲着的,笑鬧的,和邊上人打鬧的各個帶着紅肚兜的胖小子栩栩如生的展現眼前,各頂各的頑皮活躍,生機勃勃。

再看上面的署名,游川。

魚尤入水,川川河圖。

“...你說的對。”許久,黛玉的嘴角才挂着笑意說。

惜春回到西府內,見李纨、探春和賈蘭三人正圍着桌子吃着什麽。

惜春一見桌面上的用蘆繩捆起包好的燒雞,還有配了白果,花生,紅棗等等肥而不膩的燒鵝,全是在諾王府外流水席上見到過的。

反正都是林姐姐家備出來的,吃她一頓就當沾沾她的喜氣兒。惜春二話沒說,坐下來就吃。

“你怎麽拿回來的?我還以為流水席就只能在席面上吃呢。”惜春嚼着肉,李纨破天荒的買了一小壺黃酒回來配菜。

“什麽流水席?”探春本是小口小口的吃着,一聽眉毛都豎了起來,指着李纨的鼻子問。

李纨再怎麽跟惜春使眼色也晚了,這确實是諾王府外招待的流水席。

她本來打算從外面買些青菜回來,見到不少老百姓排着隊領着燒雞燒鵝的,嘴上都說諾王府豪爽,每日備上萬只燒雞烤鴨燒鵝等來做流水宴。當日吃不完的,路過的要上一只兩只回去給家人吃都是毫不吝啬的。

李纨帶着半大的小子,正是長身體能吃的時候。見到這般當時就領了兩只回來給兒子解解饞。

她知道探春一向對黛玉包含嫉妒,現在又落魄如此,只得說是做工時主人家給的。

果然,探春知道來處後,一把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轉頭就走了。

惜春鼻子裏輕哼一聲,真是還把自己當做國公府的小姐?呵,就算是也不過是個庶女,至于這麽大的譜嗎?

賈蘭正吃着開心,用眼睛瞅瞅惜春,見她又掰下一個雞腿放到他的碗裏,說:

“今兒送完畫回來的路上就聞到這個香味兒了,要不是着急回來我也要再去領上幾只好好的吃上一頓。”

賈蘭咽了口口水,憨厚的笑了一下,繼續啃着自己碗裏的肉。

“慢點吃,現在少了一個人跟你搶,這雞腿鵝腿都給你。”惜春十分不屑的說,眼睛還不忘往探春的屋子那邊白一眼。

李纨有些不好意思,給惜春倒了被黃酒說,“倒是給姑娘們丢臉了。”

流水席上雖然有平常人家的人在吃,但也有不少乞食的人。一般有些身份的都被請到裏面吃正經席面了,哪裏還有把人家流水席帶回來吃的道理。

“這有什麽丢臉的,不就是随便人吃的嗎?林姐姐的席面,別說在這兒吃了,就算讓我在門房裏蹲着吃我也是樂意的。哎呀,你可別想太多,來,我敬你一杯。”

李纨跟黛玉關系雖然沒有惜春跟黛玉那麽好,但也不至于像探春一般妒忌黛玉。倒也能夠平常心。

探春回到屋子裏,悲憤的撲倒床上捂到被子裏。

她可是隐隐約約聽到有人說過賈芸在朝堂上一句話都不替榮國府說,那天來抄家的人又正是林黛玉嫁的這位諾王。她親眼見到諾王是怎麽敲打錦衣軍嚴防死守不讓一只老鼠逃出去的。

老太太也在她們耳朵邊念叨了許久,若是換個北靜王或者其他什麽人來,榮國府不至于落魄如此田地。

為什麽都出嫁了還不放過我們?

探春趴在床上忍不住失聲痛哭。

為什麽命苦的都是她?

