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兩人貓膩

公主病了。

在她把安平縣主羁押入獄後, 便宣布關閉千秋殿誰也不見,哪怕舒親王哭暈在千秋殿門口也避而不宣,與此同時,外面也因這事鬧得沸沸揚揚。太子殿下案頭關于此事的奏章已經堆不下了, 更別說不少可以直接面聖的貴勳家族更是連連面聖。

衆人各執一詞, 衆說紛纭, 連早朝的時候都會發生幾句争執,但是聖人态度不明, 先是大肆獎賞舒王府,又對安平縣主一事避而不談, 最後把偌大的朝堂事務抛給太子, 自己帶着宮內兩位貴妃去了骊山泡溫泉,徹底地不理朝政。

太子壓了三天輿論,最後力壓衆議順了公主的決定。安平縣主和曹海斬立決, 曹家家眷及其其餘涉案人員全族抄家革職流放西北之地, 若無大赦, 今生都不會再踏出西北一步, 至于引起此案的京兆府尹丢了官,氏族三代永不錄用,而情況特殊的徑山寺則是摘了護國寺的牌子。

自此大案後公主威名在貴勳中流傳不止, 聲名赫赫,公主臨近及笄,本應開始挑選驸馬, 但如此兇悍的公主卻讓各位世家避而不及,畢竟哪怕之後權勢滔天也得有命享啊。

“于歸對你倒好,讓你躲後面不出聲,自己沒事背了這麽多罵名。”時庭瑜只掃了一眼便眉頭蹙起, 随手又扔了本奏折。鄭萊眼疾手快抓住被無辜抛棄的奏折,瞥了一眼,果然又是彈劾千秋公主的奏折。

這幾日此類彈劾大概占據了一半的奏折,太子殿下甚至連朱砂都懶得批,直接原路打回,偏偏那些人堅持不懈,天天上折子。

顧明朝平白挨了太子殿下一頓牢騷,摸了摸鼻子不說話。這幾天,公主抱病休息,誰也不見,連陪禮課都停了,聖人去了骊山擺明了也是甩手不管,只剩下太子殿下每日被迫面對那些大臣振振有詞,引經據典的言論,明明心早就偏向時于歸,偏偏面上還得保持一副剛正不阿的模樣。

贊同時于歸的大部分都是年輕的改革一派,覺得公主維護大體,深明大義,實屬難得,反駁的人則認為公主教義過重,斷人血脈,令人寒心。兩派人在朝堂上争論不休,但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那些人都不認刑部的火是他們放的?”時庭瑜聽完顧明朝的話,放下主筆,揉了揉額頭,“你覺得他們是不願承認還是真的不知道?”

為了免生是非,太子欽定安平縣主和曹海半月後問斬,其餘人十天後流放。一開始安平縣主咬死不認,最後還是曹海開口交代完所有事情後主動認罪,他性格懦弱,娶了安平縣主後被拿捏得死死的,加上心中也有妄念便鬼迷心竅,如今被揭發後心如死灰,所幸都交代出去,也好為曹家後人留一條生路。

他認罪後,其他涉案的人也都接連認罪,只有火燒刑部一事,他們大呼冤枉,至今無法查出那把火是誰燒的。

“太子覺得刑部這把火燒得如何?”顧明朝開口問道。

時庭瑜一愣,看向顧明朝。

“要不是這把大火,這件事情根本鬧不到現在這麽大的地步,當時因為大火控制住了一大批人,之後的調查也非常順利,沒有一點波折,最後才查到安平縣主頭上。”

“這把火燒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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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朝的視線對上時庭瑜,最後意味深長地總結道。

“你是說……還有人。”時庭瑜皺眉。

“我更傾向于是另外一撥人。”顧明朝深吸一口氣,整理完思緒後繼續開口。

“太子還記得曹府中查獲的冷香嗎?安平縣主說它來自南邊,要知道香料世家自古傳女不傳男,傳嫡不傳庶,更別說是外人了,舒親王的根基根本不在南方,那安平縣主又是如何得到那塊香料,而且微臣這幾日派人南下打聽,這個香料如此特別但在南方卻毫無水花,這不合邏輯。”

