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兼程(01)
譚如意微微低下頭,将頭發撥到一邊,露出光潔的脖頸。沈自酌目光一黯,靜看了片刻,方接過項鏈戴上去,手繞到她的頸後,輕輕地扣上了。
兩人餓得狠了,也不顧形象,狼吞虎咽,兩碗涼面很快便見了底。譚如意笑說:“這還不算是我過的最潦草的生日。”
沈自酌驚訝,“連塊蛋糕都沒有,這還不是?”
譚如意笑吟吟擱下筷子,摸了摸撐起來的肚皮。“去年在山區支教,恰巧碰上暴雨天氣,白天忙着去河邊接淌水過來上課的孩子。好不容易下了班,回到住的地方,發現屋裏全淹了。我住的地方是臨時搭起來的,頂上蓋着石棉瓦,讓大風掀了一半。等搶救完行李和被褥,找到下一個落腳之處,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所以生日沒過成?”
“還是過了的,”譚如意笑看着他,“我在一個小姑娘家裏借宿,小姑娘的媽媽給我做了一碗糖水蛋,”她比了四個手指,“四個蛋,和麻薯湯圓一起煮,十分好吃。”
沈自酌靜看了她片刻,輕笑一聲,“你也太容易滿足了。”
“對我來說,生日也就是一個十分平常的日子。小時候更期待一些,因為能拿到零花錢,可以給譚吉買雪糕吃。”譚如意站起身,“好啦,麻煩你去刷碗了,沈先生。”
“遵命,沈太太。”
譚如意登時吓得呼吸都停了一瞬,怔愣地看着沈自酌。後者笑了笑,手掌在她額頭上輕拍了一下,而後挽起衣袖,将盤筷收拾起來,走進廚房。
直到廚房裏響起嘩嘩的水聲了,譚如意才回過神來,轉頭看着站在水池前的沈自酌。他仍舊穿着上班時的那身衣服,襯衣西褲,從背後望過去,身影挺拔,仿佛一株孤直的樹。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這是身為語文老師的譚如意,腦海中冒出來的第一個比喻。
收拾停當以後,譚如意先去洗澡。她夏天睡覺一般穿一件十分寬大的睡裙,灰色,到膝蓋以下。雖說是無袖,領口卻開得極高。每每自己照鏡子,都覺得仿佛是套着一只剪了兩個洞的編織袋。可這睡裙醜則醜矣,卻是純棉的質地,穿着十分舒服。
洗完以後,接到夏岚的電話,說是還在加班,等回來以後就把禮物給她。又笑嘻嘻問道:“在哪裏吃好東西?”
“五星級米其林餐廳,鵝肝松露,拉菲紅酒,還有小提琴奏樂。”
“啧啧,這麽奢侈?”
譚如意笑起來,“騙你的。在家呢,吃了一碗自己做的涼面。”
夏岚驚詫,“這就算過生日了?”
“挺好的,年紀大了,反而不喜歡熱鬧。”
“呸,在我面前提年紀大。我問你,沈自酌送了什麽禮物?”
譚如意摸了摸頸上的鏈子,“一條項鏈。”
“……這就打發了?戒指呢?加名的房産證呢?戶口本呢?再不濟,銀行卡呢?”
譚如意笑了笑,“過個生日,又不是讨債。”
“這是誠意你懂不懂?”她嘆了口氣,“我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我得去工作了,先挂了啊,生日快樂。”
譚如意将電話攢進手裏,想着夏岚說的話,發了一會兒呆,浴室裏水聲停了,沈自酌帶着一身水汽走了出來。
他擦着頭發,在譚如意身旁坐下來。一時之間,呼吸裏全是兩人身上沐浴乳的香味。和沈自酌生活了近四個月,采買日用品的工作,漸漸被譚如意包攬了。如今浴室裏的紙巾、沐浴乳、洗發水以及其他林林總總的東西,全都是譚如意親手買的。她并不覺得繁瑣,反而極有興致,因為能有一種過日子的實感。
擦了一會兒,沈自酌動作忽停下來,“差點忘了。”
“忘了什麽?”
