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公主借物

時于歸和顧明朝走在空蕩的街道上, 街面上零零散散地站着無所事事的青壯人,他們一路盯着與衆不同的一行人眼神蠢蠢欲動,但又忌憚手握利劍,面色冷峻的長豐, 只是一路盯着他們, 沒多久, 時于歸後面便綴着不少人。

“這裏太奇怪了,郎君還是走吧。”長豐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後面的小尾巴, 低聲說道。長安縣城西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雖然生活不甚富裕, 但基本上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現如今短時間內彙聚不少無所事事的懶漢實在不同尋常。

“走?走了今天不就白來了,還平白無故打草驚蛇。”時于歸搖着扇子,如漫步閑庭, 眼睛一路掃視過去, 從低矮的房屋到露出一角的竹竿, 還和一個偷摸摸躲在窗戶後看她的小孩對了個照面, 這裏一切在春日暖陽的籠罩下顯得格外平淡日常,混着大棚邊上萦繞不去的佛香,平添了幾絲禪意, 幽深迂回的小巷裏隐隐傳來人聲。

顧明朝見着時于歸要朝着小巷走去,心中一跳,急忙說道:“這裏确實有些不同尋常, 小尾巴已經有十來人了,去了小巷,長豐将軍用的長劍恐怕會施展不開。”

身後長豐聞言不由有些吃驚,難得正眼打量了顧明朝, 沒想到文質彬彬的刑部侍郎竟然會發現這點蹊跷。他慣用長劍,劍身五寸,比一般佩劍稍長一寸,對于并未習武的人來說,這并不是一個肉眼可以輕易分辨的長短,但這一寸的功夫卻在生死決鬥中有出乎意料的作用。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沒想到竟然會被顧明朝看穿。

時于歸停下來想了想說道:“也罷,換個地點也是一樣的。”她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很快便轉身離去,和那些跟在後面的人打了個正面招呼。

她目光在那群人身上掃視一眼,突然露出笑來,那笑簡直像小狐貍挑中了合格的老母雞,右手的折扇打了個花架式,背着手笑眯眯地走了。

那群人見他們消失在街道口,猶豫一會便沒有再跟上去,重新回到之前的地方曬着太陽。

時于歸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突然看到一個賣豬肉的攤位,那裏只剩下零星幾塊極肥的肥肉,間夾着一絲精肉,無人問津孤零零地被扔在角落,只有幾只蒼蠅嗡嗡的在上面打轉,企圖獲取幾絲油水。

“真是好地方啊。”時于歸摸着下巴笑道,顧明朝一見她露出這般笑意便頭皮發麻,覺得是又有人要遭殃了。

果不其然,時于歸對着長豐招招手,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長豐那張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破天荒露出震驚且匪夷所思的神情,最後還是摸摸鼻子,領命消失在人群中。

“借我一點銀子。”時于歸撞了撞顧明朝的胳膊,一點都不見外地笑着,神情肆意,上揚的眉峰都帶着笑意。顧明朝無奈地掏出銀子放在時于歸攤開的手心中。

只見時于歸邁着大步興沖沖地走到賣豬肉的攤位前,老板一見有客人便殷勤上前招呼。

顧明朝見狀突然覺得有些大事不妙。

“我想租用一下你的殺豬場和殺豬刀。”

老板熱情的笑容僵硬在臉上,肥肉橫生的臉龐逐漸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樣,以為是有人在戲耍他,便下意識地拿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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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朝一個箭步沖上前,解釋道:“誤會,我們……只是借用。”根本不知道公主起意為何事,他只好硬着頭皮解釋着。

時于歸踮起腳尖,嬌俏精致的笑臉出現在顧明朝的肩膀上,一邊扒着顧明朝的衣服,一邊攤開纖細白皙的手,日光下,那錠白花花的銀子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在閃着光。

屠夫的眼睛都黏在上面出不來,手比腦子還快地要伸手去拿。時于歸猛地一收手,屠夫的手被顧明朝禁锢在半空中,被白銀眯去雙眼的腦袋也清醒過來了。

“咳,你……你們要幹什麽,我可是良民,可不會做壞事。”屠夫咳嗽一聲,強行移開視線,一本正經地說着。

時于歸從顧明朝背後鑽出來,搖頭晃腦地說着:“哪能啊,人都道仗義都是屠狗輩,我觀這位大叔便是古道熱腸之人,我就是借你這個地方吓唬一下一個壞人,那個壞人好壞啊,一直觊觎我兄長美貌,我這才打算吓唬一下他。”

被迫成為‘被觊觎美貌的’兄長的顧明朝,也不知是想先把時于歸的爪子拽下去,還是先把自己臉遮起來。屠夫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時于歸見他心動,加把火,繼續說道:“大叔一看就是正義之輩,定是不會見死不救的,這錠銀子就是謝禮。”

那錠銀燦燦的銀子出現在賣肉臺上,又大又白,屠夫的視線再一次黏在上面拔不出來,還未等他消化完十兩紋銀的事實,只看到它旁邊又多了一錠銀子。耳邊傳來一陣溫柔的聲音,比隔壁豆腐西施還要好聽。

“這事本不想為難旁人,只是那歹人糾纏我們已久,我弟弟還年幼,日日受驚吓,大叔還請多多幫忙。”

‘日日受驚’的時于歸立馬露出驚慌的神情,連連點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屠夫見兄弟兩衣服體面,言行斯文,身形也不算強壯,又想起自己能扛起一頭野豬,制服他們兩個應該不是什麽問題,想來也許他們說得是真的,也算是替天行道做了一件好事。他眼睛在兩錠銀子上瞄了瞄,爽快地說道:“行,兩位兄弟看上去也着實不像壞人,裏面請吧,只是先說好,這裏面的情形你們可得做好準備。”

時于歸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還未靠近那個露天的棚子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她臉色頓變,停在原地,顧明朝嘆氣便找了個借口把屠夫支了出去,屠夫摸着懷裏滾燙的銀子,正想打算好好看看便痛快地點頭出去了。

“屠場污穢,公……尊貴,還是微臣來吧。”顧明朝見她臉色發青,掏出一塊手帕交給她。時于歸捂住口鼻,悶着嗓子說道:“你知道我想做什麽?”

“略知一二,等長豐回來不就徹底清除了。”顧明朝隐約猜出什麽,時于歸做事向來簡單幹脆,少了點彎彎曲曲的門道,出人意料的同時也往往帶來驚喜。

時于歸露出的眼睛彎成一彎月牙,滿意地點點頭,拍了拍顧明朝的胳膊:“知我者方思耶,你先進去我等會就來。”

顧明朝只覺得擱在肩膀上的那雙手的溫度透過衣服一點點滲透進來,灼得他心間滾燙,他不得不退後一步,匆匆忙忙進了棚子。他獨自一人在屠宰場打轉,找了許久才在一處矮小放置刀具的地方,既能聞到濃烈的血腥味,屋內還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只是這牆壁上都是血跡,看上去格外猙獰。

“好地方啊!就是這了。”時于歸不知何時也走了進來,她一看到這個屋子就拍了拍手滿意地說着,“萬事俱備,只待長豐了啊。”

她倒是不嫌棄,随意地用袖子抹了抹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眯着眼,神秘兮兮地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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