“那這個香料安平縣主又是如何得手的。”

“一位南方的商客,我派人查過,此人路憑文牒全是假的。”

時庭瑜眉心緊皺。凡人遠離居住地百裏之外,皆分發路引,加之以身份文牒,便可自行出入大英各大州縣,其中路引和文牒都是官府用特殊紙質制作後蓋上當地官府印章之後才能上路,特殊紙質由前朝一位大拿制造,工藝複雜,日光下有特殊花紋,要想仿照不算簡單。

“假文憑蓋的是南方哪一州縣。”

“江南道臺州。”顧明朝對上時庭瑜的視線,輕聲說道,“琅琊王氏雖為河南道沂州大族,但族中子弟多在江南道任職,自先帝開通海市後,江南東道從潤州到漳州十九州一百零一縣,只看王人,不達聖言。”

太子神情淩厲。若說楊家的發家史完全是暴發戶,家中出了寵妃便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琅琊王氏便是真正的世家門閥,高門貴族,傳世之久,令人側目。

琅琊自古出豪強,王氏便是衆多豪強之首,畢竟王氏上頭是掌管半邊內宮中饋的娴貴妃,下頭又有衆多出息子弟,遍布大英每個角落,背靠江南東道,自從先帝擇了三州開通海市後,江南道日進鬥金,位居榜首。

“是有人栽贓還是他們自信?”時庭瑜和顧明朝對視一眼後皆沉默不語。

若是栽贓,那這人的手伸得可不短,要是自信,那王氏便是在下一步大棋。不論是哪一個,那夥人都處在暗處,對他們來說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太子可能有所不知,之前長安縣郊外有兩次與今日案子驚人相似的巧合點。其一,死者的屍體曾被公主發現是易容,但當時仵作并未檢查出異樣,盛尚書打算問責仵作的時候,發現那人早幾日便告假回家,之後便失去蹤影。其二,海捕文書上死者頂替的人名叫王申,河南道登州山嶺縣小林子山人,十年前殺死村中瘸腿老叔,八年前在同州一鄉紳家裏盜竊金銀十萬兩,三年前在江南道臺州出現後便徹底失去蹤跡。”

他看向書房內挂着的大英堪輿圖,地圖極大,牢牢占據半邊牆壁,河南道在大英邊界最東邊,共有二十八州,轄下一百六十九縣,登州、密州、青州等與高麗句等外邦邊境接壤,如今柳家僅存的嫡幼女便常年駐紮在登州。

“仵作來自河南道青州,王申來自同州,都是好地方,青州再往東走便靠近邊境,往西走經過密州、萊州後便是沂州,而同州背靠沂州。”

時庭瑜聞言,突然笑了笑,點了點手邊的奏折說道:“這波妖風我本以為只涉及到楊家,沒想到還有人在背後攪混水,罷了,等他們厲害掀起風浪後再收拾,要怪只能怪楊家太蠢。”

“公主。”門口,蔡雲昱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話音剛落,大門被人推開,對外宣稱病重的時于歸穿紫衫系玉帶,腳蹬皂羅頭戴折巾,手提一個食盒,搖着扇子走了進來。

她目不斜視地穿過顧明朝,走到時庭瑜邊上,主動拖了張椅子過來,一屁股坐在他邊上,動作潇灑絲毫沒有大家風範。時庭瑜忍不住眼角一跳。

時于歸見狀,連忙打開食盒拿出碟子,碟中放着幾塊精致的糕點,谄媚地端到太子殿下面前,一臉唏噓地說着:“哥,你瞧瞧,你都瘦了,可把我心疼壞了,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

時庭瑜總得來說非常好哄,見時于歸難得這麽有良心,便故作矜持地拿起一塊糕點,點點頭說道:“還算有良心,不枉費我替你扛了這麽多……”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時于歸端出一個四宮格食盒,裏面放着各種糕點蜜餞,滿滿疊了一層。

時于歸見太子不說話,擡起頭來,讨好地應道:“我就知道哥最好了,再說這事也不能讓我處理後續啊,不然以我這脾氣。”她皺了皺鼻子,驕縱蠻橫的模樣,“非得一個個打出去不可。”

