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年初十

第二天來林家的時候, 鄭旭東沒穿軍裝,而穿着件深灰色呢子大衣搭配林佩送的那條西褲, 腳上則是一雙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林佩見慣了他穿軍裝,乍然看見他這麽穿微微一怔。鄭旭東大概也覺得不自在, 語氣不自然問:“我這麽穿是不是不太合适?”

“沒, 挺合适的。”林佩反射性說道,回過神來臉頰微紅。

不怪她失神,鄭旭東肩寬腿長,穿大衣是真好看,顯身條不說還洋氣,要是三十年後, 他這身打扮能直接上陣演霸總。

不光林佩說好, 方翠蘭看了也直點頭:“顯精神,挺好。”

鄭旭東見林佩臉上露出羞澀放心了, 低笑一聲說:“那嬢嬢我和佩佩先走了。”

方翠蘭點點頭:“你出門在外,路上小心, 有時間寫信寄回來。”鄭旭東今晚就要出發回部隊, 這一走沒三五個月回不來。

“诶!”鄭旭東應了聲, 等林佩坐好踩動腳踏。

鄭家的高額彩禮很給林家掙面子,灣裏津津樂道了一天, 就算先前不認識鄭旭東的,這會一看他和林佩在一起也知道他是誰了。見到兩人紛紛笑着打招呼, 不管心裏怎麽想, 明面上總說兩人般配。

等出了林家咀上了大馬路就沒什麽人了, 兩人也終于有時間說說話。

林佩雙手扶在座位底部,側着身子仰着頭盯着鄭旭東的後腦勺看。他是部隊裏剃的寸頭,只剩下短短一截發茬,平時戴着帽子不顯眼,今天這身穿搭不好戴帽子就将腦袋露了出來。

都說光頭寸頭最考驗帥哥,鄭旭東頭型好,很經得住考驗。

林佩心裏想着,聽到鄭旭東說:“今晚的輪渡,明早四五點鐘到省城。”

“火車票買了嗎?”林佩回過神來問。

“到省城再買,火車票不緊張,到火車站都能買……”鄭旭東聲音突然停止,他把自行車的腳架踢下來支撐住自行車,指了指右前方對林佩說:“我過去一下。”

“怎麽了?”林佩從自行車上下來,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山腳下的一塊平地,平時煤礦裏運煤的司機把煤炭拉出來,會到這裏停車,讓人把煤炭翻一遍,将不能燒的黑石板挑出來。有人可能認錯把煤炭扔下來,因此總有人會來礦區撿漏,而那些攢起來的煤炭不管是自家燒還是帶到鎮上賣都能補貼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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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空地上就有三個孩子,最大的男孩子十四五歲,年紀小的男孩子七八歲的模樣,年紀最小的女孩看着不到五歲。老大手裏捏着個火鉗,老二彎腰撿着煤炭,最小的姑娘雙手捏着裝了大半袋煤炭的尿素袋的口子,讓兩個哥哥好把煤炭扔進去。

林佩看着鄭旭東走過去,跟最大的孩子說了幾句話,又朝她這裏指了指,猜測鄭旭東應該是認識他們,心裏倒是有些疑惑。那三個孩子身材幹瘦,身上穿的衣裳看着雖然厚實,但都打了好幾道補丁,腳踝還都露出來,顯然是短了一截。

土改後農民日子都好過不少,只要勤快,人人都能吃飽飯,一年能換一身新衣裳,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時候已經過去。更何況眼下還是大過年,怎麽也不至于穿這麽破的衣裳。

正想着,鄭旭東走過來說:“那是我同輩侄子,帶弟弟妹妹來撿煤炭,我看他們袋子裏裝的多,三個孩子不好拿,所以想幫他們帶回去。只是這樣一來,估計沒法帶你了。”

林佩聞言連忙說道:“沒事,多走走就當運動了。”

鄭旭東應了聲,轉身去把那半袋煤炭提過來,那幾個孩子也跟着過來了,排隊站林佩面前,恭恭敬敬喊人:“嬸娘好!”

