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雪中對弈

第二十一章雪中對弈

吳大牛一驚，走近前去瞧了瞧，地上那個被五花大綁的不正是老劉嗎？

此人正是老劉，錢二走後，他鬼頭鬼腦地在山神廟附近來回轉悠，一會兒躲在牆根看有沒人出入，一會兒又趴在門縫上，試圖偷看廟內的情況。冷不丁被陸石一手刀下去，給綁到屋頂上，直等時機一到就把他扔下來！

“啊！”老劉從昏迷中疼醒，龇牙咧嘴地叫喚着。他試圖動動手腳，卻發現自己被人綁了起來，而面前那張放大的臉，不正是吳大牛！

“嘶……吳大牛你這個王八……”老劉一見到吳大牛就破口大罵，他雖然被打暈，卻也知道這吳大牛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只要對方威逼利誘，肯定把肚子裏的貨都吐出來！

可老劉的話還沒完全罵出口，就被人一巴掌扇了過去。

老劉的臉瞬間腫了起來，眼前一陣發黑，金星直冒。

這可不能怪他，要怪就怪老劉自己太不小心着了道！吳大牛可不敢讓他在這些人面前說自己的壞話，否則誰知道他會說出什麽來！

吳大牛收回自己的手，他這一巴掌用的力氣可不小。他看着老劉的嘴角已經滲出血，從嘴裏吐出一顆牙齒，估摸着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連忙喊道：“是他，就是他給了我一大筆銀子，讓我到禪音寺裏去的！”

梅少卿手裏拿着串佛珠，一顆顆在手裏數着，對吳大牛的手段不屑一顧。

很好，接下來只需要他們狗咬狗，她就能從他們嘴裏摳出真相來。到時，就算老劉身後之人藏得再深，她也能順藤摸瓜把他找出來！

老劉恍過神來，正要反駁吳大牛，好不容易從地上坐起來，卻驀地睜大眼睛，像是看見什麽恐怖的東西，慌忙解釋着：“孟長史，不關我的事！我也是被逼的，我的一家老小都在他手上！”

孟長史？梅少卿回頭一看，就見孟雪崖每走近一步，老劉的臉色就白上一分。等到孟雪崖走到老劉身旁，他就像要窒息了一般，憋得臉色發青。

孟雪崖對他的話置若罔聞：“陸石你都聽到了，還不帶着京兆尹大人下來！”

老劉聽見“京兆尹”三個字，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消失殆盡，整個人癱在原地，直直地瞪着吳大牛。

梅少卿也是一愣，這個時候孟雪崖不是應該還躲在神像後面嗎？按着事先商量好的步驟，他應該等老劉把他身後的人供出來，再帶着京兆尹羅彌出現，把吳大牛抓起來的。

孟雪崖不是沖動的人，他提前現身一定是因為發生了什麽！

吳大牛聽見老劉的話，腦子再笨也明白過來了。

他上當了！這些人從一開始就設下圈套，一個一個的布下天羅地網，就等着他上勾，目的就是為了把自己抓進牢裏去！

他惡狠狠地看向許應如，雙眼通紅：“你這個賤人！居然敢害我！”

許應如沒有說話，用憐憫而又憎惡的眼神看着他。

吳大牛忽然覺得眼前的許應如，就像高高在上的明月。哪怕他得到了她的肉體，也永遠無法真正地觸及到她！不，這一定是她裝出來的！哪有一個女人，被人奪了貞潔，還能這樣從容不迫！吳大牛恨不得撲上去，把她假裝出來的樣子撕碎！

吳大牛非常厭惡這樣的許應如！她在華蓋頂上的時候，也是這樣！雖然被他淩辱着，卻仍然瞧不起他！這個女人已經是殘花敗柳了，憑什麽還擺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你居然敢騙老子！別讓我逮着機會，不然下一次我就要整死你！”他惡狠狠地發洩自己心中的不平衡。

不！他不會整死她的！她不是最憎恨自己強暴了她嗎！那他就讓她試試被無數人蹂躏是什麽滋味！

許應如就該像那天晚上一樣絕望、無助，至少她的命運，應該掌握在他手裏！

吳大牛已經得知孟雪崖的身份，梅少卿也沒必要再僞裝下去，她周身活潑的氣質一散。一個氣勢逼人的貴女便出現在衆人面前，饒是許應如也看得一愣，看向她的目光裏，多了一絲佩服。

梅少卿直視吳大牛的眼睛，拉着許應如往孟雪崖身後退了幾步：“吳大牛，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是你自作孽，怪不得別人。”

吳大牛被梅少卿的話刺激到猛地沖過來，越過孟雪崖揚手就要打她。

可他的巴掌沒落下去，就被人牢牢抓住了。他回頭一看，就見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侍衛，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孟雪崖擋在他面前，沉下臉呵斥：“你可知你要打的是誰？”

“我他媽，管她是誰！”吳大牛發出一聲咆哮，他現在恨極了幫着許應如的這個女人。

他繼續發力，想像平常和人打架一樣，用蠻力甩開手上的鉗制。可他一用勁，心裏便“咯噔”一聲，這人是個練家子！他只覺得自己的手腕劇痛，“咔”的一下軟綿綿地垂了下來，他的身上飛快地出了層冷汗，整件裏衣都被汗浸透了。

憑着他多年混江湖的經驗，他的直覺告訴他，在背後操縱一切的人，就是這個看似年輕，卻城府極深的姑娘！

如果不是她在暗地裏做了手腳，許應如這個女人，他勢在必得！

吳大牛盯着梅少卿的臉，仿佛要把她的臉刻進心底：“我、記住你了，小娘皮！”

