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還有這規矩？”

周奕好像是聽起他媽提過這麽一嘴，不過昨天的婚禮鬧得他太累，他早把這事給忘到腦後去了，被林柯一提醒，才想起來。

“林參謀，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我忘了你們昨天剛結婚，一早就登門拜訪，實在不好意思。”

“沒事，你也是因為事情緊急嘛。”周奕道。

他又轉向林柯：“那我們半個小時後過去，我再跟雀藍溝通一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你去家裏的倉庫幫我拿幾瓶好酒出來，到時候送給我爸。”

“是，副司令。”

林柯皺了皺眉，不怎麽樂意道。

半個小時候，懸浮車準時從別墅前出發。

看着後備箱裏裝滿的禮品，周奕眼中露出贊嘆。

“行啊你，讓你只挑兩瓶酒，你給我帶了這麽多！”

林柯坐在副駕駛上，嘴角挑了挑，沒有說話。

周奕也沒意識到他情緒不對，自顧自地說起了雀藍的事情。

“你說這雀藍雀風兄弟可真夠倒黴的，好不容易從賀清源的魔爪裏逃出來，現在雀風又被賀清源給擄走了，那家夥現在就是個亡命徒，指不定把雀風帶到了什麽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們想依靠天網系統去找他，估計有難度。”

林柯沉默不語。

“幹嘛？怎麽不說話了？”

周奕戳了戳他的肩膀。

林柯冷笑一聲：“聽起來，你挺可憐雀藍跟雀風的。”

“可不是嘛，人家雖說是半獸人，可也跟我們一樣有人類的情感，雀藍還在我面前哭了，诶……”

林柯俊美的眉眼凝結了一層冰霜，神色更冷：“怎麽，人家一哭，你就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語調中帶着尖刺，就算周奕是個傻子，也該聽出來不對勁了。他皺了皺英挺的眉，揚聲道：“林柯，你這話什麽意思？怎麽聽起來陰陽怪氣的？”

“你說我什麽意思？新婚第一天，你嘴裏說的最多的卻是一個半獸人的名字，你是不是很後悔當初在賀家的莊園裏沒有把雀藍帶回去啊？”

提到當時在賀家的事，周奕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林柯，你他媽非要揭我的傷疤是不是？老子當時差點葬身火海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有心思想別的？”

林柯轉過頭，瞥了他一眼。

“現在就有心思了？當時雀藍被賀清源叫出來的時候，你是怎麽盯着人家的，這就忘了？你敢說當時你對雀藍沒有想法？不想假公濟私做點什麽？”

“你——”

周奕一時被他的歪理給反駁得無話可說，他瞪着眼睛，脖頸處青筋直冒，大聲道：“楊理，停車！”

“副司令，咱們還沒到周宅呢。”楊理表情為難。

“讓你停車你就停車！老子走過去，坐公交去都現在強！”

“楊理，停車吧。”林柯也喊。

“周奕，你不用下去，我下去。你不想見到我，我就不去了。你帶着禮物去吧。”

“你敢不去試試？”

懸浮車在路邊停下，周奕拉開車門，滿臉不爽地瞪着林柯。

“下車，你自己走過去！要是今天不去，你以後就再也不用去周宅了！直接離婚！”

林柯聽到“離婚”兩個字，臉頓時黑下來，鑽出車門，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兩人視野裏。

周奕的火爆脾氣一上來，就跟點燃了炸/藥桶一樣，分分鐘讓周圍的土地寸草不生。以往林柯都是澆滅這個炸/藥桶的涼水，可今天他卻成了火星，非要跟周奕對着幹，半點不讓，兩人都是倔強的性格，自然鬧得僵持不下。

“副司令，您真不追啊？”

楊理看着後視鏡裏林柯的身影越來越遠，有些擔憂。

“我追他幹什麽？我又不欠他的。這人一上車就給我擺臉子，還說些陰陽怪氣的話，搞得我好像跟雀藍有什麽似的，我看他就是慣的，真以為自己能耐了！還敢頂撞上司！”