林佩臉頰一熱,瞪了鄭旭東一眼。鄭旭東把煤炭困在自行車後座,聲音裏帶着笑意解釋:“孩子們知道咱們定了親,非要叫你嬸娘。”又指着三個孩子挨個介紹,“老大鄭向海,老二鄭向河,這是鄭向溪。”

走得近了,林佩發現這一家子長得真不錯,臉上雖然沾了煤灰,但能看出他們都皮膚白皙,五官都很精致。其中林佩最喜歡鄭向溪,小姑娘眼睛又黑又亮,眨巴着眼睛看過來,只一眼就讓人心都要化了。

林佩沒忍住捏了捏小姑娘的臉蛋,笑道:“真可愛。”

小姑娘紅了臉,躲在哥哥身後說:“嬸娘好漂亮,像天上的仙女。”

小姑娘聲音細細柔柔,嘴巴又那麽甜,誇得林佩直笑,到了鄭家還舍不得松開小姑娘。

鄭家住在鄭家灣大隊部旁邊,是一層的土坯房,共有三間屋子,門口還有個小竈房。走進堂屋,林佩發現家裏收拾得雖然幹淨,但家具都很老舊,主屋的門破了好大一個洞也沒人修理。

除此之外,他們回來後家裏沒有大人出來,也不知道是都出門了還是怎麽。

林佩正想着,鄭旭東已經從堂屋出來,對留他們吃飯的鄭向海說:“家裏都等着我們,就不留下了,你……”他頓了頓,拍拍鄭向海的肩膀說,“我之前說的,你好好想想,。”

鄭向海低着頭說:“嗯。”

鄭旭東嗯了聲,跟孩子們告別,和林佩一起離開鄭家。走遠後林佩問道:“他們家裏沒有大人嗎?”

鄭旭東沉默地推着車,過了好一會說:“向海他爹已經去世了,親娘也改嫁走了。”

“他們爺奶也不在嗎?”

鄭旭東搖頭:“他們家是大地主,以前鄭家灣的地都是他們家的,後來……他家成了黑五類,隔三差五被批鬥,向海爺爺受不住就自殺了。他奶身體弱,沒幾年也跟着去了。”

林佩沉默下來:“那他們現在沒人管?”

“大隊裏給他們分了土地,早幾年向海年紀小沒法種,把地租給別人。他們平時去撿點煤炭貼補,賺的錢省着點勉強夠口糧。今年大隊裏有征兵名額,我是想讓向海去,義務兵補貼不多,但一個月總有點錢,但向河向溪年紀太小了。”鄭旭東嘆了口氣,眉毛緊緊皺着。

林佩伸手放在鄭旭東握住自行車把手的手背上,安慰說:“早幾年他們都熬過來了,以後肯定也能熬過去,至于前程,總要人活着才有前程。更何況向海現在這麽想,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改變了主意,總有轉機的。”

“嗯,你說得對。”鄭旭東點頭,帶着林佩轉進一條緩坡。

山下村沿着連綿丘陵分布,但林家咀地勢相對較平坦,而鄭家灣則是一路往上。他們沿着緩坡走到盡頭,左邊一棟L形的紅磚瓦房就是鄭家。

鄭家院子大,門口除了水井外,還開辟了一小塊菜地,種了蔥蒜和包菜。他們進去的時候,陳桂花正在院子裏割包菜,看見兩人進來便說:“來啦,佩佩你家裏種沒種包菜?要是沒有下午帶點回去。”

“我娘種的菜多,包菜、菜薹都有的。”包菜個頭大,一個能炒兩頓,而菜薹則是一茬一茬地長,能一直吃到豌豆起來起來。因此村裏有地的都會中兩壟包菜和菜薹,不然一個冬天飯桌上沒綠色也熬不住。

陳桂花聞言點點頭,讓鄭旭東把林佩帶進屋,自己則拿着包菜進去竈房。

竈房裏洗碗的李紅聽見了外面的聲音,見她進來問:“娘,旭東接她媳婦來了?”

