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公主學習

趙源一大早便入了宮, 連續兩日審訊,他的眼底彌漫着紅血絲,配上玄鐵铠甲,帶着清晨陰沉的濃霧, 穿過大紅色宮門來到千秋殿。

鄭萊在朝雲寺共抓獲和尚十八人, 其中除了惠法和尚是真和尚, 其他個個都是假和尚,連個和尚度牒都沒有。至于原來的方丈和原先廟裏的和尚早就被他們殺人抛屍到水井中。

羽林軍不過是吓唬幾下, 真功夫還沒上,惠法和尚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嚎着全部交代出去, 自言自己本是一個野和尚找不到寺廟挂職, 半年前有人找上他,他當時一時鬼迷心竅便答應了。

“那夥人原本只是在偏遠的鄉村活動,專門對無所事事的混混和門口冷清的獨居寡婦下手, 一個月前那夥人帶着惠法來了長安縣, 他們在長安縣以進香和布粥的由頭物色人選, 之後便在返程的路上打暈關起來, 等接頭人把他們接出城。”趙源神色冷冽,雖然換了身衣衫,但時于歸鼻尖依舊萦繞着淡淡血氣。

“接頭人是誰?那些混混有交代什麽嗎?”時于歸皺眉問道。

這個團夥組織分明, 有招募混混來當打手,也有出面誘騙人的和尚,還有負責接手被拐賣人的接頭人, 之後想來也會有負責買賣,和最後清理幹淨的人,一條路走下來每個環節都沒有太大的交集,哪怕被搗毀其中一環, 剩下的潛伏下去,只需等待時間把這件事情蓋過去便好。

趙源眼神一沉,想起地牢裏抵死不交代的幾人,渾身冒出殺氣。

“那群混混中有五個領頭,他們每人上面都有接頭人,每次給他們的信息都不一樣,組合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訊息。目前只有三個人交代了,大狗子和其中的二把手一直抵死不說。”

要不是這兩人惡貫滿盈,趙源都要佩服這兩人了,刑部大牢的刑具輪番上了一遍,還是咬牙不說,半個字都不願透露。

“是那群假和尚給他們的嗎?”時于歸原本以為抓了人事情便會水落石出,沒想到竟然在幾個混混身上碰壁了,苦惱地揉了揉額頭。

“他們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只是負責挑選‘白兔’,等着那群混混上門拿人便好了。惠法交代後,他們也一股腦都說了。”

那群和尚欺軟怕硬,參觀完那群混混被審訊後的慘狀吓得腿都軟了,回到自己的審訊室後便什麽都交代了。如此軟骨頭也是讓人不齒。

時于歸沉默,這事像是一根線垂在水裏,好不容易費盡心思把它拔 出來卻發現這是一根斷了的線,餘下線索早已沉入海底,不見蹤影。

“下去吧,這些假和尚敢做殺人沉屍,拐賣人口的事,不見得如此膽小,你多加留意,那些打下手的混混也不見得什麽都不知道,換班的時候小心一些,顧侍郎才是辦案人,這些事情也去和他彙報一下,去吧。”時于歸揮了揮手,示意趙源下去。

今日天氣陰沉,烏雲壓頂,快到午時,天色卻暗得吓人,完全不見昨天的春風和煦,屋內早已點了宮燈,把所有物件都籠罩出朦胧的美感,富麗繁華,高高在上的宮殿,在厚雲層層的天幕也顯得渺小不堪一擊。

殿內只剩下時于歸,她神情深思,點了點桌角,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她腦海中大量信息一閃而過,卻始終抓不到那根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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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歇息一下吧,等會安太傅便來了,今日聖人可要來考核功課呢。這事公主雖挂了監督之名,但畢竟是刑部的案子,何必多費心思,現如今一年後的及笄大禮才是正事。”立春端上一盞濃茶,跪坐在下方低聲說道。

時于歸接過那盞茶,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後放在手邊,醒了醒神,漫不經心地說道:“前朝不安生,我如何安心,這事若真和一年前的長樂寺一案有關,之後的風波必不簡單,我聽說父皇讓堯王入朝了?”

立春低眉順眼地跪坐在那邊,神情不變,态度溫和地應道:“昨日下的旨,讓堯王殿下準備好後去上朝,堯王今日寅時便到待漏院等着了。”

時于歸嘴角露出嘲諷的笑來,撫了撫衣袖,摸着袖間金絲勾勒的牡丹紋,繁瑣華麗的花紋在繡娘的手中栩栩如生,後宮之內只有千秋公主可以穿這等衣衫。

“果然是上不得臺面。罷了,靜蘭她們何時入宮。”

“想必快了,顧娘子和柳娘子一向是提早來的,奴婢這就派人去宮門口迎着。”立春笑說着。

時于歸搖了搖頭,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準備去更衣,打了個哈欠,懶懶洋洋。

“不了,接了她們沒接另外兩位,只怕有人又要去牡丹殿哭了。哭哭啼啼當真是煩人。我想着等會要面對那兩人的臉還不如去刑部破案來得痛快。”

——至少顧侍郎賞心悅目,如沐春風。

時于歸張開手,眯着眼想着。

公主陪禮人被選上來只是一個開始,之後要跟着公主一同學習,從君子六藝到繡茶花三門手上功夫,每一樣都不能拉下,學業極重,因此每月逢三五七日便要入宮學習,加上公主時不時召見,算起來一個月有一半多的日子在宮內。