楊理噗嗤笑了聲。

“副司令，您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假看不出來啊？”

“看出來什麽？”

“林參謀故意說那些氣話，後面什麽意思，您聽不出來啊？”

周奕眉頭皺了皺，眯起眼看着楊理：“你的意思是……他在吃雀藍的醋？”

“可不是嘛。您換位思考一下，要是今天是林參謀有個什麽oga朋友登門，楚楚可憐地求人幫忙，還在林參謀面前哭，林參謀還表示很心疼人家，您會怎麽想？”

“我？”

周奕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頓時覺得全身不得勁。

“不用想，林柯不是那樣的人，也沒有那樣的oga朋友。”

周奕斬釘截鐵道。

楊理笑了笑，瞥了眼周奕：“那要是沈家的小少爺來了呢？您想想，他要是靠在林參謀懷裏——”

“你給我閉嘴！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

周奕換位思考了一下，忽然意識到自己确實疏忽了林柯的感受。關鍵是今天之前他也不知道這家夥竟然這麽愛吃醋，多久的陳年老醋了，這人竟然還吃得津津有味，可真是個小心眼的家夥！

楊理嘿嘿笑了聲。

“副司令，您就別跟林參謀置氣了，多幼稚啊。要不我現在掉頭去接林參謀？”

周奕話都放出去了，要他又去找林柯，他一時半會兒也拉不下臉來。

“別掉頭，直接去周宅，你敢停車試試？”

楊理撇撇嘴：“是，副司令。”

到了周宅，周夫人和周父看到來的只有周奕和警衛員，臉上有些驚訝。

“小林怎麽沒來啊”

“他半路上有點事，耽擱了。”

周奕吩咐警衛員把車上的禮品都搬下來。

“你們不是一起來的嗎？還坐兩輛車啊？”

周宏瑞不解。

周夫人戳了戳他的胳膊，低聲道：“別問了，這兩孩子準是吵架了，咱們別瞎摻和，知道嗎？”

“知道了。”

周宏瑞擡頭看他周奕：“趕快先進來吧，小楊也一起進來喝茶。”

“謝謝伯父伯母！”

幾人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就在周奕以為林柯不會來的時候，院子裏傳來了懸浮車的引擎聲。

周夫人眼睛一亮，立馬放下手裏的茶杯去開門。

“媽，不好意思，買了點水果，路上耽誤了。”

林柯抱着兩大箱外星進口的水果，站在門口，臉色誠懇。

“哎呀，都是一家人，還買什麽水果，小林你也太客氣了。”

周夫人示意傭人接過水果，招呼林柯進來坐。

看到林柯進來，周奕翹着的腿放下，不自在地調整了一下坐姿。

“爸，又在看銀河經濟新聞？”林柯笑着跟周宏瑞打招呼。

“是啊，我就喜歡看這個，你趕快坐下，吃點水果。”

“謝謝爸。”

他在周奕身旁坐下，中間隔了一個人的位置。周奕瞥了下兩人之間的距離，輕嗤了聲。

這家夥還來勁了，非要跟他擺臉色是不是？

“媽，怎麽沒見小焰在家呢？”

“噢，他去特殊學校了，他說想學點東西，不想成天在家閑着。他年齡也差不多到了，我就讓他去上了學。”

林柯點點頭：“也挺好的，他去了學校，會對這裏适應得更好。”

“老周啊，你不說書房那些廢舊的宣紙還沒處理嗎？要不要我上去幫你弄一下？”

周夫人忽然道。

“宣紙？什麽宣紙？”

周宏瑞滿臉不解。

周夫人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腳，周宏瑞接受到她的暗示，立刻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是，我突然想起我有批宣紙受潮了，要拿出去曬一曬。你正好提醒我了。”