她邊說邊往嘴裏塞了塊糕點,高興地眯着眼睛,攬着食盒,含含糊糊地說着。

——原來那個大食盒竟然是給自己準備的。

時庭瑜簡直是要氣笑了,但見她高興又說不出責備的話來,只得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過幾日,父皇打算為你選親,還這般沒大沒小。”

在下首坐着的顧明朝嘴角笑意一僵,他擡頭看向時于歸,見她依舊漫不經心的模樣,吃着愛吃的蜜餞,眉眼都高興地舒展開,眼角淚痣一閃一閃,便抿了抿唇不說話。

“現在竟然還有人願意娶我,勇氣可嘉啊。”時于歸自嘲着。

時庭瑜拍了拍她的腦袋,無奈呵斥道:“胡說八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你今日找我做什麽。”

時于歸趕忙咽下嘴裏的糕點,一拍手,露出誇張的興奮笑意,搖頭晃腦地吹捧着時庭瑜,臉上大寫的‘作死’二字,時庭瑜頓覺不好。

“我這麽聽話,能做什麽壞事,就是聽說楊堅那個敗家子多了把玄鐵長劍,我也想要。”

玄鐵長劍是軍中高級将領才能配備的武器原料,極為稀少尊貴,如今宮內只有鄭萊級別的人才能佩戴,以前這類原料在貴族中極為流行,導致軍中能佩戴的人極少,極大削減軍威也使許多武将極為不滿。

後來聖人整治軍中紀律,規定非邊境之處,除正一品武将不得佩戴,邊關地區三品以上皆可佩戴,違者輕則沒收,重者羁押,又把大英國境內幾處礦山握在手心,确定物有其所用,這才遏制這類風氣。

雖說對于某些世家而言,這個要求約束性并沒有這麽嚴,但也大都是武将之人才會佩戴,只要不明說說也看不出這和普通鐵質有何區別。

楊堅文不成武不就,若是佩戴這個确實是不像話。所以在聽到楊堅有一把玄鐵長槍,時庭瑜立刻臉上露出不虞神情。

“你怎麽知道是玄鐵?”

時于歸呲笑一聲,沒好氣地說着:“楊家人大概是上輩子沒見過好東西,這輩子看到什麽都要拿出來炫一炫,眼皮子也太淺了。”

“玄鐵是軍中事物,皇族之中除了聖人無人可以佩戴,我也幫不了你,你去找父皇吧。”時庭瑜就知道時于歸來獻殷勤就沒有好事。

“不過,明朝府中是不是有一把先代鎮遠候留下的青龍長槍,通體由玄鐵打造而成,明朝從文,我看鎮遠候也不像拿得起槍的,你真想要就問問他願不願意忍痛割愛了。”時庭瑜眼珠子一轉,把這個難題抛給顧明朝。

這話說得有些私心,畢竟他總覺得顧明朝和于歸好像有點貓膩,但又事關公主清譽便一直隐忍不發,問詢過無數次長豐,見他也說不出所以然了,是以便一直壓在心底。不過這次要是顧明朝真的敢忍痛割愛把青龍長槍送給時于歸,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他又看着于歸!

他一擡眼便看到顧明朝又看着時于歸,氣得咬牙。

只是沒想到這次時于歸趴在桌子上,嘴裏咬着蜜餞,也不去看他,撇撇嘴說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我可不像某些人居心不良。”

顧明朝想起那夜遞到公主唇邊的蜜餞,她那時突然呆滞的神情,圓滾滾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像是只受驚的小狐貍,便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揉了揉她腦袋,沒想到時于歸反應劇烈,一步三跳地跑出大堂。他瞬間耳尖通紅,低下頭不再看着時于歸。

時庭瑜卻是渾身警鈴大作,來回掃視着兩人,突然想到:不對勁,他們今天為什麽話都沒說過一句。依時于歸這種撩閑的性子,哪次看到顧明朝不是嘴巴不閑,眼睛亂轉。

——有鬼!

作者有話要說: 雷達太子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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