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明朝心思
長安縣最近來了個游方和尚, 名叫惠法和尚,長得眉清目秀,講起話來斯斯文文,據說道義極高, 佛法高深, 這個消息就像是春日的柳絮瞬間傳遍了長安城和附近州縣。惠法和尚只在長安縣布道, 身邊只跟着一個啞巴小孩,論劍臺下每日都是來聽課的人, 密密麻麻擠滿一堆人。
惠法和尚還是一個樂善好施的和尚,每次拿着布教得來的銀子買糧救濟貧民, 短短幾日時間便贏得無數威望。大英佛道并尊, 既有徑山寺這般的禦賜牌匾佛教,也有皇家道觀玄都觀,并稱兩大朝聖重地, 每年都有人來長安城的苦行僧、行腳道數不勝數。
這事本引不起顧明朝注意, 只是今日出門前聽到東苑那邊興師動衆要去長安縣拜見高僧, 他這幾日對僧人都極為敏感, 便私下打聽了一下,果然發現一絲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個高僧竟然一直在長安縣定居并沒有出過城門,要知道所有來長安朝拜的僧人沒有不去徑山寺的, 這個僧人來長安已有一月之久卻遲遲沒有入城,着實有些奇怪,但也不排除這個惠法和尚行事放蕩不羁, 所以顧明朝今日親自前來查看。
但是等他打聽到惠法和尚講經的地方便發現今日他閉門謝客,言是身體抱恙,連布粥都沒有親自去。細一打聽,竟然發現和尚十天前便不再講經, 只是偶爾去粥場轉轉,最近三日更是人影都不見蹤跡。
“十天,十天前發生什麽事情了嗎?”時于歸摸着下巴想到,突然看到顧明朝帶有深意的眼睛,靈光一現,“擊鼓鳴冤。”
十天前,有女子狀告京兆府尹收容監禁拐賣女子,充作後院人,大娘子惡毒溺死其幼女,疑似牽扯到拐賣大案,大英一向對拐賣之事嚴懲不貸,是以盛潛将此事攔了下來,如今案子正在顧明朝手中。
“這麽巧,三天前又有什麽事情發生?”時于歸好奇地回想着。
“公主選陪禮人啊。”了緣趁着兩人說話的時候,肚子吃得飽飽的,終于見縫插針地塞了一句自己知道的,眯着眼開心地說道,“顧大哥那日親自送靜蘭姐姐上了馬車,晚上靜蘭姐姐回來,顧大哥還等了他許久。”
“顧大哥還說這天最大的事情莫過于此了。”
顧明朝敲了敲了緣的手背,一本正經地說道:“那天靜蘭回來都快子時了,你怎麽還沒睡。”了緣猛地被吓了一下,打了個嗝,捂住嘴巴,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着。
“那天一一一直鬧我,我睡不着就想出來找你,後來看你們又都在忙便回去了。”了緣兩根眉毛皺起來,一本正經地抱怨着。一一可是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很少晚上鬧得如此厲害,他本來想抱着她去找顧明朝看看,誰知道剛好顧靜蘭回來了,西苑忙成一團,顧明朝坐在院中涼亭裏聽着顧靜蘭講着今晚宴會上的事情,了緣鬼使神差地湊了上去聽了會牆角。
“靜蘭姐姐和你聊公主大宴的事情,那些人好讨厭,我聽得好生氣,你為什麽這麽高興啊。”了緣擡眼斜看着他,那天晚上也不知是月色正好,還是顧明朝笑容太不加掩飾,了緣一眼就看到他臉上的笑意,那種神情帶着一點欣慰,一點開心,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顧明朝咳嗽一聲,嚴肅地說着:“小孩子大晚上不睡覺聽人牆角,吃飽了嗎,吃飽了抱着一一去玩一會,葛生在樓下,去吧,別跑太遠了。”
了緣高興地跳起來,抱過一一開心地向着樓下跑去,樓下葛生匆匆跟在他們後面,沒一會便淹沒在人群中。
“所以你在笑什麽?”時于歸琉璃大眼盯着對面的人,眼底的鮮紅淚痣在金光閃耀下襯得人肌膚雪白,眼睛靈動。顧明朝移開視線,低聲說道:“公主才思敏捷,所射之詞非常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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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于歸長長的哦了一聲,狹促地看了一眼顧明朝,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正兒八經地附和着:“這是當然,只是沒想到方思也不錯,短短時間也能編出理由來。”
顧明朝覺得大概這輩子都沒這麽尴尬過,又是無奈又帶着隐秘的欣喜,像是滿目瘡痍的泥土下冒出一朵鮮紅的花枝,它還那麽小,那麽細,卻又在那片土地上帶出勃勃生機的姿态,強勢又柔弱,讓人不得不放置心間。
顧明朝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他擡眼,驚疑試探的視線看向時于歸。年輕尊貴的公主漫不經心的看着他,嘴角帶笑,印象中的她似乎大部分都是這般模樣,懶懶散散,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眸子裏倒影着你的模樣,卻不曾把你放在心裏。
——我好像……喜歡上她了。
從第一眼看到她扣上灘塗面具,猙獰鮮豔的面具中那雙琉璃大眼在璀璨的燈光下閃着光,發着亮,再到她端坐在東苑正堂上,笑靥如花卻行事果斷,最後停留在牡丹園中那身繁瑣富貴的紅色長裙,層層宮燈下單薄瘦弱的模樣,還有花壁中一閃而過的纖細下巴。
她又美又嬌,可偏偏他看到強大背後包裹着嚴嚴實實的脆弱。顧明朝盯着那顆紅痣入了神。
“你在發呆?被戳穿了也不至于這麽逃避我吧。”時于歸拍了拍桌子,皺了皺鼻子沒好氣地說道。顧明朝驀得回神,發現自己的失禮,收回視線,嘆氣說道:“公主慎言。”
時于歸最煩別人叫她慎言,原本第一個是太子哥哥,如今顧明朝已經隐隐要趕上來了。她不高興地倒了杯酒,想着回宮還要面對兩張讓人厭煩的臉便覺得煩悶,眼珠子一轉,便有了主意。
“我不說,我不說。”她笑嘻嘻地說着,顧明朝卻是覺得後脖頸一涼,隐約覺得有些不妙。
“你不是等會要查案子嗎?我身在刑部監督司理應要履行職責,走,等會去會會那個禿驢。”時于歸一拍桌子決定了。
顧明朝和長豐同時露出“要完”的神情。
公主胡鬧不礙事,下面的人陪着胡鬧可就是大事了。長豐的視線牢牢盯着顧明朝,大有他若是勸不住公主便拔劍架在他脖子上的趨勢。
“這事若真的和他有關便有些複雜,還需從長計議,不必急于一時,公主既然是來踏青的,還是不耽誤公主行程了。”顧明朝盯着長豐殺 人的視線,只覺肩頭沉重,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打消公主的念頭。
時于歸低下頭嘆了一口氣,再擡起頭來,指了指自己,認真地說道:“你看我的樣子是像在和你提出建議嗎?”
