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有

“剛剛人太多了, 我們又不敢靠得太近, 怕被和她一起的人看到,就不小心……”原本應該藏在暗處的保镖走到了雍烨身邊, 聲音微微顫抖, “對不起,老板,是我們失職。”

鬼臉面具轉向他, 一言不發地審視, 愣是讓海外部隊出身的保镖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沒有指責, 也沒下達懲罰,雍烨就這麽從他面前走了過去。保镖沒敢立刻跟過去, 等雍烨走遠了一些,才帶人随着他, 分開去找焦嬌。

雍烨的目光在人群裏尋找, 看似毫無波瀾的眼底隐隐有暗浪翻湧。

他還記得第一次差點弄丢她的那一天,喻家設計, 讓他家的小孫女懷揣目的接近焦嬌,趁他出國,把她一個人騙出去,再找機會綁走她。

很低級的手段,卻意外地起了作用。

他臨時幹預航線,坐私人飛機趕回來,讓人把她和喻松雨調換,看起來他好像有很多時間足夠救她回來,他也的确在有限的時間裏安排了許多事情。

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幾個小時, 有多麽緊迫。

事後, 他才知道,那種心髒被攥緊的感覺,叫做恐懼。

他從來不會害怕,但在那天,他在害怕,怕晚一點,她就會被別人帶走。

他一遍遍地想,如果他們把她帶走會對她做什麽,越想,他就越想把自己一點點碾碎。

喻家的這個計劃實在上不了臺面,找的也是不入流的混混,他的手下沒仔細調查,只把這當成級別最低的事件,草草處理,在檢查的時候,才發現喻家把主意打在了焦嬌身上,才報告給他。

雍烨覺得很可笑。

他竟然是從喻家那邊發現了她要出去玩,發現她和傭人們做了一個月的準備,發現她有了“朋友”。

不是她藏得太好了,她在這方面一向沒什麽天賦。

是他的錯,是他沒有看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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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她那麽脆弱,知道無數人在觊觎她,妄圖傷害她,卻因為她不喜歡被他全方位地監管,因為她天真的好心,喜歡和傭人相處,就真的沒再事無巨細地掌控她的一切,切斷她和不知什麽時候就能背叛她,帶給她危險的人的聯系。

那時候,他想,比起失去她,不被她喜歡,算得了什麽?

喜歡本來就是一種很無用的感情。

可當她願意把一點點的喜歡施舍給他時,他卻忘了這些,他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子,恨不得把每一顆糖果都藏起來,願意為了得到更多,做什麽都可以。

雍烨慢慢攥起手指,玉骨泛白。

如果因為他的貪心,讓她再出什麽意外,他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要不是現在還沒确定她的安全,雍烨甚至想立刻折斷自己的骨頭作為懲罰。

“嘿!”一道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有人輕輕地拍了拍他。

雍烨頓住,慢慢回過身,看到他找的人站在他身後,手裏拿了很多袋子的好吃的,笑得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呀,我以為你會在原地等我,想回去找你,但我好像迷路了,轉了好久也沒找到原來的地方,手機也沒電了。”

焦嬌越說越心有餘悸,幸好遇到雍烨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可能她在雍烨這裏越來越放松了,竟然沒忍住小聲吐槽:“剛剛真的吓死我了,還以為要找不到你……”

她的聲音停下來,因為雍烨伸出手,按在了她的後脖頸,很輕,但他指尖的冷意像是流進了她的骨頭裏,讓她後背都變得僵直。

他的另一只手摘下了面具,森然的鬼面被他精致漂亮的面容取代,然而焦嬌看着他那雙冷沉的眼睛,卻萌生了一種他本來的樣子比鬼臉面具還要恐怖許多。

她好像進入到另一種狀态,有另外的一種思維模式,從他的一個動作,就解讀出他要懲罰她亂跑了的打算,下意識閉上眼。

而另一種感覺包裹住她,讓她帶着意外睜開眼。

他放在她脖頸後面的手往下,從威脅的姿勢變成了保護的姿勢,單手将她抱進了懷裏。

他的動作好輕,珍重又小心,像是把她當做了一團雲,生怕稍微用力就讓她煙消雲散了。

他的聲音也很輕:“別害怕。”

焦嬌不怕他懲罰她了,那種懲罰play的夢做多了,她果然走火入魔了,把雍烨當成夢裏的人了。

她現在一點也不害怕,甚至覺得雍烨有點太把她的話當回事了,她說“吓死了”只是一種誇張,但他好像真的覺得她很害怕,或者說……他很害怕她會害怕。

焦嬌很僵硬,不知道該做什麽,拿着小吃的手努力遠離他,免得把他衣服弄髒了,另一只手動了動,猶豫幾番後,也輕輕抱住他:“謝謝你安慰我,有你在,我不會害怕了。”

她感覺到雍烨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立刻放開他,同時,雍烨也放開了她。

為了緩解尴尬,焦嬌遞給他一個糖葫蘆:“這個特別甜,你嘗嘗?”

