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奈我何

第三十六章奈我何

梅謙聽了賈英男的話，心裏稍稍舒坦些。實際上，他對賈英男年輕時就沒有多少愛意，兩人自成婚以來一直相敬如賓。但好就好在賈英男知道順着他的意，伏低作小，又知道察言觀色，找合适的方式勸慰他，讓他在官場之外的地方能有一絲寬慰。

今年過年，梅府來了不少往日裏根本不會來的人物。梅謙也知道多少是托了他女兒梅少卿，還有他那位相看兩相厭的岳丈的福。他心中雖然多少有些不舒服，可目光至少比賈英男這個困在內宅裏的要長遠得多。無論如何，他至少和這些人搭上話了，以後只要有機會，便能熟絡起來。

“好了，是我太在意旁人的看法了。”梅謙臉上重新露出笑容，站起來執過賈英男的手，拉着她重新回到前廳的院子裏，“待會兒還要接待許多客人，女眷那一邊便勞煩你了。”

梅謙說完話，看見一身水紅衣裳的梅眉向他走過來。不知為什麽，他覺得這段時間來，他的小女兒沉穩了不少，不似以往那樣活潑了。若是換成以往，她看見自己必會高興地小跑過來，可現在她只緩緩走來，沖自己行了一禮。

不過這樣也好，畢竟是快要嫁人的姑娘了，是該沉穩莊重一些。或則，這樣單純的性格到了婆家，說不準要受什麽委屈。

梅謙想到這裏，忽然又覺得梅少卿強勢的性格其實也不錯，至少不必擔心有什麽人能欺負了她去。況且，溫元皓與他是莫逆之交，連璧生前與他也是朋友，她嫁到溫家去是最合适不過的了。

梅謙慈愛地看着梅眉，摸了摸她的頭，問道：“眉眉，早上府裏來了多少女客呀？累不累？”

梅眉搖了搖頭，看了眼梅謙身邊的賈英男，笑道：“早上府裏共來了六、七位夫人，我與母都一一接待了，夫人們送的首飾，也都相應地回禮了。”

“好。”梅謙點了點頭，見側廳裏只有母女二人，不由問道，“怎麽不見你姐姐？”

賈英男皺了皺眉頭，臉上露出不愉快的神色：“大姑娘說她不舒服，晌午便回了拙玉院。今兒來的夫人，多是奔着她來的，她卻推辭不見，教人知道了，定要說我梅府沒個教養。”

梅眉拿着重明鳥腰飾把玩了一會兒，低着頭輕聲道：“姐姐看起來沒休息好，绾月來和娘說的時候，娘便同意了。”

梅謙道：“元皓與我說，午飯前來我們府中。少卿與溫喬那孩子兩人間頗有些誤會，今日要當着兩家人的面說清楚。年後便要準備婚禮上的事情，兩人若還是鬧着別扭只怕不好。到時，無論如何喊她出來。”

拙玉院裏，梅少卿一晚沒睡實在困得不行，挨在貴妃椅上小憩了一會兒。便聽房外傳來绾月與梅管家的聲音，兩人叽叽咕咕地在外講個沒完，把梅少卿的睡意全吵沒了，只好睜開眼睛從貴妃椅上坐了起來。

“午飯要和溫家一起用？”绾月又問了遍梅管家，确定她的耳朵沒聽錯，“那姓溫的與她表妹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溫家竟還有臉來找我們家姑娘用午飯？”

梅管家為難道：“是這樣沒錯，可老爺這次要求姑娘一定得去，我這也不是沒辦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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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段時間來，和拙玉院走得近。賈英男雖然也只酸他幾句，并不能拿他怎麽樣，可賈英男若說服梅謙讓他來，那就不一樣了。他到底是梅府的管家，而不是拙玉院的管家，梅謙的話他依然要遵從。

绾月不悅道：“我便不信了，我家姑娘若真的不去，他們溫家人還能闖進院子裏來不成？反正我不去喚姑娘，你要去你去，到時姑娘會有什麽反應，那我就不知道了。”

梅管家苦着臉，小姑奶奶難纏罷了，怎麽連她的丫鬟都這麽難纏？他上次不過拿了兩本閨秀們通看的書給梅少卿，梅少卿就發了好大一通火。這次要讓一夜沒睡的她，現在就起來立刻和溫家的人吃飯，還不把自己給撕了？

梅少卿睜了睜眼睛，覺得眼睛酸得厲害，朝門外喚了聲：“绾月。”

绾月聽見梅少卿的聲音，急忙推門進來，見到梅少卿已經醒了，瞪了眼在外頭站着的梅管家：“看吧，盡在門外唠叨，把我家姑娘都吵醒了！”

梅管家有求于人，也不敢反駁绾月，只好在門外讪笑：“姑娘，我們說的話，你都聽着了吧？你若不想去，我只好同老爺說，我也是沒辦法了。你看，這樣成不？”

梅少卿看了眼梅管家，吩咐绾月給她拿條熱毛巾來敷眼睛，又問道：“溫家的人可帶了賠禮的東西的來？”

“這……”梅管家噎了噎，往年過年兩家也并不送什麽貴重的東西，梅家提前給溫家送歲酒，溫家一般會回一些府裏特色的吃食。他看這次溫府的丫鬟們手裏雖然都提了食盒，但怎麽看也不像是賠禮用的禮品。

绾月端了盆熱水進來，聽見梅少卿的話，見梅管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快嘴接道：“既說不出來，那便是沒帶喽？溫家既然沒有誠意，我們家姑娘又何必自降身份，巴巴地去受他們一家人的氣？”

