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楊府牡丹

顧聞岳本來開開心心來赴宴, 周圍人的奉承讓他激動地找不到北,但他視線一轉,竟然看到不遠處時于歸冰冷的眼睛,激動的心瞬間冷了下來。他下意識哆嗦一下, 公主對他而言積威甚重, 哪怕是公主輕輕一瞟, 他都覺得腿腳發軟。

“公主?”楊如絮見時于歸停在原地不動,好奇的問道。

她順着時于歸的視線看去, 視線所及處到處都是熱切交談的人。楊府今日的人實在太多了。楊家當家人過壽,即使不是整數壽, 祝賀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從門口排到了巷尾,車水馬龍,笙歌沸鼎, 一派祥和。

時于歸收回視線, 臉上的表情平淡無波, 似乎那一瞬間的殺氣是幻覺, 她心底泛起一絲冷笑,對着楊如絮笑了笑,示意立春上前, 對着她耳語幾句,便繼續向花園走去。

楊如絮見立春朝着門口走去,心中奇怪, 不經意地問道:“可是有什麽需要,我讓婢女去跑一趟即可,何必麻煩立春大宮女。”

時于歸目不斜視,聞言只是笑着, 小扇子般的濃密的睫毛微微斂下,在白皙透亮地臉上落下一層薄薄的陰影,漫不經心地說道:“沒什麽,想着唱戲的人還不夠便再請些人過來。”

“什麽?”楊如絮沒明白她說的話,驚訝地問着。

時于歸擡眉,掃了周邊一群貴女不再說話。這群貴女大都是依附楊家或者和楊家有着千絲萬縷關系的家族,穿着喜慶,容貌豔麗,要說最不出衆的,大概只有海家女海姝瑤了。她的視線再一次往她頭上飄去,那盞寶藍色碎玉吊釵随着她走動而搖曳生姿,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一次湧了上來。

一行人已經穿過一條迂回曲折的游廊,正式進入楊府花園,花園花團錦簇,先是一入園的牡丹長廊便花團錦簇,格外動人。

“花向琉璃地上生,光風炫轉紫雲英。楊家這入門景致活似點睛之筆,如入仙境。”處在邊緣的宋文琪開口誇道,這番顯而易見的吹捧她說的一點都不難為情,那模樣真誠得很。

楊如絮被誇得一臉驕傲,臉上露出得意的笑來,手中的團扇遮住上揚不止的嘴角弧度,高興地眯着眼說道:“宋七娘子這張嘴當真是甜。”

海姝瑤擡頭,和宋文琪的視線撞了個正着,露出不屑的笑容,她伸手摸了摸鬓間的簪子,對着楊如絮恭敬溫婉地說道:“門口站着如何能領略這番美景,不如請楊三娘子為公主好好解釋一番,才是美事。”

旁邊有人附和着,楊如絮連連點頭,假意懊惱着:“說得對,平白讓公主站了這麽久的時間。”

時于歸渾身膩歪極了,這就是她素來不願來這些宴會的原因,沒得浪費時間還惡心自己,她的目光又一次不經意間看向海姝瑤,卻見她和宋文琪隔着衆多人還在鬥法,心生一計。

楊府的花園極大,單是那條粉白交加,藍紫纏繞的牡丹長廊便花了不少時間,牡丹接地勢綻放,模樣張揚着傲自開放,顏色淺淡者團團錦簇,步步生景,處處是美,一行人看得嘆為觀止。

楊如絮強忍着心中得意,手指繞着團扇底下的流蘇,神情中滿是驕傲,她看向時于歸,卻見時于歸模樣淡淡,絲毫不見興奮之色,那種被輕視的心态油然而生。她咬緊牙,靠近時于歸曲意奉承的說道:“公主不喜歡這些嗎?”