這事若是挑了喜歡的人那自然是天天入宮召見,但若是摻了厭惡的人,連每月必見之日都覺得痛苦不堪。謝鳳雲和楊如絮雖然讨不得公主歡喜,但時于歸也不會沒事打他們臉,徒然惹得自己和太子殿下不痛快,沒事不會另外召見他們五人入宮。

“公主,安太傅已經入了宮門,大概一炷香後便到了。”立秋進殿禀告着。

時于歸換上一身利索的圓領袍,秀發全部挽起塞進帽中,露出白潔如玉的臉龐,她點了點頭,擡腳向着鳳儀殿走去。

一進入殿內便看到早有一人坐在靠窗位置看書,那人柳眉鳳眼,櫻桃小嘴,通體斯文氣派,竟然是安柳柳。

“安娘子來了為何不禀告。”時于歸皺眉呵斥道。在鳳儀殿伺候的侍女們跪成一團,連連請罪。

“公主不必生氣,是我讓她們不必通禀的,還請公主恕罪。”安柳柳起身告罪,姿态端莊,言辭懇切。

時于歸瞪了負責此事的立冬一眼,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退下。

“安娘子怎麽來得這麽早。”因着還未上課,時于歸便挑了她邊上的位置坐着。鳳儀殿此次特意開辟出來為公主受學,六張桌子分兩排三張,想當時開學第一天,第一排左右兩個位置還讓謝鳳雲和楊如絮争了好一會,還好顧靜蘭、柳文荷和安柳柳性格不争不搶,不然當天選個位置都能打起來。

安柳柳斯文地笑着,不好意思地說着:“昨夜在周家三娘子那邊入睡,想着怕來晚了,便早些進宮。”

時于歸點了點頭,周家三娘子便是那日赴宴時和她坐在一起的周太傅嫡孫女周雲舒,模樣寡淡但性格飒爽,也算是和脾氣耿直的周太傅秉承一脈。

“安娘子和公主來得可真早。”楊如絮性格開朗,一進殿內看到兩人,未語笑先起,柔媚嬌豔的臉上露出笑來,高高興興地說着。

“楊娘子好。”安柳柳點頭回道,她待誰都是淡淡的,即使楊家在清流人眼中是唯恐不及的禍水,她對待楊家人和常人也毫無異處。

時于歸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點了點頭說道:“你也來的不算晚,入座吧,且別擋着後面的人。”

原來在她說話間,謝鳳雲也來了,冷着臉,高傲地看着背對着她的楊如絮,也不知楊如絮是故意還是真不知道,光明正大堵住門口,只顧着和殿內兩人說話。

“呦,瞧我擋着誰了,我們的謝大才女,真是多有得罪了。”楊如絮扭頭看到謝鳳雲,捂着嘴笑說着,謝鳳雲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便要入內,誰知楊如絮擋在門口,先她一步邁進殿內。

“咦,你今天是什麽味道,啊,薔薇露。”楊如絮鼻尖一聳,無不嫉妒地說着。薔薇露可是貢香,每年全部的份例都在千秋殿裏,千秋公主随便熏着玩的東西,連盛寵無雙的麗貴妃都拿不到一點,對其他人來說更是價值千金的玩意,楊如絮嫉妒的酸氣都壓不住。

一直漠不關心的時于歸擡頭看向謝鳳雲,只見謝鳳雲對着楊如絮傲氣地擡起頭來,得意地說道:“還算識相。”

時于歸默然看着眼前的情形,眼底一片冰冷,安柳柳掃了前面鬥法的兩人一眼,又看向時于歸,見她收斂好情緒,施施然站起來,重新坐回中間的位置,眉目冷淡。

謝楊兩人不好再說,在她左右各自坐下,殿中彌漫着令人不安的氣味,很快安太傅便來了,他後面緊跟着顧靜蘭和柳文荷,兩人的車馬剛好和安太傅撞上,便一起入殿。

安澤學識淵博,品德高潔,是文人之首,性格上卻無絲毫腐朽,相當開明,所以門下子弟往往性格各異,如今教公主也算是牛刀小用,但他依舊風雨無阻,可謂是盡心盡力。

他像是沒看到殿中凝重的氣氛,上了講臺,待另外兩人坐下,溫和的說道:“今日我們學的是禮,還請各位娘子翻開書。”

時于歸似有心思,看了謝鳳雲一眼,見她還摸着自己的袖子,發現她竟然穿了一身棗紅色圓領袍。她低下頭,手指漫不經心地卷了卷頁腳,心底一突。

天色逐漸陰沉下來,原本還有光亮的天色倏地黑了下來,烏雲似乎貼着城牆下降,蟲鳴鳥叫瞬間消失不見。

刑部司內,顧明朝聽着阿瞳的話,臉色晦暗難辨,他啞着嗓子,看向一臉惶恐驚懼的阿瞳,似覺得自己吓到他,閉了閉眼後睜眼,恢複平日裏的模樣,只是他眼底像是醞釀着巨大的風暴,只聽他一字一句地說着:“你說的都是真的?”

阿瞳咽了咽口水,艱難地點了點頭,抖着嗓子,細看下,牙齒在輕微打顫。

“我這輩子都不會認錯他,那個和尚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都是綜藝太好了,我道歉,嗚嗚嗚,更新遲了。

錯字我晚點修改,哈哈哈,要是要該我錯字!等我改過一遍好不好再幫我看看有沒有,給我點面子,不然錯字聯篇,好尴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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