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冰吻

越白氲聽從醫囑,将宋絮棠交給她最信任的楚念。

醫生說宋絮棠需要接觸外面的世界, 楚念每天都會帶她接觸人群。

青空之下, 餘晖袅袅。

她帶着宋絮棠在街上逛着, 給她買路邊的糖葫蘆,帶她去游樂場。

宋絮棠吃着糖葫蘆圍着她轉, 笑的特別燦爛,那張笑臉真想讓人留住。

“念念……好好吃呀。”白裙在半空擦過邊隙,宛若一只快樂的蝶。

“阿棠,你別亂跑, 乖哦。”楚念追上去用紙巾給她擦汗。

宋絮棠抓住她的手, 笑嘻嘻的兩人沖進人群裏, 開心的像兩只精靈。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不遠處路邊。

越白氲透過車窗望着那歡快的二人,嘴角繃緊,臉色極為不悅。

在她面前要死不活, 瘋瘋癫癫,在楚念面前瞬間活過來一樣,這女人對她瘋, 對別人還能笑的這麽開心。

“小姐, 還要繼續跟着嗎?”

“跟上去。”

宋絮棠在飾品店四處看, 她眼睛一亮, 看到一只草莓夾子, 來到楚念面前,夾在她的發中。

“漂亮漂亮!”

楚念無奈的笑,摸了摸她的頭, “好了,你有沒有自己喜歡的東西,我給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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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的。”

“我喜歡的你就喜歡嗎?”楚念微笑。

“啊。”

楚念看着琳琅滿目的飾品,從裏面選出一只粉色的布娃娃,“給你。”

宋絮棠接過去,低着頭看着,“可愛。”

“你喜歡就好。”

“絮棠,你還記得這裏嗎?這是你的家,阿嬷回老家了,家裏沒有什麽人。”

楚念牽着宋絮棠的手看着這座空空的宅子,門前種着些許花花草草,她不知道當初的宋宅是什麽樣子,大概不會像現在這樣頹圮。

宋絮棠擡頭望着自己的家,很多回憶湧上腦海,跟爸媽在一起的日子,上學的日子,很多的時光就好像發生在昨天。

“念念。”她低低喚了她一聲,走進去來到自己的房間。

楚念見她還熟悉這裏,心裏又驚又喜,“你記起來了對不對?”

宋絮棠慢慢走進宅裏,來到陽臺,幾盤吊蘭垂挂,盛開的茂盛,她走到自己的房間,從小睡到大的閨房,有着她許許多多童年的快樂。

好想回到那個時候,那個沒有痛苦的地方。

“念念。”

楚念呆呆凝視她,沐浴在光裏的宋絮棠,很美很美。

她回頭對她露出微笑,似是釋懷,“謝謝你。”

她愣了一下,“阿棠。你是不是想起我了?”

宋絮棠看着她,點頭:“我一直記得你。”

“真的,你真的記起我了!”

楚念抱着宋絮棠激動語無倫次,“你記得我了。”

宋絮棠心有不忍,微微垂下睫毛,将下巴擱在她的肩上,閉上眼睛。

輕輕的依偎在一起,也是離別的方式。

【宋絮棠,如果給你一個人生,你想做什麽人。】

【我啊,想做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活在沒有越白氲的世界,好好的生活。】

越白氲的車一直停在宋宅外,她望着走出來的兩人,目光微頓。

宋絮棠拉着楚念的手,開心的說笑,二人之間特別和諧,宋絮棠完全不像當初瘋癫的樣子。

她神色微轉,難道恢複正常了?

果然一個楚念就能把她打回原形。

“你今天想吃什麽,回去後我做給你吃。”

宋絮棠跟楚念走出來後,二人在路上走着,楚念見她清醒整個人高興的不知該說什麽。

“你做什麽我都喜歡。”

“好開心,你認識我了。”

“傻瓜,你是楚念,我怎麽會不認識。”

“那你還記得這段時間的事情嗎?”

“記得。不過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楚念眨着眼睛,“什麽秘密?”