嬌蠻霸道的千秋公主一向說一不二,做事雷厲風行,太子殿下出面都搞不定,聖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顧明朝如何抵抗得了,尤其是心中又有了點隐秘的欣喜,更是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太沒用了!再記上一筆。
長豐抱劍跟在兩人後面,面無表情地想着。
時于歸找小二興沖沖地打聽了惠法和尚施粥布道的地方,在城西的一處破廟中。時于歸和顧明朝正向那邊走去。
長安縣雖為長安城下屬縣,但人口不僅不少,甚至多餘大部分洲中大縣,很多擠不進長安城的富商大戶大都在長安縣定居,其中大多定居在城東九大巷之中,因此長安縣城東又被稱為金錢巷,與之成為對比的城西變成了平民街,大部分現在長安落戶又沒有錢的人都定居在那邊。
“只是平民又不是流民,那個禿……聖僧為什麽在那邊布粥。”時于歸把‘禿驢’兩字咽了下去,毫不心虛喊了人聖僧。顧明朝心中暗笑,那點朦胧的面紗被掀開後,那雙眼看人都像帶着光亮,當真是越看越可愛。
給他們帶路的便是喜來閣小二的兄弟萬三,他似乎完全沒在意這個問題,只是摸着腦袋傻乎乎地應道:“這小人就不知了,聖僧自然是有他的想法的,說起來他起卦很準,算了不少人的卦,可是每日才三卦,這才每日無數人圍着那邊求着他算卦。”
萬三是本地人,帶着他們七彎八拐,從各種小巷中穿梭而過,很快便到了布粥的地方。兩個大棚子被搭起,應是今日善粥已分發完畢,人數并不多,巨大的木桶伫立在地上,依稀有婦孺急忙走過,不少長相流裏流氣的人因為他們的到來把視線投在來人身上。
“郎君,就是這裏了,這幾日聖僧都未曾出現,今日粥發完了,不少人便都趕回家了,所以人也少了不少。”萬三恭敬地說着,時于歸抛出一錠小銀馃,萬三一把接住,臉上笑容都殷勤了不少,連忙說道,“謝郎君,郎君若是以後還有事情吩咐,盡管找我,長安縣地界小人最為熟悉了,保證不給您出錯。”
時于歸點點頭,看着他小竄猴一般消失在巷尾。
“走,去會會是真英雄還是假聖僧。”時于歸對着顧明朝擡了擡下巴,見他又在發呆,不高興地說着,“你今日怎麽總是在發呆。”
顧明朝見自己又盯着她出神,深知這事有些不妙,心中擰了自己無數下,行禮解釋道:“開粥施道需要縣令同意,這個惠法和尚把地點選在并不需要救濟的地方,縣令為何會同意,這是其一。其二,既然是救助,便該有老弱病殘的棚子以防他們來回奔波,且拒絕給年輕力壯的人發放赈品,這裏不僅沒有棚子,倒是看上去不務正業的青年頗多。”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清明,要是趕得回來就更新,趕不回來就後天更新,各位小天使節假日好好玩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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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外嬌裏嫩》by花落烏衣巷
「她外嬌裏嫩,但是提得動刀」
姜拂月生于邊陲,長于邊陲,十六年來從未肖想過京城的繁華。
一朝父親舊疾複發離世,拂月成了孤女。而遺物所指,偏偏就是那千裏之外的繁華京城。
赴京途中,偶遇矜貴清雅的年輕丞相。
相爺指着父親留給她的畫,眼神探究:“畫上這人,是盛朝太後。”
而京城裏——
陰郁無常的錦衣衛指揮使;
曾一代幾将軍的高家;
權勢無雙的國公府;
手握朝廷半數軍權的安王爺;
渡月臺上曾一舞傾城的太後……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十六年前,姜拂月出生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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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洵生于京城,長于京城,二十四年,坐穩了盛朝一把手的丞相之位,也穩坐京城第一美男子的交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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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再見時,她跟在錦衣衛指揮使身後,驚喜揚眉。
這樣靈動的神情,他如願看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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