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雲州疑雲(十三)
姜堰一大清早來到衙門,她跪在王法大堂上, 向曹正明供認罪行, 并将自己行刺吳老漢的全過程一一道來, 一旁張志十分驚訝, 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喪夫的可憐女人竟殺害自己的公公。
“吳老漢再三纏着我讨要銀錢,可我身無分文,怎能掏出銀子給他呢?”姜堰十分冷靜,她神色悠悠,眼底透出杜思那日所見的暗光, “因吳老漢終日吃酒賭錢, 家中一日三餐都成問題, 我相公去的早,他喝醉酒便常常對我拳腳相加, 還說我生了副克夫相, 現在、他死了, 以後也沒人會糾纏我了。”
姜堰冷笑幾聲,張志頓覺頭皮發麻, 往後退了幾步。
“你說十一日晚,吳老漢進入醉霄樓向你尋錢未果,便拆了一邊的酒壇子開始喝酒,你早對他心生恨意,正巧身邊有刀,就刺向吳老漢後背, 可是這樣?”曹正明身穿淺緋色官袍,端正身子坐于公案後,臉上并無其他表情。
“民婦所言句句屬實,絕無欺瞞。”姜堰堅定道。
“但由于你并未刺入關鍵部位,吳老漢沒有立即死亡,他撲倒酒壇子,随即跑出去,在你還未來得及拔刀時就離開醉霄樓,之後,你發現自己犯了傻事,匆忙離開醉霄樓了。”曹正明分析的頭頭是道,杜思在一旁聽着也不自覺點點頭。
“正是如此,民女出了醉霄樓,本想去尋他,可那時已入子時,周圍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我沒尋到吳老漢便回去了。”
曹正明眉頭緊鎖,又問道,“你離開時,後廚有無異常?”
“像往常一樣,民女并未見在地上看見一點火星。”姜堰搖搖頭,她垂下眼,臉上說不出是什麽樣子,“大人神機妙算,民婦這一點小伎倆早被大人識破,我無話可說。”
曹正明一愣,很快,他便想通其中緣由、一瞪眼看向杜思,杜思立即裝作四處看風景的樣子,望天望地就是不看曹正明。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既你已到官府認罪,心裏應該知道自己下場如何。”曹正明雙眼微眯,一拍驚堂木,“來人,将民婦姜堰押入女牢!”
幾個堂役上前,将姜堰帶下去了,她走的很平靜,行路間隐隐透出幾絲惬意,杜思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姜堰如此舉動,大抵是看開、或是心中覺得解脫了。
“杜思。”曹正明沉聲道,杜思一轉頭,正看到他從公案後起身,款款走到他面前。
“你好大的膽子,背着我做什麽事了!”
曹正明一臉怒容,杜思眨眨眼,臉上展露一個純良笑容。
“小人見知州大人事務繁忙,便想着幫點忙,沒想到竟釣出一條大魚。”杜思又行禮道,“無論如何、是小人擅作主張,請大人責罰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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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罰?”曹正明挑眉,思量片刻後,忽然轉身走了,杜思驚詫地擡起頭,卻與張志一同看到曹正明的背影,他大步向外走,中途又對堂役小聲說了什麽,二人只聞得曹正民的聲音遠遠傳來,他說道;
“我最近确實忙,沒工夫與你計較那些花花腸子,既然你想要我責罰你,好,我就命你待在雲州永中,代我将這案子偵破,若有差錯,拿你是問!”
杜思還沉浸在曹正明的回音中,一旁的張志連忙拍了他一把,“大人在叫你呢。”
“謝過知州大人!”
可曹正明的距離已聽不見杜思的話,兩人剛走出衙門,便看見曹正明上車的身影,車夫一揮手中長鞭,只見馬車揚長而去,卷起一陣灰。
“大人可真是兵貴神速啊,昨天才說過的事兒,今日便走了。”張志感嘆道,不久,他又對身旁的杜思說,“現在我們該去哪兒?”
“這…”杜思有些猶豫,他直覺認為自己應該聽張志的話。
“诶,別不好意思。”張志開口一笑,十分接地氣,“我不懂破案,自然要聽你的了,此案牽扯人命,我們還是快些行動,別管頭上這頂烏紗帽了。”
他将頭上官帽摘下,回屋換了身便服,兩人烽火疾燎便要走出官府,而這時,衙門又來了兩人,正好與杜思撞個正着。
由于知州大人不在,便由張志主持,但他并無上堂之意,幾人便在王法大堂外審訊了。
來者正是一對夫妻,穿着普通,看面相不像是幹壞事的人,張志理所當然以為他們是來報案的了。
“知州大人不在,你們有什麽事對我說便可。”張志柔聲道,“你們要報什麽案子啊?”
這對夫妻面面相觑,突然,男人撲通一聲跪下,抓緊張志衣袖大聲說道,“大人,我只是碰巧拾到那把刀,可不是殺害許天高的兇手吶!”
