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不愛
宋絮棠精神狀态沒有任何好轉,越白氲請來不少心理醫生給她輔導, 精神病院的主任都被她抓過來了。
每個人的口徑都是一樣。
她瘋了。
需要送精神病院隔離, 以免做出傷人之事。
冰冷冷的房間,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剛拿掉聽診器,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像只受驚的兔子, 瑟瑟發抖的躲在牆角。
她在單子上寫了幾個藥方,嘆了口氣說:“這樣下去也不行,阿氲我雖是個心理醫生,可我能力有限, 你看她像正常人嗎?連自理能力可能都做不到。”
越白氲盯着蹲在角落裏自言自語的女人, 問:“你想說什麽, 許意不要告訴我,連你都救不了她麽?”
許意跟越白氲是在國外相識多年,一個主修心理學, 一個商學院出生,越白氲很少找她做事,她也很少去過問她的事情。
宋絮棠的名字, 許意回國後聽過幾次, 阿氲對她的感情往往被恨意帶離軌跡。
“你還不知道嗎, 你就是宋絮棠的病, 離開你, 她才能活下去。”
越白氲:“你在跟我開玩笑麽。”
許意難以置信這樣一個執迷不悟的女人,指着牆角處那抹瘦成骨架的嬌小身影,嚴肅道:“你真的沒有一點感情嗎, 哪怕憐憫之心都沒有了麽,阿氲你的恨究竟把你毀成什麽樣子了。你看她還像個人嗎,一個月可以把人摧毀成這樣,兩個月呢,你想過嗎,你真狠心,可記得一個月前的宋絮棠是什麽樣子嗎?她在枯竭,生命也會枯萎。”
越白氲默默望着蹲在牆角的宋絮棠,目光竟有一絲不忍。
“難道我的父母都該死嗎?這樣的我已經回不了頭了,我也沒想回頭,誰也別想勸我善良。宋絮棠,你要是死了,就這麽死了,我會挖了宋鶴的墓,讓他連死後都不得安寧。”
宋絮棠低垂着頭顱,露出一截細白的頸子,長發亂糟糟的鋪在肩上,漆黑的睫毛濕糯糯的,手指捏緊,手背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她白皙的臉,沒有正常的人的那般紅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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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養不良,加上最近都不踏實睡覺,清瘦了不少。
越白氲看的心口堵塞,眉梢染上一抹陰翳。
“壞人!你們都是壞人。”
越白氲從後面抱住她,親了親她的後頸,說:“你放心,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養得起你。”
宋絮棠瑟縮了一下,張口咬住她的手臂,像只抓狂的小獸:“嗚嗚嗚!”
越白氲莫名被她咬的幾道血印,心口鈍痛:“你瘋了是不是!”
宋絮棠渾身一抖,被兇的眼淚吧嗒的掉:“嗚嗚嗚……”
許意不忍心看着花一般的女人凋零,走前忍不住勸道:“阿氲,如若你真不舍,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吧,會得到更好的治療。”
精神病院?讓她跟着那些癡癡傻傻瘋瘋癫癫的病人在一起麽。
越白氲抿緊唇,沉默了半晌,嗓音低的沒有任何溫度:“我不會送她去那種地方。”
許意意外的瞪大眼睛。
她發現該救治的不是宋絮棠,而是活在仇恨中的越白氲。
宋絮棠每天被山珍海味的供應,請來的大廚做出來的菜色,她吃都不吃,偶爾看見小米粥會小雞啄米吃個幾口,扔在那兒不動了。
氣的越白氲直接用灌的,都沒辦法讓她多吃點。
貝舒羽心知那個宋絮棠沒有那麽簡單,為了讨好越白氲的歡心,她早早的學會做飯,端着熬好的烏雞湯走了進來,笑說:“阿氲,湯熬好了,給宋姐姐嘗嘗怎麽樣。”
越白氲一把抓過宋絮棠,盛了一碗放在她手邊,說:“快喝點,這是貝舒羽親自下廚熬的。”
宋絮棠盯着湯碗,搖了搖頭,“不要。”
“必須喝!”越白氲不容抗拒的态度,逼着宋絮棠灌了幾口。
然而宋絮棠剛喝進去,直接痛苦吐了出來,紅着眼睛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忍不住幹嘔。
貝舒羽見她吃自己熬的湯吐成這樣,氣的不行,對越白氲說:“阿氲,我看她瘋的不輕,幹脆送精神病院吧,這種瘋子早晚會傷害到你。她這樣天天咬來咬去,也不是辦法。”
越白氲一聽,蹙眉冷眼視她,道:“我說過,她不是瘋子,你再把她當瘋子對待,我第一個不饒你!”
貝舒羽被她冷漠的眼神吓住,吞吐道:“你不要生氣阿氲,我也是為你好。許醫生也說她瘋了……”
越白氲眉角緊蹙,将碗摔在地上,“滾!你給我滾!”
貝舒羽被罵的一抖,忙不疊的将碗收走。
氣氛稍許緩和。
斜陽草樹,天空泛着藍白色,一點光線照進來。
越白氲握住她的肩膀,嗓音沙啞:“看看我啊,你的眼睛裏為什麽找不到我的影子,你看看我啊!看啊!