雍烨接過了她遞過來的糖葫蘆,但還沒來得及吃,小鄭就從旁邊的人群裏擠出來了,雍烨垂眸,把面具再次戴上。

“焦嬌姐,你找到他了嗎?”小鄭咋咋呼呼地跑過來,自己看到了答案,并被“答案”面具後冷冷的桃花眼吓得又擰小了音量,“許深師哥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土哥他們也從不同方向集中到這裏,只是之前還因為拿到了心愛的手辦情緒高漲的土哥不知怎麽安靜下來,還時不時帶着疑問往雍烨身上瞄,陳姐發現了不對,拉着土哥到一邊問怎麽回事。

土哥可算找到傾訴對象了,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我剛剛好像在那邊看到焦嬌的朋友和一群穿黑西裝的人在一起,那些黑西裝就跟電視劇裏那種特別特別有錢的人帶的保镖似的,也不知道我有沒有看錯,反正那個陣仗太吓人了,我沒敢過去……焦嬌怎麽認識那樣的人啊?而且她的朋友看起來也不像什麽富二代,穿得和我們差不多,我還以為他是大學生……”

“你看錯了呗。”陳姐很是不以為然,“可能就是游樂園的工作人員,少想那些有的沒的,再給小許打個電話,問問他在哪。”

土哥被陳姐訓了一頓,收了心:“你這麽說,倒是提醒我了,我最近眼神确實不太好,是得找個時間配個眼鏡了……”拿出手機給許深打電話。

許深還是沒消息,焦嬌看了看時間,和雍烨商量回去找老太太他們,小鄭他們也想往那個方向找許深,就和他們一起走了。

一行人裏就多了雍烨一個人,氣氛卻大不一樣,就連小鄭都怎麽不敢說話了,安靜地吃了一會小吃,才鼓起勇氣開口找話題:“土哥給我們買的鱿魚特別好吃,你們也快吃啊,一會涼了可就腥了……”

大家就勢讨論起鱿魚,還互相分享不同的口味。

焦嬌也被陳姐塞了一口麻辣的,辣得眼睛立刻紅起來,偏頭看雍烨,他明明和他們在一起,卻和他們是完全不同的畫風。

他們是平凡但又熱鬧有煙火氣的。

而他雖然像是處在雲端,高不可攀不染塵埃的,但也會讓人覺得他好像有點孤單。

焦嬌想了想,挑了塊自己也沒動過的鱿魚遞給他:“你要不要也嘗一嘗這個?”

雍烨低下視線,卻搖搖頭,焦嬌還以為他是吃不慣路邊攤,卻見他指尖輕輕叩了叩自己的面具。

戴着面具不方便吃東西?

其實,他可以摘下來的。

焦嬌确定自己不在意小鄭他們看到他,但她不确定他是不是也是這麽想的。

她看向一起分享好吃的,一起說笑的小鄭他們,又看看被襯得更加格格不入的雍烨,視線落到路邊的攤位,把手裏的小吃什麽的都給小鄭他們,讓他們随便吃,過去跟攤主買了一個東西,很快又回來。

拿起手裏的東西,跟雍烨晃了晃:“你介意嗎?”

雍烨看向她手裏,那是一個和他一樣的鬼臉面具。

焦嬌歪着頭看雍烨,等着他的回答。

他介意她和他戴一樣的面具嗎?介意她想和他分享一樣的孤單嗎?