“我以後要去過另一種生活,誰都羨慕不來的生活。”

“那你要去哪裏。”

“嗯…我想想。”

兩人牽着手聊天,突然一輛車從十字路口穿過,這一帶沒有紅綠燈,宋絮棠見到那車如同閃電飛快的駛過來,驚的大叫一聲:“小心!”

千鈞一發之間,她瞪大眼睛,猛的把楚念推了出去。

砰的一聲。

宋絮棠來不及躲閃,像一只鳥被撞飛出去。

摔在地上。

楚念跌在一邊,痛的皺緊眉,看見地上一灘血,呼吸發緊,大聲道:“阿棠!”

越白氲聽到聲音,什麽也沒想,打開車門看見十字路口停着一輛面包車,車主已經撞暈過去,車不遠處躺着一個血淋淋的人。

“棠兒!”她心口一顫,快步走過去。

風吹起她的衣角,心仿佛被人碾壓後的痛,她的眼角有些濕意。

宋絮棠骨頭碎裂了般,爬不起來,胸腔裏不停地泛着嘔心,有血從嘴裏吐出來。

越白氲心髒在胸口狂跳,猛地抱住她,“棠兒撞到哪裏了?我們現在去醫院。”

宋絮棠眼睛有些模糊,還能辨別誰的聲音,她嘴裏有血,腦中懵懵的。

緩緩伸出自己的手,一灘的血腥,驟然讓越白氲面色一怔。

她将手蓋在她的手上,輕聲說:“越白氲,你跟蹤我。”

“怎麽這麽多血……”越白氲看着她鼻孔裏也在冒血,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宋絮棠疼的渾身都在抽搐,額角的血管凸起,唇瓣被她咬出血來,觸目驚心。

楚念面色慌張的跑過來。

“宋絮棠!”

宋絮棠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聲音,她靠在越白氲懷裏,艱難的幹笑幾聲,道:“越白氲,我要死了是不是。”

“說什麽傻話,我帶你去看醫生。”

“……來不及了,我好像不行了,我要去你永遠都抓不到的地方,真好…你再也沒辦法關住我了。”她瑟縮一下,疼的渾身汗淋漓,抽筋拔骨般,每說一句話就像被刀子剮,疼的她嘔吐不止。

眨眼間,耳朵鼻孔嘴巴滾出粘稠的血,腥味蔓延在空氣中。

宋絮棠失神的望着天空,那穿透雲層的一縷金色光線。

她嘴角含着笑,睫毛濕糯漆黑,柔聲說:“春天真美,可惜你我看不到了。”

“不要說傻話。”越白氲摟着她,不敢用力,她的身上全是血,像碎裂的木偶,讓她不知該怎麽抱她,才不會弄痛她。

好像她不保住她,懷裏的人随時會飛走。

“別怕棠兒,會沒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

宋絮棠眼睛通紅,哽咽着吐出幾口血,她的眼睛漸漸黯然失色,有怨有恨有不甘也有不舍,清淚從眼斂滾出,無聲滑過臉龐。

她貼着她的耳畔,長發沾了腥味,緩緩閉上眼睛。

越白氲的心跳,從未有過這般波動。

“有我在,你不會死,我帶你去醫院,我不會讓你死的!”越白氲立馬将她抱起,每走一步血滴滴的濺落塵埃,只要帶她去醫院,一定沒事了,流再多的血,也不會有事。

越白氲心口頓涼,唇色淺淡,牙齒打着顫,啞的說不出話,“你不會有事的,宋絮棠你敢死,我挖了宋鶴的墓,也不會放過你們一家,你欠我,你們宋家欠我的,這輩子都要你來還。”

宋絮棠手環住她的背脊,手掌顫抖着拂過她的背脊,落下一串淚痕,一聲無言的低喘:“你啊……”