孟雪崖看了他一眼，長臂一展，直接把梅少卿和許應如護身後：“計劃有變，先把人帶走再說！”

“發生了什麽事？”梅少卿問道。

孟雪崖沒時間解釋，低聲道：“之後再與你細說。

梅少卿擡頭看了眼屋頂，在山神廟裏的她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那麽這個變化應該只能在高處看得見。

想到這裏，她心中已經了然，老劉身後之人，未免被人發現他的身份，想要派人将之強搶去！

只是孟雪崖為免打草驚蛇，只安排了兩個侍衛。這兩個侍衛既要保護他們，又要防止犯人被劫走，恐怕力不從心。

一旁，剛剛站穩的京兆尹羅彌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陸石也太莽撞了，險些把自己摔到地上去。

他見孟雪崖向自己走來，見過剛才情形的他，再也不敢等閑視之，連忙作了個揖，笑道：“孟長史，果然名不虛傳。”

另一邊，陸石剛把吳大牛捆好，扔到老劉身邊。他自己則站在他們旁邊，饒有興致地看兩人口齒不清地吵架。

這樣也能吵起來？

陸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每人各來了一腳，耳邊頓時清靜下來。

孟雪崖向羅彌還了一禮，看着被扔到老劉身邊的吳大牛：“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必羅大人已經聽明白了。如今情況緊急，我派陸石将羅大人送回京城衙門，這兩人便交給大人了。”

羅彌在房頂上，當然也見到遠處來的火光，他點頭道：“皇太女交代下來的事情，我哪敢怠慢？這惡徒既已親口承認，還要勞煩孟長史的侍衛，協助我将他們送回衙門好好審問！”

他話音落下，只聽山神廟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衆人皆是臉色一變，神情凝重地看向廟門。此時想起來這廟門也不算牢固——人力或許推不開它，但若是用斧子，用馬呢？

“快！”陸石從屋頂上跳下來，急忙喊了一句。

他在屋頂上可看見了，對方帶了一批人馬過來，各個全副武裝，從火把的數量來判斷，大概有五六十人！

如果整座山神廟都被他們圍住，縱使陸石的輕功再好，他們也都插翅難飛。

老婦人這才回過神來，抓過梅少卿的袖子，壓低聲音又急又怕地問：“不是只要打他一頓就行了嗎？”

“打他一頓？”

老婦人只見梅少卿狠狠踢了吳大牛的肚子一腳，痛得他一下子嗚咽起來，接着回過頭對她露出個嘲諷的笑容，指着一旁的許應如。

“你可知道她是誰？三品大員禦史中丞的嫡女！吳大牛膽大包天敢接下這筆黑心錢，就該為這個付出點代價！”

老婦人被梅少卿的态度吓到，她沒想到許應如的身份居然這樣貴重，吳大牛不知吃了什麽豹子膽，連禦史中丞的女兒都敢動。她怯怯地看着梅少卿問：“可我……我怕不好和他娘交代，你們可別說出去，是我領着他來的！”

梅少卿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颔首表示同意。

“錢二，錢二！”老劉顧不得疼痛，拼命掙紮着仰起頭來，試圖向山神廟外來援的錢二呼救。陸石氣憤地走過去，拿一塊破布堵住他的嘴。

“陸石！”梅少卿突然喊道，“你一次能帶幾人走？”

陸石聽見有人喚他，一擡頭就見梅少卿的臉撞進他眼裏。他的呼吸一滞，恍惚間覺得這個人似乎在哪裏見過……

何昌撞開廟門時，驚奇地發現這山神廟根本沒上鎖。他身後的侍衛舉着火把，照得他腳下的雪地一片通紅，當他們看清廟裏的情形時，周圍安靜得只剩火把燃燒發出的“比吧”聲。

此時，月亮還在山神廟的天井裏。

山神廟內火燭盡熄，只靠月光的清輝照明。天井下方的院子裏積了層雪，一白一紅兩人席地在雪上相對而坐，手上各執一根樹枝，在雪上畫些縱橫交錯的直線。

聽到聲響，只見其中一人側過頭來，不滿地看過來：“何大人這是何意？”

何昌這才看清，這兩人正是孟雪崖和梅少卿。兩人身旁焚着一爐香，各執一色佛珠，以雪為棋盤，盤上已是一片厮殺激烈的戰場！

尋常人遇到這種事情，早已經驚慌失措，可輪到他們竟還有心情在這下棋！

好深的心機。若不是錢二來報信，他都要被這兩人騙倒了。

何昌笑着向梅少卿作了個揖，走到兩人近前，一手放在背後，另一手撩着胡須，作勢看了眼地上的棋局：“雪中對弈，梅小姐、孟長史好興致！”

梅少卿夾了顆佛珠在手上，按進雪上的棋格裏：“我要不知道何大人仰慕我外祖，倒要以為何大人仰慕于我了。”

何昌也不生氣，他按捺得很，依然帶着笑回答：“梅小姐說笑了。”

梅少卿冷哼一聲。

孟雪崖看了看層層将山神廟圍得水洩不通的侍衛，接過話問道：“莫非何大人帶這些人來，就是和我們說這些的？”

“孟長史也在，何某怎敢叨唠二位？”何昌直接開門見山，“不過，我這處丢了個仆人。我那不成器的管家說，眼看着他逃進這座山神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