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騎馬
蕭曾在梧桐鎮上任兩年,光說貪墨的銀錢就有幾千兩, 因為不敢換成銀錠, 全部零零碎碎堆在箱子裏, 瞧着十分壯觀。
趙樂道:“我們老爺……不是, 是蕭大人最喜歡攢銀子, 這些都是到梧桐鎮之後攢的,還有幾箱子書是他從家中帶來, 一直封存在庫中, 沒見他讀過。”
這種從九品的芝麻官甚至不用考秀才,有個童生的功名在身便可,加上家中有錢有勢,買個官是輕輕松松的。
只不過他家裏興許還想叫他再進一步,好歹考個秀才出來,因此給收拾的行李中書本居多, 多少能看出他家中對他還是頗有期待的。
他自己用不用功就是另一碼事了。
顏青畫和葉向北一聽有書,眼睛都亮了, 倒是榮桀不太感興趣, 随手拿起一個花瓶把玩。
趙樂又打開堆放在庫房最裏面的兩箱書,顏青畫仔細瞧了瞧,多是應考的時論和策論, 對于家貧的書生來說自然十分珍貴。
眼下朝廷已有三年未考,年景又不好, 這書也只能先存着, 等以後有機會用上再說了。
顏青畫對着賬簿核對銀子, 見确實無誤,這才拉着榮桀和幾個兄弟走到一邊。
“現如今懷遠縣這邊一鬥糙米五十錢,我們手裏這些銀子最要緊的是拿千兩出來換些米糧,先叫百姓平安度過今歲夏秋兩季。”
今年春耕的新米要秋日才能豐收,百姓家中多半是米缸空空,以各色粗糧充饑度日,很是難熬。
既要想把鎮子管好,以這裏作為他們的根基,便一定要讓百姓豐衣足食,才能有其他的可能。
葉向北跟着點頭,卻說:“老馮最是知道這個,我們回去再商議,也不拘糙米小米或各色豆子,只要能充饑都可換來。有了衙門腰牌和路引,我們以後辦事便方便多了。”
顏青畫笑着點頭,這本身也是榮桀早就深思熟慮過的。
蕭曾的這些貪墨的銀子多從百姓身上所出,各家各戶多少已不可考,一部分換成糧食,剩下的則要換成各種鐵器銅器,拿回來請鎮上官匠所造成兵器,從一點一滴準備起來。
因早就商議過,如今再去往下推行便也不難,顏青畫同葉向北一起寫好告示,打算過三日便昭告全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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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這些事都安排好,天色也不早了。榮桀想着不能白白浪費那些個古董,便叫姓李的官吏把庫房裏的古董盤點出來,等着有機會一并賣了換錢。
一行人忙到晚上才回山,那叫夏桃兒的小姑娘也跟了來,被個年輕小兄弟帶着騎馬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跟着學。
倒真是個機靈丫頭。
暮色下,一隊人馬消失在煙塵裏。
梧桐鎮長壽巷,一個身穿淺碧鬥篷的女子領着矮胖丫頭敲了一戶人家的房門,裏面人半天沒動靜,她就反複敲了兩次,門才打開。
她們側身進了屋,才解開鬥篷松了口氣。
燭火搖曳下,一張略顯熟悉的面容展露在人前,居然是剛才內衙門裏梨花帶雨的蕭曾妾室春娘。
這戶人家幹淨寬敞,是個方方正正的農家小院,只住了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她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看起來有板有眼的,似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春娘脫下鬥篷,顯出裏面一身水紅的襖裙,她素淨着一張芙蓉面,端坐到窄小堂屋裏的主位上。
這一動一坐之間,妖嬈氣度盡顯。
等她坐定了,那老婆子居然還給她行了大禮,恭恭敬敬給她請安:“聖女大安。”
春娘這會兒看起來跟在衙門裏完全不同,她擺手招她起身,輕聲道:“衙門不叫我留,我又是這等身份,只好先暫時屈居于此,再謀其他。”
老婆子吃了一驚:“可大人那邊……”
春娘皺起眉頭,一雙鳳眼淩厲地掃過來,老婆子頓時不敢說話了。
“大人那,回頭我自己寫封信禀報,就不用你多嘴了。”春娘淡淡道。
“諾,謹遵聖女教誨。”
春娘喝了口溫茶,凝眸望向門外,今夜月色明亮,照得院子滿地生輝。
“那個榮桀,可真是不簡單。”她頓了頓,又說,“張下使,我不方便在外走動,還要勞煩你多方打聽,看看他們這些山匪都有多少人,具體是什麽來頭,越詳細越好。”
“是。”老婆子又給她行了大禮,站在一邊神色恭敬。
春娘也不管她,自己同胖丫頭嘀咕起來:“瞧他那樣子,也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怎麽還怕老婆呢?”