探春從床上爬起來,對着斑駁的銅鏡撫着自己的臉。

銅鏡不比從前她用的西洋鏡照的清楚,但還是能看到眼睛下面隐隐約約的黑眼圈,還有鏡中人一臉的疲色。

林黛玉大婚那日她又偷跑了出去,親眼見到她是多麽的風光無二。

真的就像是她時時幻想的情景一般,十裏紅妝鋪天蓋地的嫁妝。

又聯想到自己未來渺茫的婚事,更是一頓自怨自艾。身為奴籍想要脫籍還要給官府一大筆銀子才能買個良籍回來。不說銀子沒有,手上握着賣身契的主人家未必肯答應。

這樣的身份能夠嫁給管事兒的、莊頭之類的都算高攀,但凡給有門有眼的大戶人家做事兒的未必能娶呢。

就算嫁進大戶人家裏也不過做個奶奶夫人身邊的...如同周瑞家的那樣的奴婢,也許還不如人家。只能在柴房裏燒燒火,洗洗衣服,做做粗活。想她一身的管家功夫竟落到這樣的田地,真是太不值了。

探春越想越是氣短,一整晚上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又過了幾日,探春挎着籃子路過掌管她們戶籍的裏正府前,尋思一下還是上前跟人打聽脫個奴籍要多少銀子。

“你問也沒用,如果主人家放你了,就算銀子再多也是樂意替你付的。若是主人家不放你,你有再多的銀子也是要當一輩子的奴才的。”

說完大胡子家丁不忘往探春身上上下打探,嘴巴啧啧的對旁邊的衙役說:

“真是可憐這位小娘子了,這相貌身段放在哪個大戶人家裏當個寵妾也是夠夠的。”

探春強忍着怒意,臉上笑的燦爛:“官爺真是說笑了,小女子不過是個奴籍,哪裏能有人看上呢。”

大胡子家丁眉頭一松,伸手欲往探春的嫩皮兒的臉蛋上摸,不料被探春輕巧的躲開。正欲發怒,迎面探春笑顏如花的鴨蛋臉,粉嫩的嘴唇還是讓他把怒意壓了下去。

“不妨告訴哥哥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哥哥最是憐香惜玉的,你若是表現好了說不定...替你脫了奴籍,娶回家放在炕頭上好好疼呢,定會讓你離不開哥哥。”另一個年輕家丁眼中帶着精光說着,這種姿色的女人可是少見。

說罷伸出鹹豬手就要拉着探春往自己身上靠。

探春終歸壓制不住怒意,用盡全身的氣力甩掉他的手,怒氣沖沖的說:

“我雖是奴籍但也不是你們能輕賤的!若不是家中落難哪裏會淪落到跟你們說話賠笑!不要碰我!”

大胡子家丁聽聞,幹笑道:“好個火烈性子的小娘子,哥哥們今天就要教教你如何伺候人!等操到你離不開哥哥的大家夥,再問問你能不能輕賤!”

探春哪裏是人高馬大的大胡子的對手,好不容易躲開他的手想要往人多的地方跑,熟料身後又是一雙手将她緊緊抱住欲往沒人的地方拖拽去。

想要呼喊,路邊唯一兩個做小生意的攤販夫妻唯恐受了波及,慌忙收拾好攤位上的東西跑開了。

嘴巴被大胡子粗糙的大掌死命的捂住,探春無助的伸出雙手妄想掰開牽制住自己身體的大手,可是根本沒有用。

年輕的家丁見到大胡子動手了,也不甘落後,幫他一起把探春往沒人的地方拖。趁她反抗之時,雙手抑制不住的扣在探春胸前兩處柔軟上,死死扣住來回用力捏揉一番。鼻息中傳來女兒身上妩媚的熏香,忍不住扯開衣領将鼻子貼着探春白嫩的脖頸來回親昵嗅聞。

真乃絕物!

“什麽時候這裏變成強盜窩了?”

北靜王從停下的轎子上下來,雖然穿的只是便服,但也丢卻不掉本身儒雅的氣質。

兩名作威作福的家丁雖然不認識北靜王,但确實認識北靜王身後的仆從,每日在街上來往,就算換了頂不打眼的轎子擡,但人還是認得出來的。

見狀年輕家丁先大胡子一步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都怪小的吃了酒,一時鬼迷心竅,還請...”