“嗯,旭東今晚就要回部隊,我讓他把佩佩接家裏來吃頓飯。”陳桂花把包菜放在桌上,問李紅今天有什麽菜。

“家裏還有半邊雞,能炖個雞湯,年前的臘肉臘魚還有不少,要是吃新鮮的就得去礦區現買。”

李紅心裏數着家裏有什麽,邊洗碗邊說,“青菜就包菜和菜薹,哦,家裏還有點蒜薹,也能炒個菜。”

“上次在林家吃的蒜葉炒臘肉味道不錯,能做一個,臘魚塊紅燒也成,包菜、菜薹、蒜薹各炒一個,還是買條魚回來,不然撐不住場面。”林佩頭一次來家裏,這頓飯不能吃得太寒酸,陳桂花想了想說,“排骨也剁點回來紅燒,旭西在不在家?”

“早上就出門了。”

陳桂花走出竈房,一眼看見孫子孫女趴在門邊往屋裏看着,忙走過拍了下鄭鴻博的腦袋,板着臉問:“幹啥呢?”

“奶你幹啥啊!害我們都暴露了!”鄭鴻博捂着腦袋哀嚎。

“你們這麽大個人趴在門口你以為你叔不知道?”陳桂花翻了個白眼,“你叔就是懶得理你們,還當自己多牛了!你別慣着他們,一個個沒正形。”後面句話是對鄭旭東說的。

林佩端着搪瓷杯正要喝水,聽見陳桂花的話動作頓了頓,抿唇笑笑。

“聽見你奶話了沒?別趴在門口,自個玩去。”鄭旭東說完對林佩說,“這是鴻博,我二哥的兒子,另一個是秀梅,四弟閨女。”

“三嬸肯定知道我,咱們見過的。”鄭鴻博跳出來笑嘻嘻說道。

鄭秀梅問:“你啥時候見過三嬸?我咋不知道?”

“就過年的時候啊,誰讓你不肯去看大戲!”鄭鴻博做了個鬼臉,發出“略略略”的聲音,氣得鄭秀梅想打他。

林佩看着覺得好笑,開口說:“我認識秀梅,你這次期末考試考了第一對不對?”

鄭秀梅沖鄭鴻博炫耀,“讓你不好好學習還跟我炫耀,我沒去看大戲三嬸都記得我!”

鄭鴻博:“……”

……

鄭家房子是五年前新建的,當時鄭旭南和鄭旭西都已經結婚,并且有了孩子。考慮到家裏人口多,因此房子建得也寬敞,整體呈L形狀,連接處是寬敞的堂屋,堂屋左右各有五間屋子,堂屋左邊是陳桂花、鄭旭南一家子住,右邊是鄭旭西一家、鄭旭東和鄭旭北住。

鄭旭東的屋子是最前面一間,面積不大,但收拾得挺幹淨,被子是整整齊齊的豆腐塊,牙刷書籍和鞋子都整齊擺放着,一看就是軍人的屋子。

鄭旭東見林佩盯着床,解釋說:“我在部隊裏習慣了。”

“你自己收拾的?”林佩問道。

鄭旭東點頭:“我屋不大,順手就收拾了,進去坐吧。”

林佩走進屋裏,沒坐床上,而是坐在書桌前的凳子上,擡頭打量着這間屋。原著中提到過,定親後鄭家特意把鄭旭東的屋子粉刷了一遍,地面鋪上了水泥,家具也都是新打的。

小說裏這都是一帶而過的內容,林佩看了也沒放在心上。到今天來到鄭家,她才知道鄭家為了婚禮做了多少準備。鄭家雖然富裕,但屋子建得早,牆面刮得雖然幹淨但沒有粉刷,地面也都是壓得平整的土地,鄭旭東的屋是鄭家唯一粉刷牆壁鋪了水泥的。

鄭旭東坐在床邊,目光一直落在林佩身上,看她打量屋子許久,解釋說:“這間屋是去年收拾的,你要是不喜歡,到時候咱們重新粉刷一遍也成。”