可她等了一會,雍烨也沒有回答,她難得強勢了一把:“介意也沒用哦。”說着自己把面具戴上了。

一個面具而已,他應該不會那麽小氣,不許自己跟他戴同款。

想法很叛逆,但身體很誠實,還是小心地仰起臉看了看他的反應,看雍烨擡起手,她以為他要把她的面具摘掉,心裏有點空蕩蕩的,但雍烨只是幫她把面具戴正。

焦嬌眼睛彎起來,沖雍烨眨了眨眼睛。

“焦嬌姐你也戴面具了?”小鄭在土哥的百般阻撓下吃完了一大塊臭豆腐,嘴邊還帶着醬汁,瞪着眼睛看焦嬌,視線忍不住往她身邊也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瞄。

啧,怎麽說。

好配啊。

男人穿的是白色羽絨服,焦嬌穿的是粉色羽絨服,兩個人都是溫柔安靜的打扮,卻都戴着恐怖的鬼臉面具。

有種兩個人雙雙黑化的感覺,讓人忍不住好奇他們背後的故事。

他以前其實覺得焦嬌姐和許深哥很合适。

現在看,他那時候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合适,焦嬌姐和她的鬼面朋友才叫合适。

沒忍住又湊到陳姐身邊,單方面和她熱烈探讨焦嬌和戴面具的哥哥到底是不是情侶。

陳姐本來不想理他,後來實在沒忍住,踢了小鄭一腳,壓低聲音:“你們啊,就知道在那問問問,自己不會看嗎?我們遇到焦嬌和那個男生的時候,他們戴着情侶款的戒指,只是後來那個男生可能怕我們知道他們的關系,會亂傳焦嬌的閑話,就把戒指摘掉了,現在他們戴的面具都是情侶款的了,你竟然還不确定他們是不是一對……真是笨死了!”

小鄭抓着小腿單腿跳,嘴巴卻是咧着笑的:“OKOK,我懂了我懂了!但焦嬌姐的男朋友為什麽一直戴面具啊?我好想看看他長什麽樣……”

陳姐皺眉,用手裏的小吃堵住小鄭的嘴巴:“人家就是因為怕我們亂說才這麽低調的,你可得把你的嘴巴管住了!”往雍烨的方向瞥了一眼,語氣認真了許多,“不該說的千萬別說,不然,惹出大麻煩,你都不知道!”

隐隐看到了碰碰車場地,焦嬌和小鄭他們告別:“那我們先走了。”看向土哥,“還沒聯系上師哥嗎?”

土哥嘆了口氣,晃晃手機:“給我發了個信息,說他有事先回去了,就把手機關機了,真是奇怪……”

“可能師哥突然有跳舞靈感了?”小鄭在旁邊搭話,“師哥以前不就是這樣,有靈感不管在哪裏做什麽,都要停下來去練舞室。”

這麽說,也說得通,焦嬌點點頭,沖小鄭他們擺擺手,和雍烨一起去找老太太他們。

老太太和老爺子不在碰碰車場,只有工作人員拿着他們的東西,焦嬌看老太太的耳機放在那,找到了她剛剛聯系不到雍烨呼叫老太太半天也沒有回應的原因。

兩位老人家也沒走遠,就在附近撈金魚的攤位和之前在碰碰車車場結下梁子的小孩們鏖戰呢。

小孩們的家長來帶小孩們回家了,兩位還沒戰夠的老人家也跟着焦嬌和雍烨離開,脫離“戰場”,老太太又找回了看戀綜的興致,又把手铐拿了出來。

焦嬌看了眼旁邊,她和雍烨都戴上了面具,但反而更讓人想要看他們兩個了,她真的很擔心,老太太給他們戴手铐的時候,被別人看到,所以,沒等老太太開口,先發制人:“祖母,我和雍烨會拉着手的,不用你的教具了。”看老太太要說什麽,焦嬌比她更快,手指勾住住雍烨的手,耳朵紅紅地胡說八道,“真夫妻,不用強制拉手,自己就不想分開。”

老太太哼了一聲,看了眼雍烨:“和你在游樂園玩一天,你媳婦膽子大了不少啊,還會拿話堵我了?”

焦嬌心裏一緊,以為自己自作聰明,讓老太太生氣了,然而老太太下一瞬卻勾起嘴角:“不錯,我就喜歡這樣桀骜不馴的孫媳婦。”

焦嬌有點懵,她這也不至于被叫做桀骜不馴吧?

情緒變得超快的老太太用下巴指了下不遠處:“最後還有一個任務,你們快去做,做完我們就回去了,今天可把我……把那個死老頭累壞了,我們得照顧他,早點回去休息。”

老爺子還戴着墨鏡,聞聲哼哼了一聲,眼睛盯着另一頭,語氣裏藏着一絲扭捏,問老太太:“焦嬌他們戴的面具好像挺好看的,你要不要?”