說完，擰了條毛巾給梅少卿敷在眼睛上。梅少卿接過毛巾，自個兒按在眼睛上，只覺得雙眼處傳來一陣陣暖意，疲勞感消除了不少，眼睛也不像剛才那麽疼了。

梅管家見主仆兩人不說話，只好問梅少卿道：“姑娘那您是去，還是不去呢？”

大過年的，梅少卿實在不願意看到溫喬和顧惜兒。和溫家人吃飯是什麽情形，她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溫喬在他父親面前都不敢承認他與顧惜兒的關系，怎麽可能有膽子在梅府退婚？到時，江玉貞又要拉着溫元皓一起，說這是所謂的誤會。

而梅謙和賈英男，則要勸她寬宏大量，原諒溫喬一次。溫喬面上不敢說什麽，等到了私底下，則要罵她不要臉，棒打鴛鴦，拆散他與顧惜兒。

梅少卿忽然覺得，這兩家的惡人怎麽都由她做了呢？

“小廚房已經備好了午飯，勞煩梅管家去通報一聲，就說我今日身子委實不适，不便見客了吧。”梅少卿想到這裏，更加确定自己不去的念頭，揮揮手打發梅管家回去傳話。

梅少卿不願意去，梅管家只好照梅少卿的話同梅謙說。梅謙哪裏不知道，梅少卿其實是不願意見到溫家人？但溫家人在府上，今天又是大年初一，他也不願意弄得兩家人都下不來臺，只好為梅少卿說了幾句話。

溫家人聽梅謙的話，也猜得出梅少卿為何不出現。溫元皓只嘆溫喬不争氣，放着未婚妻不管不顧，成日就知道與他表妹玩鬧，現在惹惱了梅少卿，以後成婚怕是會影響到夫妻間的感情。江玉貞則覺得梅少卿不識好歹，我行我素的樣子與她母親像了個十足。只有溫喬和顧惜兒忐忑不安地坐着，生怕他們編的謊言，被雙方長輩看穿了。

兩家人在桌上高高興興地吃着午飯，實際上心中都各有想法，只不過礙于交情而不得不隐藏起來。

“父親，母親，伯父，伯母！”溫喬飯吃了一半，忽然放下碗筷站起來，向兩家長輩行了個禮，“這廳中有些悶，我到外頭去透透氣！”

顧惜兒聞言看向溫喬，誰知他在得到允許後，看也不看她就走到了外頭。在梅府中，她不敢表現得與溫喬太過親密，只得安靜地坐在凳子上，聽梅謙和溫元皓聊天。

江玉貞瞥了眼顧惜兒，看着溫喬的背影，笑道：“這孩子怕少卿不原諒他，可等不及了，趕着去道歉呢！”

說罷，衆人都心領神會地笑了一會兒。

梅少卿吃完飯後，在院子裏頭繞圈消食。

誰知一轉彎就碰到了溫喬，溫喬一見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陰陽怪氣地說道：“梅少卿，我就知道你裝病！這下被我抓個現成了吧？你也是大家出身，怎麽就這麽沒有教養！”

梅少卿也沒想到，竟會在拙玉院裏碰到溫喬，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溫喬見她回頭，看得一怔，心中竟有驚豔的感覺。他知道梅少卿生得明豔，服飾頭面越是華麗，就越能襯得她嬌豔動人。可他沒想到，梅少卿真正用心打扮起來，竟能好看成這副樣子！

只見她腰上纏着條鮮紅色的絲帶，同裙擺一起垂到地上，襯得她的腰肢不盈一握。她雖然全身上一都遮得嚴嚴實實，可溫喬卻能看到她纖細的玉指，領子外露出的一截細膩的皮膚……

古人說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螓首蛾眉，也就如梅少卿這般吧？溫喬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不知怎的就心猿意馬起來。

他見梅少卿厭惡地看着自己，心裏莫名地發酸：“我看你是忘了，全京城都知道我是你未婚夫！你進得了我家後花院，我又怎麽進不了你個小小的拙玉院？”

梅少卿不知道溫喬發什麽瘋，竟還跑到自己拙玉院裏鬧事，沉聲道：“虧你還記得你家後花院的事情，你不去找我父親退婚，還有臉來我的拙玉院裏？”

“我還沒和你計較，你和那孟雪崖不清不楚的事呢！”溫喬臉色一變，上前抓住梅少卿的手腕，“你的孟雪崖究竟是什麽關系？”

“溫喬，你放開我！”梅少卿被他拖得踉跄幾步，花了好大的勁才掙脫開他的手，“我與孟雪崖什麽關系，關你什麽事？”

溫喬平日裏聽這句話，只會有些不舒服，可不知為什麽今天他竟因為這句話，心中湧起一陣陣怒意：“關我什麽事？梅少卿你說的倒輕松，以你我的關系，我就是今天在這裏辦了你，我看孟雪崖又能拿我怎麽樣！”

說罷，他伸手就要摸梅少卿的臉，扳住她的下巴，試圖親上她的紅唇。

“啪！”一聲輕脆的巴掌聲響了起來。溫喬被扇得偏過頭去，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轉過頭來看了眼梅少卿，恨恨地發出幾聲冷笑。

梅少卿趁機掙脫開溫喬的手，卻見手腕被他拽得紅了一片，火辣辣地疼，她不屑地看着溫喬：“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這就是你給顧惜兒的承諾？”

溫喬猛地回過頭來，冷冷地看着梅少卿：“你敢說你和孟雪崖之間沒什麽？”

梅少卿不屑地看着溫喬，退後了幾步：“別說我和他之間沒什麽，就算我與孟雪崖有什麽。就憑你，你又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