“不用。”林佩收回目光,笑了聲說,“屋子再粉刷還不是白牆?家具要是重新打,這些往哪裏放?再說這得多費錢啊。”

更何況鄭旭東常年在部隊,婚後她說不定會去随軍,這屋也未必會住多久,何必着急忙慌地裝修?就是等到鄭旭東轉業,單位裏也會分家屬房,他們要是想在家裏有房子也能去大隊批宅基地重新建,浪費這筆錢實在沒必要。

林佩捧起茶杯,淺笑說道:“你要是有這錢,與其拿去粉刷房屋,不如放我手裏收着。”她穿越那會流行AA制,不光朋友吃飯這樣,婚姻裏同樣如此。當時她媽告誡她,夫妻AA制不但不會讓夫妻關系更緊密,還會讓婚姻變得脆弱,降低出軌離婚成本。因此夫妻AA制萬萬不可,且女人掌握家庭財政大權尤為重要,告誡她不可緊跟潮流。

林佩聽後深以為然,她不求丈夫工資全部上繳每月只領微薄的零花錢,但希望財産共同管理,這也是她的試探與表态。

鄭旭東腦子不笨,迅速領悟到林佩的意思,說道:“以後我的錢都給你管。”

林佩喝了口茶,笑着嗯了一聲,轉頭時不經意間看到放在書桌上的相框。相框裏是年少時的鄭旭東,一身軍裝目視着前方,看起來英姿筆挺。林佩放下杯子拿過相框問:“這是你嗎?”

鄭旭東走到林佩身邊,端詳片刻說:“我剛入伍那年拍的。”

林佩伸出手指摸了摸照片,笑道:“照得挺好的。”心裏想到昨晚的打算,稍一猶豫擡頭問,“這張照片給我可以嗎?”

“嗯?”鄭旭東愣住。

林佩雖然大膽,但到底是女孩子,說起來也有點羞澀,見他這個反應将相框放回去:“我随便說說的。”

“相框也要嗎?”鄭旭東只道不是自己聽岔了,連忙拿過相框,邊拆邊說,“相框拿回去不好放,單拿照片走吧。”

他們畢竟還沒結婚,林佩拿相框回去放屋裏也不像話,更何況她不是一個人住,同屋還有個林杏花。拿照片是最好的,可以貼身放着,想看的時候就拿出來看。

鄭旭東将照片塞給林佩,跟着問:“你手上有自己的照片嗎?”

“有,但是以前的,我也沒帶來。”林佩收起照片看向鄭旭東,他身體站得筆直,卻微微垂着眸,跟他熟悉後林佩也能看出他的失落,心一軟說,“要不下午你跟我回家拿?”

鄭旭東痛快點頭:“成。”

……

林佩沒有在鄭旭東屋裏待多久,畢竟還沒結婚,總在他屋裏待着不是回事,不知道的還當她躲着人呢。而且他們說話時外面傳來聲音,鄭旭東從窗戶往外看了眼說:“我大姐他們來了。”

昨天定親禮的時候,林佩就見過鄭旭東這位大姐。

平心而論,鄭家人相貌都很不錯,鄭玉華模樣和鄭旭東有五分相似,只是更柔美一些。但這并不代表鄭玉華的性格溫柔如水,大概是當家做主慣了,她性格偏強勢,定親禮上見到林佩時态度也不如其他人和煦,眼神略微挑剔,當然,态度還是客氣的。

想到鄭玉華看她的眼神,出去時林佩打起了精神,跟在鄭旭東身後喊姐姐姐夫。

鄭玉華看見她也不驚訝,她弟弟今晚就要出發回部隊,這一走就是幾個月甚至半年,林佩來送人也合情理,便點頭說:“過來了。”

陳桂花聽見聲也從屋裏出來了,看見只女兒夫妻倆回來,問道:“咋就你們兩個回來,海生妞妞呢?”