時于歸眼角看到拱門處有人被簇擁着而來,風中一股淡淡的薔薇香随風而來。她微微一笑,用團扇随手托起一朵菱花湛露,花色粉紫,層層疊疊,擁擠又不失富貴,花色漸淺,到了花蕊處,只留下粉白色的一點花心模樣,模樣嬌豔欲滴,宛若剪雲披雪蘸丹砂。

“自然喜歡,我看着這些花倒是和不少娘子衣服相稱,不如開個折花宴,也算是應了今日的喜事,不知楊三娘子能否忍痛割愛了。”時于歸說得風輕雲淡,指尖被花色襯得白皙嬌貴,态度自然惬意。

折花宴顧名思義便是折花配衣,取自折花傳笑惜春人的傳統,這樣的活動一般需要打臉的鮮花才能成功。

楊如絮臉色一僵,不敢應話。這時節可不是牡丹花開的季節,只是為了楊家家主的壽誕,楊家花了不少真金白銀,請了數位名門大家這才培育出這一走廊的牡丹。這些牡丹也不是普通品種,個個拿出去都是一朵千金的品相,尤其珍貴。

培育牡丹的花匠雖不少,但也不多,這些人世代被大英底蘊深厚的家族所收攏,楊家一直不被高門大戶所承認的地方其中之一便是:缺少手藝高超的能工巧匠。

這些看似不重要,實則最是考驗大家族內涵的東西,沒有世代積累是最容易受人攻讦的,比如這次催開的匠人便只能是楊家找了無數人,這才尋到的。

那些真正的高手匠人,大都分散在四大家族和皇宮中,尤其是大內中,能工巧匠排着隊為牡丹園中的牡丹授粉養育,先皇後尤愛牡丹,宮內的牡丹園便彙集天下名種,那些花四季常開不敗便都是因為這些花匠精心養育。

“是啊,我看今日天色明豔,确實合适開個折花宴,折花宴彩頭又以牡丹花為上品。公主提議合景又合時。”謝鳳雲穿過人群。

她穿着大紅色襦裙,裙擺描雲畫花,被揉搓成發絲般的金絲暗藏尋常花紋下,曳地長裙在明亮的光澤下熠熠生光,秀發高高挽起梳成雙環望仙髻,如雲高聳地發髻上珠翠如星,最為耀眼的便是用藍色寶石在正中間地發髻上裝點陳孔雀形狀的花紋。

這般豔麗無雙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謝家家主今日做壽。楊如絮氣得面色發白。

時于歸移開視線,實在是謝鳳雲今日也不知怎麽回事,打扮得尤為豔麗,與其一貫自诩的世家清貴風範截然不同。

“不知楊三娘子覺得提議如何。”謝鳳雲可不管衆人想法,笑臉盈盈地看向楊如絮。楊如絮被架在臺子上只覺得面色發紅,剛才有多得意,現在便有多難受,一時間也不知道是恨提出建議的時于歸還是恨放火搭柴的謝鳳雲。

走廊內寂靜無聲,夠不上說話資格的人縮在一旁不敢說話,有資格說話的人大都保持沉默,公主挑起的頭,謝楊兩家的争鋒相對,不管得罪誰,都是惹不起的事情。

時于歸的手指搭在牡丹花瓣上,輕輕一扯便扯下一片花瓣,明明是暴殄天物的動作卻被她做得極為優雅高貴。皙白的指尖夾着那片花瓣,她順勢坐在長廊的一處圍欄上,笑說道:“此事确實不能楊三娘子做主,不如請示楊夫人為好,今日乃是楊家喜事,沒道理平白拆了人家園子的。”

楊如絮也不知是被這話激得頭腦發熱,還是被謝鳳雲嫌棄嘲笑的目□□得不顧大體。

她擡了擡頭,眼角上揚,不肯落下半分面子,她掃了衆人一眼說道:“這有什麽好請示娘的,左右不過是為父親祝壽,不過要我說,沒有平白拿了花沒有彩頭的,不如要參加的人,在等會的大宴上都為我父親單獨獻上一禮,我楊府這個牡丹長廊也算名花齊放,放在外面千金難求,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謝鳳雲笑容一僵,暗道楊家真是小家子氣,一朵花而已竟還要送上禮物,低俗之人果然上不了臺面,她看向時于歸,想着依照公主和楊家的關系,別說大宴上單獨送禮了,就是往禮單上添上一個小物件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話有理,哪有摘了人家花不還人家錢的道理。那我便選了這朵。”誰也沒想到時于歸會第一個站起來拍手贊同,連楊如絮都呆在這邊,更別說是謝鳳雲及其餘一幹人等。