“什麽?!”杜思與張志齊齊張口,均是一臉懵逼。
經過一番了解,二人得知,眼前這對夫婦并不是來官府報案、而是認罪的,其中男人名為王寬,女人叫做秋荷,二人也住在姜堰家附近,正巧在一條街上,十一日晚,王寬在回家路上拾到一把剔骨刀,由于巷子裏無光,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摸到濕濕的水,他并未多想,卻改變路線,轉身來到餘萬家門口搗鼓門栓,想要進去撈點什麽,正不巧被回去的許天高撞見,二人一番争鬥,王寬不敵許天高,丢下刀便跑了,誰曾想沒過幾個時辰,許天高竟死在裴興繼門前那條街上,而身上利器正是他撿的那把剔骨刀。
“大人、事實便是如此,如有半句假話,我必遭天打雷劈、五雷轟頂!”王寬往地上連連磕頭,秋荷也跟着跪下,苦苦勸道。
“大人,我相公一回家看見手上的血,吓得魂都沒啦,我們本想瞞下這事,又怕耽誤案情,許天高平日可是個大好人,幫過我們不少忙啊!”秋荷撕心裂肺地哭喊這,“可我相公真沒有殺人,他一時鬼迷心竅,想不開才去幹這等偷雞摸狗的勾當,大人饒過他吧!”
兩人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張志命人将王寬關進牢後便要走,杜思細想一番,卻攔住張志道。
“我們先去問問王寬,或許他知道什麽。”餘萬那副高深莫測的神情浮現于眼前,那絕不是劫後餘生的反應。
二人與牢頭打個招呼,進獄來到王寬面前,王寬正沮喪的坐在地上,聽聞腳步聲,他擡眼一望,兩眼盡是淚。
“大人,那人真不是我殺的!”他扒住牢門激動道。
“大人也沒說許天高是你殺的,現在只想問你些問題。”杜思一本正經道,“若你如實相告,兇手便能早一日緝拿歸案,許天高能否含笑九泉、要看你的了。”
王寬一聽,急忙連連答應,張志咳嗽幾聲,示意杜思來問。
“今日大人身體不适,由我代之過問。”杜思蹲下身,他望着王寬,口中開始問道。
“你是在哪裏拾到那把剔骨刀的?”
“這…小人記不清了。”王寬皺眉說,不過很快,他又接着道,“可我知道那地方在哪裏!”
杜思點點頭,給予王寬莫大安慰,“你當時慌張,定用剔骨刀在門上留下許多痕跡,可費了半天功夫也沒将門內門栓撬開,對不對?”
“你、你怎麽知道?”王寬十分驚詫。
“現在,你來帶我們去拾到剔骨刀的地方。”杜思起身,張志叫獄卒放開王寬,三人一同出了衙門,上了永安街,事實證明,王寬果真沒有說謊,他徑直來到杜思等人先前發現那一小灘血跡的地方,期盼的看着張志。
“是這兒沒錯。”張志眉頭緊鎖,案子的進展越來越令他看不透,離偵破還差了許多。
杜思又将王寬送回衙門,他從張志那裏查看兇器,兩人一看剔骨刀,才發現刀身有些卷刃,但不明顯,杜思思索片刻,帶着它進了女牢。
牢內,姜堰正吃着牢飯,神情一派輕松,見二人來到她面前,姜堰放下碗筷試探道,“二位大人還有何事,我該招的全都招了。”
“大人來向你指認兇器。”杜思道,将那把剔骨刀擺到姜堰眼前,“這是你行兇用的那把兇器嗎?”
“是。”姜堰點點頭。
“刀身以前可有什麽損傷?”
“沒有,這把剔骨刀用的少,從未劃過摔着過…咦?”姜堰看到刀身略彎,露出幾分疑惑。
“可這把剔骨刀卷刃了。”杜思緊盯着姜堰神情。
“之前都是好好的,不可能卷刃啊。”姜堰疑惑不已。
看姜堰不似作假,杜思走出牢房,二人來到街上,張志緊跟其後,邊走邊念叨着。
“綁走裴老板兒子的嫌犯與殺害許天高的兇手還未确定,這兒又冒出一個王寬,吳老漢既然被刺死,為何兇器會落在別處?甚至于奪走許天高的性命、這怎麽說都說不通啊!”
“張志,你可記得吳老漢的死因。”杜思面無表情道。
“記得,正是失血過多致死。”張志連忙道,雙手在空中比劃,“傷口還離後腰不遠呢!”
“我曾問過其他人,當天有人見過吳老漢,因他平日醉酒耍潑慣了,便都未注意吳老漢的異狀,直到他跌在地上、都沒有人上前查看。”杜思望向天,遠處人頭攢動,人與人之間距離極近,間隙甚少。
“可這與吳老漢之死有關系嗎?”
杜思嘆了口氣,眉眼漫上幾絲沉重,“你可想過,此案還有另一種可能;既然無人關心吳老漢,傷口不致死卻離後腰近,他可能伸手将利器拔出,再向旁人求救,但無人搭理他,因而失血過多致死。”
“啊?!”張志極為詫異,他不可置信地說,“可那些人沒說吳老漢死前向他求救啊!”
“失血過多啊。”杜思嘆息道,“怎麽可能不呼救呢?”
“可這…”張志疑惑着,順着杜思視線看去,仿佛明白了什麽,他張開嘴,卻仍是堅持道,“我們又沒有在場…“
“人心回測,明哲保身首當其沖,你我怎知他們到底有無看到或聽到吳老漢的傷勢與求救嗎?”
杜思望向張志,那雙澄澈至極的眼此刻沾染上幾分喧嚣,構成一種張志說不清道不明的顏色,卻令他心頭一沉。
“或許有,或許沒有吧。”
街上人來人往,井然有序,行人神色各異,喧鬧聲絡繹不絕,杜思與張志聽過來人不斷地抱怨,向遠處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偷多大懶、現在就面臨多大痛苦,自己作死啊5555
試試看能不能補上十九號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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