那矮胖丫頭其實是她從“家”裏帶過來的,最是忠心于她,聽了邊說:“他那夫人普普通通,道是很有些手段,勾得男人那般寶貝。”
白日裏她在顏青畫面前可不是這般樣子,這會兒再看她,哪還有惹人心疼的憨厚勁。
想起榮桀英俊的面容,強壯的體魄,再想到他對夫人那股子細致體貼,春娘放在椅背上的手緊緊攥起,尖細的指甲紮進手心,叫她四肢百骸都跟着痛。
“還沒有我春娘擺平不了的男人。”她咬牙切齒說着,仿佛下了什麽決定。
過了幾日,啓越山上又是一派繁忙景象,馮思遠領着一幫兄弟,正熱火朝天從鳴春江裏捕魚苗。
眼看谷雨将過,天氣也越發炎熱起來,漢子們也不顧忌什麽,都脫了衣服在江裏忙碌。
鳴春江依山而行,地勢有高有低,有的地方湍流不息,有的地方涓涓潺潺。
因處于啓越山上,自是沒多少百姓來這裏捕魚,幾乎都是便宜了寨子裏人,只這江魚肥美易活,山寨的弟兄們便是再能吃,那裏面也依舊錦鯉翻滾,熱鬧不息。
前些時日馮思遠已經在低處的梯田裏試過魚苗,用的都是巴掌大的草魚,養了幾天發現魚兒很快便适應了梯田裏的水質,這才大着膽子想層層往上鋪開。
此時山中已經沒多少筍子,顏青畫便也不叫再挖,領着女人們趕制筍幹,想着自己吃不了也能拿來換錢。
日子有了盼頭,再累都不覺得辛苦。
晚上休息時,顏青畫還笑着打趣:“我這也不知是怎麽了,明明咱們剛得了衙門那麽多銀子,還是覺得不夠,總想着再多攢些才不心慌。”
其實也不是銀子不夠,只是北有朝廷鮮卑,南有雲州反軍,他們背腹受敵,實在也不敢松懈半分。
榮桀順了順她的長發,嘆了口氣:“辛苦你了。”
何止是她一個人操勞,整個寨子的人都忙忙碌碌,他們對外面的事知道不多,卻也隐約能覺出些什麽。
顏青畫搖了搖頭:“你比我忙,早些休息吧。”
榮桀幫她蓋好薄被,左手一點一點往被子外面爬,最後他終于下了決心,隔着被子握住顏青畫的右手。
顏青畫心頭劇震,她微微紅了臉,卻沒掙脫自己的手。
這人,也不知是膽子大還是膽子小。
黑暗裏,他們誰都沒有看向誰,只隔着被子握在一起的手散着溫熱,就像兩顆逐漸靠近的心,暖的人渾身都酥了。
榮桀開口道:“明日裏忙完,我教你學騎馬可好?”
顏青畫嗯了一聲,小嗓子細細嫩嫩,若不是夜裏安靜,只怕榮桀還聽不見音兒。
榮桀咧嘴笑笑,就算每日再累,夜裏同她這樣閑談兩句,便覺得疲累都消散開來,剩下的只有滿心的開懷。
兩個人就這般握着手,慢慢睡了過去。
次日上午忙完,榮桀就把他早就選好的叫紅豆的矮腳馬牽了來,領着顏青畫去了馬場。
山上的馬場不算很大,為的是寨子裏的小兄弟們能有個地兒練騎術,顏青畫摸了摸紅豆的鬃毛,喂給它一小把炒黃豆。
紅豆是匹小母馬,性格溫順,跟顏青畫蹭了一會兒就熟悉了,乖乖站在那叫她上背。
榮桀個子高大,一雙手穩穩扶着顏青畫的腰,嘴裏不停安慰:“別怕,坐穩了便不會掉下來。”
顏青畫跟着他騎過幾次馬,這次自己單獨坐在馬上,卻根本不敢動了。
她不肯讓榮桀松手,一雙腿崩得直直的,硌得紅豆不由向前走了兩步。
“哎呀!”顏青畫小聲驚呼,一雙手死死拽着榮桀的胳膊,就是不放手。
榮桀難得見她這樣,笑道:“真沒事,你看紅豆多乖啊,你拽好缰繩,我在前面牽着馬,準不讓你掉下來。”
漸漸熟悉了高高坐在馬上的感覺,顏青畫便也放松下來,她輕輕松開手,趕緊去抓缰繩。
榮桀笑着摸了摸紅豆的脖子,牽起繩子往前走。
“哎呀,你慢點。”紅豆突然一走起來,顏青畫又有些緊張。
榮桀幾乎都沒怎麽邁出步子,見她這樣也不由笑出聲來:“唉,媳婦你看紅豆腿這麽短,你怕什麽啊?”
紅豆聞言,使勁打了個噴嚏。
顏青畫打了他肩膀一下,嗔道:“你不許說它矮。”
兩個人一路吵吵鬧鬧,不知不覺間顏青畫便徹底不害怕了,榮桀耐心叫她夾起雙腿踩腳蹬,她也很快就學會了。
紅豆噠噠小跑了起來,顏青畫跟榮桀走在馬場上,榮桀松開馬繩,探過手來握住了顏青畫的手。
她的手那麽軟,他的手那麽熱,兩個人的臉一起冒了煙,片刻間就比天上的金烏還要紅。
榮桀擡頭看她,從她尖細的下巴劃過杏圓的眼兒,最後落到她眉心那一點胭脂色上。
自從這抹顏色入了心,世間便再無人能動他心懷。
“好不好?”榮桀笑着問。
顏青畫捏了捏他的手,也回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好。”
風兒溫暖,草兒清香。
不遠處梯田栉比鱗次,綠油油的麥苗排成了排,正在茁壯成長。
手邊山上,桃花粉白,迎春嫩黃,山牡丹争奇鬥豔,訴說春日裏的盎然。
正所謂:
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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