“海生他姑今天回來,他奶就把他們兄妹接走了。”鄭玉華說道,方建國妹妹嫁到了縣裏,一年到頭也就回來三四次次,要不是鄭旭東今天就要走,他們夫妻也要也要回婆家去。

陳桂花聞言心裏不大高興,外孫姑姑回來得雖然少,可一年總能回來幾次。不像她兒子,一年到頭難得回來一次,眼看就要走了,閨女婆婆卻不放孩子回來。但想到自古媳婦難當,便沒說什麽,只是點頭說:“這樣。”

陳桂花招呼閨女一家進屋,林佩問鄭旭東茶杯在哪便準備去倒茶。陳桂花看見連忙将她攔住,對剛從外面回來的小兒子說:“趕緊給你姐姐夫倒茶。”

鄭旭北今年剛大三,身形還是少年人一般,皮膚白皙,架着副眼睛看起來斯斯文文。聽到陳桂花攔着林佩讓他倒茶,說道:“我來吧。”

林佩看他走過去,只好坐下來,聽陳桂花問:“你們廠啥時候上班?”

“後天就要開工了。”方建國回答說,接過小舅子遞過來的茶道了聲謝,“今年開工比較早,往年都要等到十六以後,旭北呢?啥時候回學校?”

“十五號就要出發。”鄭旭北回答說道。

鄭玉華皺眉:“那不是元宵節當天出門?”

“十六號就要點名,得去早點。”鄭旭北倒完最後一杯茶遞給鄭旭東,坐在他旁邊說道。

陳桂花嘆了口氣:“今年好不容易熱鬧起來,一轉眼你們都要出門了。”

“可不興說這話,徐東旭北要出門那是他們有出息,別個說起他們倆誰心裏不羨慕?”鄭玉華安慰說道,“再說旭北明年夏天就畢業了,以後多得是機會回來。”她知道當兵是一直幹下去最好,回來發展未必比得上在部隊裏,便沒說鄭旭東。

但這也夠了,陳桂花只是一時傷感,并不是想把孩子都摟在身邊,笑道:“那倒也是,佩佩也是十六開學吧?”

“嗯,小學開學比較晚。”林佩回答說。

鄭玉華往外張望,問道:“二弟妹四弟妹呢?”

“旭南大隊有事一早就出門了,翠芬剛去礦區買東西,你四弟也是一早出門,也不知道在忙些啥,”陳桂花說着起身去竈房,問道,“你在竈房幹啥呢?”

李紅慌慌忙忙脫掉圍裙,走出來說道:“我在收拾中午要吃的菜。”

“那些不慌,你大姐姐夫來了,你也出來見見。”陳桂花看見四媳婦那局促的模樣就覺得糟心,親戚來了都在堂屋說話,就她一個人在竈房裏忙活,不知道的還當她這婆婆脾氣多大,虧待了兒媳婦!

進堂屋後陳桂花還給李紅描補,誇她勤快,可背過身沒人的時候卻忍不住跟閨女抱怨:“人家新媳婦剛進門,做事畏手畏腳就算了,她嫁過來都多少年了?這個毛病半點沒改,一點眼色都不會看!”

鄭玉華聽後嘆了口氣:“她也難,嫁過來這麽多年只生了一個閨女,就算您不說,灣裏那些閑言碎語進了耳朵,她心裏難免多想。”

陳桂花聽後卻并不覺得寬慰,只覺得李紅擔不住事。她這當婆婆的還沒催着要孫子,李紅倒是把自個逼進了塵埃裏,不怪她總被林翠芬壓着一頭。她這脾氣要是不該,等林佩入門,旭北再娶了媳婦,對比之下她更要把自己逼死了!

想到這裏陳桂花就覺得憋氣,她一生精明,卻在兒媳婦上栽了跟頭。如今看林佩是個好的,只盼她能長久地靈光下去,別突然糊塗起來,跟李紅一樣把日子過得一團糟。

鄭家這頓飯林佩吃得食不知味,一是顧着形象,吃飯的時候比較注意,二是因為感覺到陳桂花灼灼的目光,那雙眼裏熱烈的期盼讓她有點壓力山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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