“夠了。”北靜王打斷他的話,不想讓他說出自己的身份。

探春癱倒在地,衣衫淩亂,兩頰通紅,眼角還有沒退掉的淚痕。可真是梨花帶雨,讓人心疼。

探春用手扯着自己的脖領,從小往上仰望眼前難得一見的貴人。

雖然看起來年紀有三十五六,但保養甚好,只有眼尾帶着些許細紋。穿着不打眼可渾身氣度可不是一般門戶裏有的,再看剛才還兇神惡煞的家丁現在唯唯諾諾的樣子,探春抽泣了兩聲,‘暈’到在地。

北靜王永溶只覺麻煩,不過随口說了一句,救了就救了,救不上就算了。熟料對方竟在自己眼前昏了過去。

看着如花似玉的臉蛋,永溶再想想一直在府中哭哭啼啼鬧着找明王給自己弟弟索命的正王妃,“叫頂小轎,擡進府。”

探春心中一動,直到被人用轎子擡出了老遠,這才自己慢悠悠的從轎子中‘醒’來。

偷偷掀開轎簾,剛才那位坐的轎子就在前面不遠不近的地方顫悠悠的走着。

本來她是想厚着臉皮打聽打聽哪裏有人家要收小妾的,雖然上不得臺面但也是半個主子。最後差點被家丁侮辱是猝不及防的,好在陰差陽錯居然讓她碰到個金龜婿。也算是歪打正着,說什麽也不要回到破破爛爛的西府了。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巷子越走越深,直到前面那位爺的轎子在一個高宅大戶前停了下來。

探春微微掀起轎簾一角,只見正門處赫然寫着:北靜王府。

探春連忙放下轎簾,捂着咚咚咚狂跳的心急促的呼吸着。那不成救自己的那位爺是北靜王?!

不敢想象自己撞了多大的運,探春再次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偷偷掀起轎簾,從縫隙中看到前面的轎子正晃悠悠的從北靜王府的正門處輕車熟路的進去了。

探春乘坐的轎子再次擡了起來,繞過正門,左轉右繞的到了西角門。

“又來一個。”看門的手腳利落的打開門,轎子擡了進去又轉了幾個彎到了地方。

探春連忙閉上眼睛裝作昏迷,不料轎外的下人旁若無人的說道:

“什麽花樣奶奶沒見過,趕緊下來!”

探春只得悠悠轉‘醒’忐忑的整理好自己的衣着下了轎。

“喲,這次這個模樣倒是不錯。你叫什麽?”身着暗色對襟長袍的嬷嬷眼神淩厲的打量着。

“小女探春。”

“還愣着幹什麽?進房。”老嬷嬷見這種妖嬈的女子就心煩,推搡着探春就往小院旁的偏房去。

“你這是要幹什麽?”

進了房老嬷嬷掐掐探春的腰,又把她身上好好的聞了一番。

“當然是檢查了,誰知道你們這種人會不會從外面帶些什麽病症進來?趕緊把衣服脫了。”

探春緊咬着下唇,抓着衣服不讓她脫。

啪!一個大嘴巴子扇了過來。

“別給我裝,嬷嬷我經手□□過的人少說也有百十個了,什麽高潔清貴的沒見過,就你這樣的,真是老天爺開了眼才能進這個西角門!”

探春捂着臉龐,搖着頭說:“我只是被人搭救回來,并沒有這種妄想。”

“那就是你的福分了,既然進了這個門就是王爺的人,雖然還沒給你什麽名分,日後只要好好伺候就少不了你的好。你也就放寬心別裝什麽冰清玉潔的姑娘了。”

探春有種要逃離出去的想法,可轉念想着自己若是就這麽回去了,以後說不準連北靜王府的門都摸不上。

是好是歹都在一念之間。

緩緩的褪下外衣,嬷嬷竟示意她将裘衣也脫下。

探春緊閉眼睛,不斷的跟自己說,沒事,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還算幹淨,月例十兩。你把衣服換上。”嬷嬷走到水盆子旁仔細的把手洗了洗。

探春換上粉色圍邊帶白狐領襟的褂子,下面配着碧色百褶素花裙。

“敢問嬷嬷,妾室是否要向正妃請安?”

老嬷嬷白了探春一眼,嘲弄的口氣說道:“你也不過是進門的丫鬟,還敢把自己當妾室?先端茶倒水的伺候着吧,要是主子看上了伺候好了再把自己當根蔥吧!”

探春睜大眼睛不敢相信,“我雖是奴籍可也是有主子的,哪裏能随便就成了別人家的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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