老太太也看過去,擡起下巴:“求我,我就要。”

老爺子罵罵咧咧地把老太太的輪椅扯過去了:“求你個老作精,就給你買,就買就買……”

焦嬌看着他們走遠,回過來看雍烨:“那我們要不要……”她看向老太太剛剛指的方向,好像是在問他要不要過去,然而勾着他手指的指尖也動了動。

悄悄地問他,要不要在老太太可能看不到的情況下,繼續拉手。

雍烨點了下頭,像是回答她問出聲的問題,然後反握住了她的手,用動作回答了她沒問出口的問題。

焦嬌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握住,有點緊張,但唇角忍不住微微翹起,往雍烨頭上看。

金手指好像也接收到她開心的力量,又重新連接信號,由圓點變成了三個字:【對不起。】

焦嬌被震了一下,雍烨紳士到拉她的手都會對她感到抱歉的程度了嗎?

她其實不抗拒和他這樣親密接觸。

為了證明這一點,焦嬌也堅定了些,與他手心相貼,她的手是暖的,可以給他有些冷的手一點溫度。

想看他有沒有排斥她這種行為,卻又看到了熟悉的bug:【嬌嬌。】

文字映入眼簾的同時,焦嬌耳朵癢了一下,好像有一道從深淵裏傳來的嘆息劃過她的鼓膜,在喊她的名字。

她看向雍烨,雖然他戴着面具,但她能确定,他并沒有開口叫她。

但叫她的聲音就是他的,是她的錯覺嗎?她不可能聽到聊天框的聲音啊。

焦嬌看着滴墨的聊天框怎麽也想不明白金手指到底在往什麽方向變異。

“看到摩天輪了嗎?”老太太的聲音突然響起,吓了焦嬌一跳,往前看去。

“摩天輪?”焦嬌腳步頓住,沒想到,最後的任務地點是在這裏,雍烨也随着她停下來。

他問她:“你害怕這裏嗎?”

焦嬌仰起頭,看着和深藍夜空連在一起的摩天輪,一個個亮着燈的車廂像是在為夜空輸送小星星。

她沒有害怕摩天輪的理由。

可她就是不願意坐在這上面,以前和別人來游樂園的時候,也總以摩天輪時間太長了的借口不玩這個。她喝醉那晚做的夢倒是跑到了這個她從來不會玩的設施上,來了一場真·驚心動魄的高空play。

焦嬌深吸了一口氣,空氣像是冰水浸沒她的五髒六腑,恐懼和快感都會帶來心跳加速,當刺激到達臨界,就算是身處其中的人也會混淆,讓自己頭暈目眩手腳發軟的是什麽。

但分清那是什麽又有什麽意義?

只是一場夢而已。

焦嬌振作精神:“我不害怕,就是第一次坐摩天輪,有一點緊張。”指尖微動,勾了下雍烨的手心,“走吧。”

摩天輪車廂慢慢升起,每個車廂都要走完半圈才能到達最浪漫的頂點,這個過程對于怎麽耳鬓厮磨也不會膩的小情侶自然不算漫長,但她和雍烨明顯不是。

焦嬌甚至希望老太太能多說點什麽,然而老太太和老爺子又起了什麽沖突,相當憤怒地宣布她要暫時關掉耳機——她和死老頭接下來的罵戰将會無比肮髒,少兒不宜,她和雍烨不能聽。

她和雍烨怎麽能算少兒啊?焦嬌還想挽留老太太給他們留點動靜,老太太卻毫無留戀地切斷了信號。

密閉的車廂這下更為安靜,好像都能聽到星星們心跳的聲音。

焦嬌感覺自己像是放在鐵板上的起司塊兒,在慢慢融化,為了讓自己好受一點,她決定找一個話題,随便什麽話題都行,只要能打破這裏的沉默就可以。

她拼命在腦海搜尋可以和雍烨探讨的話題,聊太深奧的,她不會,聊別的,她又怕他覺得無聊。

焦嬌想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想到了一個:“你還記得我早上說你害我沒有睡好嗎?”

雍烨點頭:“記得,你說你夢到一只狗,很開心。”

那個不重要,焦嬌想到她隐藏的信息,耳朵有點紅,快速地轉回話題:“在那之前,祖母問我,我們為什麽不吵架,她說真正的夫妻都會吵架,就像她和祖父一樣。”她坐直了一些,“我們可以練習一下,下次給祖母看。”

雍烨側頭,看向她。

焦嬌心裏有點打鼓,他是不是看出她在沒話找話,而且覺得她找的話很沒營養,沒有興趣搭理她?