他站起身，挽起袖子，準備上樓。

“爸，我幫你吧。”林柯也站起身。

“這不是有小楊嗎？小楊幫我們就行了，小林你坐。”

周夫人連忙按着林柯的肩膀，讓他不要動，又招手示意警衛員跟上。

“你們坐啊，我也上去看看。”

她的身影很快也消失在了客廳。

寂靜的室內，只有單調平板的電子女聲從新聞裏傳出來。

周奕磕着瓜子，見林柯還是冷着臉，一言不發，終于忍不住幹咳了聲。

“林柯，你有完沒完啊？陳年老醋吃到現在，有必要嗎？”

林柯看了他一眼：“周奕，你認為我在無理取鬧？”

周奕“啧”了聲：“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之前我不是沒反應過來嗎，提到雀藍的時候也沒注意，可我跟他真的沒什麽，我就是把他當普通朋友一樣看。”

“普通朋友？雀風的事情你大可以交給警方去管，根本不用在意，可雀藍一哭，你就急得跟個什麽似的，到處找人問，你對普通朋友有這麽上心？”

周奕眉頭皺了皺，煩躁道：“那我不上心能行嗎？陛下都親自致電詢問了，我不上心怎麽跟陛下交差？”

“我是你的參謀，這種事你可以交給我全權處理。”

“這個時候你倒是想起自己是我的參謀了？那剛剛在車裏頂撞自己上司的人又是誰？那個人是姓林嗎？”周奕語氣諷刺。

林柯垂下長睫，輕嘆了口氣。

“是，我承認我剛剛在車裏脾氣不好，對不起。”

看到他主動承認錯誤，周奕胸口的那股火氣也減退許多。

“行啊，這件事你想管是吧，那我不管了，全都交給你，你去跟警方溝通，怎麽樣？”

“我已經在溝通了。”

林柯目光沉靜，看着周奕，有些無奈：“我只是希望，我可以幫你分擔一些東西，而不是每次有什麽事，我都只能在旁邊幹看着，被動地等你想起我。”

聽到他的話，周奕胸口仿佛被什麽揪了一下。

他以為林柯是在幼稚地吃飛醋，沒想到在吃醋背後，還有這麽一層深意。

這家夥的心思也太深了！

“林柯，你把我當什麽人了？你是我最信任的同僚，最親近的朋友，也是我最仰仗的下屬，你覺得我會遇到什麽事不找你？”

林柯深邃的黑眸動了動。

“周奕，你真的這樣想嗎？”

“當然，我堂堂軍區副司令，還能說假話不成。”

林柯笑了笑，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所有的擔憂都是多餘的。

也許周奕還沒發現自己的感情，但他在周奕心中的分量，已經是無人可以輕易取代的了。

想到這一點，林柯的胸口便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情緒充滿，黑眸也比之前明亮了幾分。

他看着周奕，忍不住靠近他，在他臉頰上親了親。還想往他嘴上親時，被周奕用手掌推開。

“有人看着呢。”周奕別扭道。

二樓的旋轉樓梯處，周夫人捂着嘴，悄悄轉過身，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林柯臉紅了紅，握住周奕的手，輕聲道：“那晚上回了家再親。”

周奕翻了個白眼，正要說話，光腦的通信忽然響了起來。

是郭樂的來電。

“副司令，天網系統有監控拍到那個alpha的側臉了，雖然她戴着帽子和口罩，但還是看得清大概的臉部輪廓。我們猜這個女alpha有軍方背景，有可能是退伍的士兵，所以還想請你們在系統裏識別一下。”

“沒問題，你把照片發過來吧。”

很快郭樂就傳來了一張模糊的側臉人像，應該是監控的截圖，這個女alpha除了一雙滿是殺氣的眼睛，臉部其餘的地方都被遮住了，根本看不出來長相。

“我發給技術科去對比吧，你不用管了。”