越白氲腦中一片空白,腳步亂成一團。

然而沒走幾步。

耳邊有風,吹起她的長發。

懷裏的人唇色血紅,痛苦地抽搐一下,阖上了眼睛,手漸漸從她的背脊上滑落,了無聲息。

越白氲身體猛的一震,瞳仁瞪大,呼吸聲急促細微。

她低頭看着懷裏的人,唇瓣動了動,似乎有什麽從胸腔破口而出。

“不…不要這樣——”

清冷的醫院,處處灌着陰沉沉的氣流。

醫生站在旁邊,很是可惜道:“我們已經盡力了,病人胸腔大出血,血管破裂,心髒驟停,已經沒有生命體征。請節哀。”

楚念看着被躺在白色床單上的人,眼睛通紅。

她捂住唇,抑制不住的哭出聲,“她不會死的,剛才她還跟我有說有笑,這不是她!”

江靜娴聞聲趕來,站在一邊看着悲戚的一幕,将她摟在懷裏,輕輕安撫。

“念念,人死不能複生。”

越白氲眼角泛紅,盯着面色灰白的女人,失色的搖了搖頭,扯住醫生的衣服,尖銳道:“我要你救她!你不是醫生麽,你跟我說她死了是什麽意思!”

醫生被她的眼神吓得不敢動。

“我,我真的盡力了,請你冷靜點。”

“滾,都給我滾!”她走到宋絮棠面前,怒氣大發,已然失了心智,無法冷靜。

楚念凄然道:“越白氲,呵呵呵你才是最可悲的人,她被你弄丢了,你知不知道!曾經被你呵護在手心的女人,無論你多殘忍對她,依然選擇停留在你身邊的,希望你回頭是岸,現在死了,她死了!”

越白氲瞳仁瞪大,一瞬地痛的無法呼吸,咬住唇邊,臉上透明的的水線肆意的劃過,她揚起臉笑聲似無力崩塌的哀嚎。

她跪在地上,抱住刺痛的頭顱,悲痛地張了張嘴,喘不過氣的瀕死感,歇斯底裏地将無法言語的痛苦,頃刻爆發。她的額角青筋暴起,細胞吞噬着血液,摧殘着她堅硬冰冷的心。

“宋絮棠,你是最殘忍的劊子手,你既然恨我,怎麽能輕易放過我,我不要這樣的結果,我不信,我不信——”

楚念抽噎着說:“哪怕最後,她挺着一口氣,都不願再多給這個世界一份念想,你把她毀的徹徹底底。”

這世上——再無宋家大小姐宋絮棠。

那個被人嘲笑,埋藏于塵埃的一個女人。

【棠兒,你喜歡這樣的我,值得嗎?】

【沒有值不值得,只有我願不願意。】她在樹下笑的比三月桃花還要燦爛,說着讓人心動的話語。

越白氲回憶以往,再也抑制不住地又哭又笑,瘋掉了一樣。

天邊夕陽西落,太陽漸漸下山。

玻璃窗外餘晖,籠罩着袅袅青煙。

陰涼的空間。

越白氲強忍着顫栗的身子,一條水線滑過她的清麗輪廓,許多的悲傷哽在心頭。

她低頭,在她冰冷的唇上吻了吻,淚滴落在她臉上,一遍遍的撫摸她的臉,啞聲道:“你不會死的,你怎麽就這樣走了,你那麽恨我,該報複回來,你醒醒啊。”

越白氲将臉埋在她的懷裏,“棠兒,我把你的一切都還給你,我不會再那樣對你,你想怎麽對我都可以,只你活過來,活在我的身邊,你能聽到麽,你睜開眼睛啊——”

醫生将一切準備就緒,只等着帶死者進太平間,看見病房裏這一幕,徹底驚住。

越白氲幾乎瘋掉了般,抱着那具漸涼的屍體不停地哭,不停地在她耳邊小聲說話,說了又短促的笑了,露出彎彎的弧度。

似乎無論天有多高,她的聲音無論隔着多遠,她的低喃細語都能被懷裏的人聽見。

這位越總裁大概也跟着瘋掉了,人都死了還不放過,是有多恨。

所謂這人死如燈滅,時光荏苒,再大的苦愁深恨。

也該散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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