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夜色已深,白日裏小鎮的喧嘩吵鬧已經被寂靜取代,在屋內能聽見從遠處傳來陣陣隐約蛙鳴,以及小院裏此起彼伏的蟲鳴。
書房裏只亮了一盞小臺燈,徐敬思遠遠地坐在牆邊的小沙發上,整個人幾乎都被黑暗籠罩了起來看不分明,而徐敬麟與他相對而坐,兩人中間放着的是一杯牛奶,最開始徐敬麟倒的那一杯牛奶早就冷了,又被他換了一杯新的,如今尚散發着絲絲縷縷微弱的熱氣,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籠罩在兩人之間。
雖然說了想要和哥哥談談,但兩人坐下後這幾個小時的時間卻始終相對無言,徐敬思不開口,徐敬麟也不催促,對于弟弟,他總是有着無底線的縱容和耐心。
徐敬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按理說不把事實告知給他,說了這麽多年謊話的人是徐敬麟,可如今感到緊張的反倒是他,他甚至都局促到不知該以什麽樣的方式開口相詢當年舊事。
“……哥,你能不能把當年的事情告訴我?”沉默許久,徐敬思終于低低開口,卻不料脫口而出的一個稱呼竟讓兩人都是一愣。
徐敬思一下子有些尴尬起來,在确認了自己是徐端陽夫婦的孩子之後,他自然不再是首都徐家的二少爺,也不再是徐敬麟的弟弟,可到底是一心仰慕了十八年的大哥,一開始他因為剛知道真相的沖擊而不肯再叫徐敬麟為哥哥,但這會兒漸漸冷靜下來,不知怎麽的又把這個稱呼給叫了出來。
以後……大概要習慣改口了吧。徐敬思苦澀地扯了一下嘴角,卻冷不防擡頭對上徐敬麟沉如夜色的眼眸,那裏面毫不掩飾的驚喜令徐敬思一怔,而後便聽徐敬麟輕笑了一聲:“我永遠是你的哥哥,你想知道什麽,我自然都會告訴你。”
徐敬思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牛奶,假借吞咽的動作掩去緊張之感,下意識地反駁了一句:“哪有……哪有哥哥親自己弟弟的?”
“有啊,我。”首長大人非常坦然地點了點頭,他很高興,之前做的決定是對的,至少他要的那一吻的效果達到了,自己在徐敬思心中的定位不再僅僅單純是“大哥”,而是一個對他抱有愛意,會想要親/吻撫/摸他的男人。
僵持許久的氣氛随着這句話緩和下來,兩人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種随意而親近的相處方式,徐敬麟起身走到弟弟身邊試着坐下,而徐敬思也沒有再對此表示抗拒或是拉開兩人的距離。
徐敬思原以為這就是極限了,沒想到腰上忽然一沉,他低頭一看,竟是徐敬麟伸手扣住了自己的腰側。
徐敬麟曾經親手營造的暧昧舉動終于還是被之前那個親吻所打破,他開始不吝于表示出自己的愛意和占有欲,不是作為一個哥哥對于弟弟的疼寵,而是作為一個男人對伴侶的愛惜。
這一來,徐敬思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但即使精神上已經緊繃起來,身體卻先一步自覺地往徐敬麟的方向靠了靠,這一靠之後,少年幹脆自暴自棄地将腦袋埋在了徐敬麟頸側,現如今他最關心的事情便是當年的真相和家裏人瞞自己這麽多年的原因,至于感情的事,他自己尚且一團亂麻理不清楚,倒不如交給哥哥,反正徐敬麟總是知道怎麽做的。
徐敬麟輕輕拍了拍少年柔軟的腰肢,眼底露出一絲勢在必得的意味,緩緩開口道:“這件事情,我和爺爺本來是打算慢慢告訴你……”
十八年前,十歲的徐敬麟在父母的靈堂上迎來了他的弟弟。幾個月大的小嬰兒被祖父抱在懷裏,氣息微弱,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像只冬日快被凍死的小奶貓。
“我帶人找過去的時候,這小孩只剩半口氣吊着了,被靜蓉用身體護着才免于一死……”徐老爺子看着小嬰兒嘆氣,又朝跪在靈堂前的徐敬麟招手,示意他來看那小孩子,并說道:“總歸是我們徐家對不起他們,這孩子無論如何要護周全安穩了。阿麟,你要記得,他是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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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徐端陽在一個國際恐怖組織卧底,步步為營掌握了對方進行人體試驗及□□毒品的罪證,原本該是抽身而退的時候,卻在接到上級指令與線人接頭時暴露身份而慘遭殺害,連遠在國內的徐靜蓉也被牽連追殺,徐老爺子帶着人救援的時候已經遲了,那個滿臉血污的女子抱着嬰兒哀求他,她不求孩子富貴滔天名滿天下,只求能讓他一世安穩,一世平庸。
徐端陽夫婦皆是人中龍鳳,徐老爺子也是為人父的,如何不能體會父母望子成龍的期盼?當時徐端陽“叛國”的罪名已經定下來了,徐靜蓉便求老爺子不必告訴孩子他父母的事情,只要他像一個普通的小孩子成長就好。
“從今天起,這就是我們徐家的二少爺了。”
徐老爺子一句話擲地有聲,那個尚在懵懂的嬰兒自此便是徐家二少,無人敢去質疑他的身份,而徐敬麟看着那個連哭都沒什麽力氣的小孩子,只想到:這是一個和他一樣沒有父母的小孩子,也是他的弟弟,他要護好他。
當年的慘烈一幕在徐敬麟講來也不過寥寥數語,因着當初徐靜蓉的要求,其實徐老爺子和徐敬麟是曾想過要把這件事瞞徐敬思一輩子的,但在徐家多年的活動之下,如今徐端陽一案有了再議的可能,而徐敬思又那麽想讀軍校——
“我說你們為什麽都不肯我去讀軍校,原來現在我還真的不能讀……”徐敬思垂眸,他是真沒想到竟有這層原因在裏面,他的親生父親是頂着“叛國”罪名的人,而他如果不發布聲明表示與“叛國”的血親斷絕關系,那政審一關就永遠過不了——曾經的徐家二少哪裏會想到自己的政治關系竟有這樣的彎彎繞繞?
“對。”徐敬麟點了點頭,翻案一事牽扯的政治利益關系太多,不可能在徐敬思讀大學之前就完成,否則他們也不會如此态度強烈地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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