“啊啊啊……走開走開!”宋絮棠吓得搖頭,渾身抖得厲害,哭的鼻尖通紅,大聲的喊救命。
“我要的不是這樣的你,不是啊!我寧願你恨我,往死裏恨着我,也不要見到這樣絕望的,沒有任何感情的一雙眼睛。”
越白氲抓住她的衣服,将她扯進懷裏,死死的把她抱住。
摁住這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恨不得将她揉碎。
她紅着眼眶,牙齒死死的咬緊,凄厲而怨恨道:“你在裝傻是不是,我那樣對你,你怎麽甘心裝這樣對我!你應該一刀捅進我的心髒,把它挖出來,才能解你的恨意!!我知道你是愛着我的!”
“嗚嗚嗚不——放開我!”
“宋絮棠,……求你看我一眼,你看我一眼啊。”她心口撕裂般的痛,捧住她的臉,昏暗的光吞沒了她眼裏的柔情,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兩人衣衫淩亂,長發散落如緞。
這感覺仿若親吻一具屍體。
宋絮棠吞咽了幾下,瞪大眼睛,趁着她的唇離開之際,抓住越白氲的手下足了狠勁咬下去,咬的兩人鮮血淋漓。
她箍住宋絮棠的下巴,腥紅的眼角清晰明麗,眯細了眼一字一句道:“宋絮棠,你就算瘋一輩子,我都要把你關在身邊,你想以這樣的方式懲罰我,不要癡心妄想我會被你騙過去,你是贏不了我的。”
宋絮棠渾身直抖,被她的氣勢吓得睜大眼睛,直掉眼淚,嘴巴一張,咬住她的手。
越白氲揚起臉,無力的閉上眼睛,坐在冷硬的地上。
目光似深淵,透不盡光亮。
憶往昔峥嵘歲月,從內心升起的那一絲揮之不去的傷,讓她倍感失措。
許意一再叮囑,宋絮棠的病情不能再耽擱下去,會有生命危險。
再三斟酌。
越白氲決定接受許意的意見,帶宋絮棠去醫院。
夜晚下起了滂沱大雨,路上泥濘潮濕。
天烏黑朦胧,天盡頭劃開一條線,黑紅分明。
宋絮棠昏迷着,這段時間她都是這樣,在越白氲懷裏一動不動,跟死了沒有區別。
越白氲時而看着窗外,時而探着她的鼻息,眉心繃緊,目光發沉,不知在想什麽。
她要的是她活。
活着彌補犯下的罪過。
就這麽死了,
呼吸恍惚一窒。
心一陣驚涼閃過。
不可以。
她很難想象懷裏的女人死後,自己會是什麽樣子。
這種事絕不會發生。
宋絮棠呼吸如絲,漂亮的臉蛋瘦的下巴變尖,刮得手掌心疼。
她睜着眼睛的時候,顯得瞳仁黑漆,很大很空洞。
如同沒有靈魂的人偶。
越白氲用指尖撥開她鬓角的黑發,手中的發絲攥成一個圈。
探了探她的額頭,在發燒。
她有點不安,命令司機道:“再開快點。”
“小姐,這次真的要把她送進去嗎。”
越白氲沒有回話,略略垂下睫毛。
雨聲嘩嘩的想,砸在玻璃窗戶,留下一條條水線滑過。
車輪碾過潮濕的地面,濺起一灘水窪。
醫院的精神科主任來給宋絮棠檢查,幻聽幻視幻嗅都不過關,他問了宋絮棠幾個智力問題。
主任醫師搖頭搖頭,“她的精神處于封閉的狀态,并非自閉怔,跟心智失常的正常相似,如果沒辦法把她的心智喚回來,送往精神病院是最好的選擇。”
越白氲目光低垂,再次說:“她不是精神病。”
“越小姐,我不會診斷錯誤。”
“她只是恨我,才會裝瘋買傻,恨得咬牙切齒的一個人,怎麽會瘋掉呢。”
主任醫師不知該說什麽,這病那麽明顯,竟然不信他的診斷。
宋絮棠歪着腦袋依靠着越白氲,眼裏空洞洞的,什麽都不說,額頭還腫着包,身上瘦的沒有幾斤肉。
“走,我們回去。這些人治不好你,我帶你去國外,我給你找更多醫生為你診治。”
許意站在一邊,擡頭看她,“你就是她的病因。”
越白氲一頓,回頭。
“如果,讓她多接觸喜歡的人群跟事情,她的病或許會比現在好的更快,現在的她如同行屍走肉,看見你并不知道你是誰,聽見你的聲音,卻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她把真正的自己關在黑匣子裏,日積月累的無法恢複心智,總有一天你……無法挽留她。”
宋絮棠感覺不到疼痛般,眨着大眼睛,手指上盡是被牙齒咬得齒痕斑駁。
主任醫師離開後。
整個屋裏只有她們兩人。
宋絮棠呆呆的看着她,傻乎乎的笑,眼睛卻始終無法焦距在她身上。
越白氲感覺到自己的心,逐漸瓦解,刺痛。
她第一次這麽清晰的,嘗到心疼的滋味。
傾身,她伸出手抱住宋絮棠,吻着她鬓角,輕聲說:“你瘋了傻了,才會乖乖的聽話,開始我是這樣的堅持。現在我才知道,你不是她,我痛恨的宋絮棠不該是沒有靈魂的軀殼。她可以恨我,卻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你真的不愛我了。”
越白氲睫毛顫栗,被淚洇濕,“把她還給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卑微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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