林柯道。

“嗯……”

周奕看着那張側臉人像，若有所思。要真是第一艦隊的人幹的，那他就有理由連着賀清川也一起扳倒了。可賀清川絕對不可能做這種蠢事，如果是別的艦隊的人，這個女alpha又是為什麽冒着這麽大的風險，為賀清源賣命呢？

從周宅吃完飯出來，周奕直接去了軍區的技術科。

技術科的人對比了所有現役的女alpha士兵和軍官，都沒找到匹配的人臉。

“那就從退役的開始，先找近三年內的。”

“是，副司令。”技術科的主任登錄內網，正要察看資料，忽地注意到什麽，眉頭皺了皺。

“怎麽了？”

“副司令，我們的內網好像被黑客攻擊過，退役士兵的資料有所缺失。”

“嗯？還有這種事？看來那人是存心不讓我們對比了！”

周奕煩躁地拍了拍桌子：“你先比較一下已經記錄在裏面的，不要管缺失的。”

“是，副司令。”

周奕站得腿酸，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沒多久，林柯從警局過來了，他面色凝重，似乎得知了什麽不好的消息。

“怎麽了？這麽嚴肅？”周奕心底直跳，還以為雀風出了什麽事。

林柯皺着眉，輕嘆了口氣。

“周奕，不用找那個alpha了。”

“為什麽？”

“因為我已經猜到那是誰了。”

周奕心底咯噔一下，睜大眼看着林柯。

“誰啊？你怎麽猜出來的？”

“除非是經受過特種訓練的女alpha，不然一個普通的女alpha士兵沒有這麽強悍的戰鬥力，她面對的可是六個身強體壯甚至比她還高大的守衛，那位守衛也都是退伍兵出身。這種異常強悍的身體素質，機器人一般冷酷無情的執行力，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周奕面色冷凝，手指不自覺在桌面上輕扣。

“周奕，你也想到了，不是嗎？”

林柯垂下眼，神色複雜地看着他。

“絕對不可能是她！她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她的品行我很清楚，她絕對不可能幫着賀家為虎作伥！”

周奕站起身，胸口急促起伏。

“周奕，你先別激動，我剛剛在郭局長那裏，調查了一點關于她的東西，你可以聽聽看。”

“她……是誰啊？”一旁的技術科主任忍不住問道。

周奕這才注意到房間裏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他冷着臉，幹脆道：“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叫你的時候再進來！”

“是，副司令。”

夜色深沉。

林柯把光腦裏的資料調出來，投影顯示在白色的牆壁上。

“她入伍之前，有一個很好的男性oga朋友，兩人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她在艦隊上還給那個男o寫過信，兩人通信往來很頻繁，我猜她應該喜歡那個男o。可是就在幾個月前，你們從艦隊回中央區的時候，那個男o跟一個alpha結婚了，據一個了解她的軍官說，那段時間她的心情很低落。就在那之後沒多久，她就變成了alpha。”

周奕沉默地聽着。

“這跟雀風的失蹤有什麽必然的聯系嗎？”

“看起來是沒有什麽聯系。不過我讓郭局去查梁璐現在的位置，發現她在雀風失蹤的那天也莫名其妙地從中央區消失了，你之前說她會去什麽朋友的安保公司上班，可我們問了安保公司的負責人，她說梁璐從來沒有去過那裏應聘。”

周奕閉了閉眼，又睜開，拔出腰間的配槍，拉下保險栓。

“林柯，梁璐曾經是我的下屬，如果真的是她，我會第一時間清理門戶！可現在都是口頭的猜測，沒有實際憑證，一定要當面看到她跟賀清源在一起，我才相信！”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沒關系，他們三個人目标太大，暴露也是遲早的事。到時候我替你去驗證。”

周奕沉默着，猛地站起身。

“周奕，你要去哪兒？”林柯擔憂道。

“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林柯不放心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