時于歸指着那朵被她扯掉的菱花湛露,這盆花并不是這長廊中最金貴的,而且千瓣花形缺了個口,整體形狀當真是難看,可偏偏時于歸點中了她,就像她當初點中顧家六娘子和柳家娘子一樣,點石成金,枯木逢春,這盆花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旁的楊府丫鬟早已捧着剪子站在一旁,時于歸伸手拿起剪子,在衆人各異的目光中親手剪下這朵花。那花落在時于歸手上,碩大花型在沉默的空氣中搖曳生姿。

“這模樣倒是和今日海家五娘子衣服相襯。”

躲在人群中的海姝瑤瞪大眼睛,僵硬地站在一旁,衆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她,她今日不過穿得是一件普通的粉色襦裙,連花紋都是最簡單的流紋,渾身上下唯一能拿得出手大概只有她頭上的那柄發簪。

她被衆人目光團團包圍着,那些目光中有不屑,有挑剔,有嫌棄,自然也有羨慕,有嫉妒,但她卻絲毫不敢說話,低下頭,恨不得埋到土裏,因為楊如絮的目光宛若吃人,那眼神宛若淬毒的利劍,紮得她渾身戰栗。

人群中,時于歸捧着花漫步走來,衆人紛紛避讓,知道她站在海姝瑤面前,時于歸一反常态,用扇尖擡起海姝瑤的腦袋,嘴角帶笑,笑說道:“模樣倒是标致,剛好配這朵花,這發簪如何襯你這模樣。”

時于歸拔下她發髻上的寶藍色碎玉吊釵,随手扔到一旁丫鬟的托盤中,銀制發簪和剪子的刀鋒發出叮咚一聲的脆響,像是打破這面湖水的漣漪,瞬間把沉默的長廊激活。

楊如絮瞳孔一緊,下意識咬緊後槽牙,海姝瑤像是受驚的小鳥,往後退了一步,沒想到宋文琦在後面頂着她,甚至推了她一步,她嘴角帶笑,帶着濃重的惡意,看着無處遁形的海姝瑤,露出得意的面容。

這番內鬥,看得時于歸啧啧稱奇,她拿着那朵花,看着海姝瑤的臉,話卻是隐晦地說給其他人聽的。

“躲什麽,我記得你和曹家八娘子玩的不錯,看你這簪子我便響起陪禮宴上她贏走的彩頭,那柄寶藍吐翠孔雀吊釵可是父皇新賜的。”

千秋公主可是親手把曹家推向刑場的人,當初堂上那般風姿模樣可是在長安城日常閑談中日漸升華,在場的皆有所耳聞,人人膽寒公主魄力,今日見她好端端說起這事,敏感的人便察覺出一絲不同。

“這花配你極好。”時于歸強硬地把這朵牡丹插在她發間。海姝瑤吓得兩股戰戰,楊如絮的目光絲毫不掩飾其兇意,她吓得面色發白,不敢與其對視。

時于歸看向長廊內其餘人,目之所及處,避開視線者比比皆是,時于歸絲毫不顧忌此時凝滞的氣氛,她看中了一朵冠世墨玉,這算是長廊中最貴的品種之一,楊如絮下意識握緊扇柄。

“欲折花枝斜插鬓,折花宴的花可不能少了主人家。”她動作利索地剪下這朵花,笑臉盈盈地站在楊如絮面前。衆人的目光又一次從海姝瑤身上移開,集中在時于歸手上的墨紅色牡丹上。

楊如絮一時間也不知是心疼還是高興。這花是真的貴,但若是被公主親手帶到她頭上又是一番殊榮。

“危沙折花當,這花倒也襯你。”時于歸這話說完,衆人等着她把花插在楊如絮頭上,但她并沒有動作,而是直接遞到她懷中,“珠玉層疊,這花帶了也顯不出姿态,放在手上便好。”

謝鳳雲嗤得一聲笑起來,楊如絮立刻收斂臉上失落的神情,對着時于歸行禮謝恩。

“還是公主品位卓越,既然珠釵環佩又何必帶花□□,又不是恨不得頂個全部身家出門的人,處處都耀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話本裏的野雞精跑了出來。”

謝鳳雲臉色一黑,時于歸不理會兩人的争鬥,她算了算時間,便對着衆人說道:“想必大宴快要開始了,切不可錯過好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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