就在焦嬌要放棄的時候,雍烨又點了下頭:“好。”

雍烨答應了,焦嬌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始了,認真地想了一會:“嗯……我們需要一個暗號,如果需要吵架了,就先說這個暗號,這個暗號不能太突兀,最好是我們一般情況下絕對不會叫對方的稱呼,這樣一聽,就知道後面說的話,都是假的,都是瞎說的了,比如,祖母生氣時會叫祖父……”焦嬌沒把老太太挂在嘴邊的“死老頭”說出來,那太不尊重老人家了。

她相信雍烨會懂。

“你的暗號是什麽?”焦嬌怕雍烨太紳士不肯罵她,還安慰他,“沒關系,可以想一個很難聽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會放在心上。”

她看雍烨很難對女生想出不好的稱呼,還引導他:“你想象一下,如果我做了讓你特別生氣,特別難過的事情,你會叫我……”

雍烨似是被她帶上道了,薄唇動了動:“寶寶。”

輕輕的一聲,像随着煙霧融進血液的尼古丁,摸不到看不見,卻能讓人從此有了入骨的瘾,蠱得人神志不清。

焦嬌壓下差點失控的心跳,有些慶幸自己還戴着面具,努力集中精神思考。

寶寶?她好像夢到過雍烨叫她寶寶?

是巧合嗎,焦嬌沒再糾結,繼續往下想。

雍烨就這麽恪守禮度嗎?罵人的最高級竟然止步于寶寶?

他這麽一叫人,誰還有心情跟他吵架呀?

“那你呢?”雍烨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如果我讓你特別生氣,特別難過,你會叫我什麽?”

焦嬌呼吸一滞,感覺自己給自己出了道難題,她要罵雍烨什麽呢?看向雍烨,腦袋裏都是像溫柔,禮貌,善良這樣正面的詞彙,什麽罵人的稱呼也想不出來,但唇張開的瞬間卻有了成形的字音:“變态?”

說完,她自己就慌了,她也不明白她為什麽會看着雍烨想到這個詞,趕緊解釋:“我沒覺得你變态,我也不知道我怎麽突然就想到這個……”肯定是她罵自己罵多了,就順口說出來了。

“沒關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會放在心上。”雍烨又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并淡淡地進行總結,“我是變态,你是寶寶。”

兩個稱呼放在一起,對比就更明顯了。

焦嬌感覺自己好壞,還想說什麽,雍烨好像對怎麽吵架很感興趣,提醒她繼續:“然後我們應該怎麽做?”

怎麽做?她其實也不太知道,她也沒怎麽跟人吵架,更別說情侶之間的吵架了。

但面對雍烨的好奇,焦嬌也只能硬着頭皮接下來:“男女間吵架一般都有模板的,我們按照模板來就可以。”

“如果我說我不舒服,你就說……”焦嬌看雍烨。

雍烨順從地回答:“我叫醫生過來。”

“不,你得說,那你多喝點熱水。”焦嬌用自己貧瘠的“學識”,努力教授雍烨。

雍烨眼裏似乎多了淺淺的笑意,點頭學她:“好,那你多喝點熱水。”

“我說你要是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你就說……”

焦嬌又看雍烨,他沒說話,應該是知道自己猜不到答案,但頭頂有聊天框:

【不要不理我。】

宛如大型犬乞求主人不要抛棄他的文字回答,和雍烨過分冷靜的眼神根本不匹配,但意外地有種反差的萌感。

焦嬌眼裏也浮出笑意,給他正确答案:“你開心就好。”

雍烨微微颔首,像認真聽老師講課的學生一樣複讀,但語氣裏又有不易察的笑意,仔細聽,更像是哄她:“好,你開心就好。”

幾輪下來,雍烨的配合讓焦嬌很有滿足感,唇邊小梨渦都忍不住跑出來了:“我說,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說……”她期待地看着她唯一的,也是很有天賦的學生,期待他能夠舉一反三。

雍烨沒讓她失望,笑意裏隐着不能讓她發覺的情緒,給出了最佳答案:“嗯,我不愛你了。”

焦嬌頓住。

笑意還未散去的眼瞳裏映出雍烨頭頂的聊天框:

【不,我不可能不愛你。】

不可能不愛……焦嬌有點搞不明白雙重否定是什麽意思了。

雍烨不可能不愛她的意思是……他愛她嗎?

焦嬌腦袋還沒轉過彎,聊天框上突然下起了墨水雨,把她還想再多看看的字一個一個吞掉了。

聊天框徹底變得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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