沈自酌沒回答,将毛巾擱在扶手上,飛快站起身朝卧室走去。過了片刻,拎出來一只結實的袋子。也不知道裏面裝的什麽,他動作十分的謹慎,小心翼翼地擱在茶幾上了,将一旁用來防震的白色泡沫都取出來了,然後端出裏面的東西。
約莫有三十公分高,拿報紙裹得嚴嚴實實。譚如意越發好奇。沈自酌将報紙一層一層揭開,最後裏面還剩下一層黑色的塑料袋。他将塑料袋也扯了下來,總算露出了這件東西的真容:是通常用來泡酸菜的那種廣口的壇子,這只是很小的尺寸,一般這樣大小的,會用來裝芝麻油或者花椒油。
沈自酌起身去廚房拿了一只骨瓷小碗和一柄不鏽鋼的勺子,然後将壇子上的蓋子緩緩揭開了。空氣裏立時飄散開極為馨甜的氣息,譚如意只覺得這味道十分熟悉,卻一時想不起究竟是什麽。
沈自酌将壇子裏的東西舀了七八勺出來,遞給譚如意,“嘗嘗看。”
盛在骨瓷小碗裏的半流體十分的粘稠,在一旁立燈柔和的光芒之下,顯出一種琥珀的色澤。
譚如意認出來了,她怎麽可能會認不出來——當年媽媽還沒出走的時候,帶着她做過一次,流程繁瑣,整個熬制過程需要一天一夜。大竈燒着松木,大鍋裏咕嚕咕嚕翻滾着,空氣裏一股溽熱甜蜜的氣息。最後,近百斤的紅薯只熬出來這麽小小的一壇,然而每一滴都是精華。
譚如意捏着勺子,舀了半勺,喂進嘴裏。舌尖首先嘗到的是甜,繼而是焦香的回甘。這樣的甜,稠,與記憶中的別無二致。
譚如意喉間忽然便梗了一個硬塊。
“不知道是不是你曾經吃過的苕糖,找了個十多個老人,總算還有人記得做法。也是在老人老家熬的,你們鎮上已經沒有人燒大竈了……”
“沈先生,”譚如意出聲将他打斷,聲音喑啞,帶着極其細微的顫抖,仿佛有人用手指輕輕撥了一下琴弦,“謝謝你。”
沈自酌低頭看她,“好吃嗎?”
“好吃的。”
沈自酌目光微斂,靜了片刻,探身過去,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她的眼角,“好吃的話,怎麽哭了?”
譚如意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在落淚,她急忙拿手背抹了一下,抽了抽鼻子,“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大約是太久沒有吃過了。上回吃,還是跟我媽媽一起熬的……”她笑起來,“不說喪氣話了,畢竟是我的生日。”她又捏着勺子嘗了半勺,心髒都仿佛這稠得化不開的甜包裹住了,“沈先生,你也嘗嘗看吧,不騙你,真的非常好吃。”
“好。”沈自酌目光沉黯,說着,卻是捏住了她拿着勺子的手,湊上前去,貼上她沾了一絲糖液的嘴唇。
譚如意怔了怔,睫毛輕顫,而後順從地閉上眼睛。
吻了片刻,沈自酌将她手裏的碗和勺子都奪下來,擱在茶幾上,而後緊緊捏着她的腰。
吻更深,細致,耐心,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一切的發展都是順理成章。
譚如意心裏生出一絲的猶豫,對于未來,她仍是不确定的。重重的隐憂,潛伏在未來的路途之中,伺機而動。眼前的這個男人太過優秀,而她又太過平凡。她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有這樣的幸運,是否可以妄想更多。
然而這絲猶豫很快便在沈自酌誠懇的目光裏,湮沒在更為洶湧的悸動之中。等她反應過來之時,沈自酌正深深地看着她,淺褐色的瞳孔之中藏着燒灼的烈焰。
他扣着她的手指,因為過于激動而發着抖,都這時候了,他聲音喑啞,卻仍是不忘詢問:“可以嗎?”
譚如意咬着唇,臉紅得泣血,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好別過頭去。
沈自酌伸手,将床邊的臺燈“啪”一下關上了,黑暗立時籠罩下來。
安靜卻又暗流湧動,仿佛永不醒來黑甜夢境。
——
醒來的時候,譚如意有一絲惝恍。窗簾沒拉好,留了一絲縫隙,望出去,天空剛剛露出一絲魚肚白。
譚如意翻了個身,心裏有些空空落落的,帶着幾分惶恐。并不覺得後悔,只仿佛自己是流水上的一絲青萍,随着水流載沉載浮,卻是無所附依。她睜眼發着呆,又翻了一個身。
正在這時,腰忽讓一雙有力的手握住了,而後整個環住她,将她帶入一個極為溫暖的懷抱。沈自酌的聲音還帶着一絲含混:“醒了?時間還早,可以再睡一會兒,我喊你起床。”
譚如意後背緊緊抵着沈自酌的胸膛,聽見他胸腔裏有力的心跳聲,那種無所适從的惶恐漸漸消退了幾分,“睡不着了。”她低聲說。
沈自酌摸索着着扣住了她的手指,沉靜的聲音貼着她的耳廓,語氣卻是十分的別扭,“對不起……我也是第一次……你感覺……還好嗎?”
譚如意忍俊不禁,耳朵卻燒起來,卻只低垂着頭不說話——也确實說不出口,然而心裏卻一時滿盈着說不出的清喜。她并不會用腐朽固執的情結來要求別人,但聽說沈自酌也是第一次,還是不免有種意外的驚喜。
沈自酌也沒說話,手指纏着她的手指,下巴抵在她肩窩處,仿佛極為貪戀這一刻狎昵的時光。安靜了片刻,沈自酌忽開口問道:“你戶口在崇城嗎?”
“學校說有遷戶口的名額,不過要排隊。到我的時候,恐怕要到明年。”
沈自酌将她手指握得更緊,“那遷過來吧。”
譚如意愣了一瞬,才意會過來沈自酌的意思,她頭埋得更低,聲音也跟着低下去,“沈先生,你想好了嗎,不能輕易後悔的。”
“不會後悔的,”沈自酌在她後頸印下一吻,“沈太太。”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